第九一七章 天下第一(八)
诺瑞皇城,迎宾殿。
听完迟小厉的描述,经历了一场不长不短的沉寂,坦坦图奇总算长吁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没想到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渊域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过程之精彩,简直可以写成一部书了。”
莫雷斜瞥一眼,面带讥讽道:“这一切问题的源头,还要‘归功’于你那位好儿子,如果不是他本事太大,讨伐队还未必能够被吹散到各个空间,简直是功不可没呢。”
坦坦图奇像是完全没听出话中的冷嘲热讽,一脸得意的笑道:“哪里哪里,实力越强责任也就越大。”
坦坦图奇已经得知纳乌拉与所率领的先锋队“失踪”的来龙去脉,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无论那位“龙神”究竟有何目的,也不提祂如何高深莫测,坦坦图奇至少对自己儿子有着绝对信心,不会这么轻易落入他人陷阱,更不会死在那些莫名其妙的阴谋中。
因为纳乌拉身上流着波鲁什家族的血脉,更是他坦坦图奇唯一的儿子。
虽然纳乌拉行事作风一向肆无忌惮,喜欢一力破万法,但实际上这位波鲁什家族史上可能都是最优秀后代的年轻人,骨子里仍是继承了坦坦图奇的老奸巨猾,只不过这种狡黠聪慧,常常被过人的武力所遮掩,使得外界对这位波鲁什未来家主附带了一些“偏见”。
所以只要没有纳乌拉确切的死讯,坦坦图奇就不担心自己儿子能否活下去。
与迟小厉所讲的其他内容作比较,纳乌拉的失踪,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第二神使,拥有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听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
佐伊耸了耸肩膀,看向迟小厉的眼神充满敬佩:“恐怕也只有迟先生这等能人异士,才能够对付如此恐怖的敌人……一旦此人来到大陆,各国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能够得到今天这种结果,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哟,老家伙也学会拍马屁了?”
克洛泽尔斜吊着眼睛嘲讽一句,接着立马弯下身,谄媚的冲迟小厉笑道:“不过实话实说,迟大人的魔法水准之高,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胖子我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得——”
迟小厉一抬手,克洛泽尔立马住嘴,只是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谄媚讨好的笑容。
迟小厉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这么恭维,不过佐伊先生有一点说的不够准确——瑟拉斯曾经‘来过’大陆,不知佐伊大人是否记得那两位皇子的反叛?”
佐伊瞳孔一缩,随即面露恍然:“原来如此……当时我就非常奇怪,两位殿下为何会突然失了心疯,即便皇位已经注定是泰勒殿下,与他们无缘,但以泰勒殿下的心胸,断然会给两位兄长一个安享余生的贵爵,怎么会如此无脑行大逆不道之事……”
迟小厉点头道:“不光利亚,我想库曼、拜迪内部,也有不少人受到了瑟拉斯对命运的无形更改,甚至于他们本人都没有觉察到,内心深处不知何时蓦然生出一些根本不曾有过的想法。”
想到之前驰援时遇到的那几位区长,哲也越发有些沉默,惆怅之余,心情难免五味杂陈。
“这也就是说,或许有些人并未有叛逆之心,只是被瑟拉斯神不知鬼不觉操控,所以最终铸下大错……可惜除了今天与会的这些人,再没有人能够为他们翻案伸冤,他们的名字,将永远打上耻辱柱。”
哲也想到过往的一些点点滴滴,有两位区长,还是他亲手带人“送走”的。
虽然没办法替他们正名,但至少从迟小厉口中得知了真相,许多人并非本意想要叛变,哲也心里也稍微好过了一些。
迟小厉沉默几秒,神情复杂道:“瑟拉斯的能力也不是无中生有,如果那些人真的从未生过二心,瑟拉斯也很难趁虚而入……至少在那段时间,瑟拉斯还没有能力,多大陆进行深层次的影响。”
哲也好不容易轻快一些的心情,又再次沉了下去。
迟小厉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句,也不做更多解释,倒是坦坦图奇点了点桌子,轻声道:“见梅林的最后一面,他就提醒过我小心第二神使,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现在看来,梅林果然知道一些内情。”
坦坦图奇正要往下说,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坦坦图奇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见迟小厉望过来,犹豫半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制止自己交代梅林的遗言,但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
莫雷左右看了两人一眼,眉头微挑,问道:“有什么悄悄话需要关门说?”
迟小厉摆摆手:“现在还不方便,等会儿再告诉你们。”
“你是怎么回来的不能说,跟坦坦图奇有什么悄悄话也不能说,那就说说那位龙神和五神的关系,这总不能也是秘密吧?”
莫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不过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风度,没有刨根问底,顺着迟小厉先前简单提过一嘴的内容进行追问。
迟小厉略作迟疑,揉了揉眉心,露出为难的神情:“上古时期发生的事情,太过冗长复杂,而且至今也有许多疑点我都没有解决……”
“那就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莫雷语气瞬间强硬了几分,看着白发青年那副慵懒轻佻的笑容,像是对什么是都不上心,充满了颓靡之气,一点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可言,便没来由有些生气:“这里聚集了全世界最出色的头脑,相信许多事情都可以通过商讨得出结论,就算只是猜测,多半也与事实极为接近。”
佐伊三人明显对此也极有兴趣,下意识坐直身体,坦坦图奇更是直接坐到迟小厉身边,让后面全程作雕塑状旁听的奥德烈略有些难受,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绝佳位置,直接被这胖子挡了视野。
迟小厉本来不想多说,因为其中或许还涉及许多关于五神的深层次秘密,有些内容根本不便对外公布,一旦让外界得知,甚至会让许多人颠覆信仰与价值观。
不过转念一想,该来的总会来,倒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提前跟各国“打好招呼”,虽然仍旧会有诸多潜在风险,例如因此改变整个大陆未来的走向,让瑟拉斯提前察觉,即使作出应对策略,但总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
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各国可以从即日起着手清除潜藏在各地的残余献祭大阵,同时也能秘密派人甄别那些藏于普通民众之中的“种子”,早做挖掘,避免贝努克事件再一次发生。
至于消息一旦流传出去,可能引起的混乱,长痛不如短痛,各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可以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总比未来某一天五神突然以某种形式降临,蛊惑民众推翻现有统治来的柔和。
至于具体该如何操作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当然不归迟小厉管,那个时候他还指不定咱什么地方,自然有这些大陆最聪明的“头脑”头疼。
“简单来说,整件事情的起因,是巨人王普拉姆一家独大……”
将近十分钟的陈述,迟小厉从上古时期讲到终焉之战,最终巨人王陨落,巨龙之主也因为五神的构陷而失去权柄,沦为阶下囚,甚至此后千万年时间只能以灵魂的形态被困牢笼。
整个过程虽没有太多细节,但仍让坦坦图奇等人听的一阵心惊肉跳,能够想象出上古时期百族争霸的波澜壮阔场面。
说到底,抛开今日对神位的执念不谈,五神不愧为能够带领各族从终焉之战活下来的强者,如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神仙手段,以大陆为棋盘,以各族顶尖强者为棋子,纵横捭阖巅峰角逐,着实令人叹服不已。
佐伊与克洛泽尔几乎同时望向对方,这队老冤家老对手,第一次如此默契的苦笑。
与这些个大人物相比,他们之前的那些争斗,真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坦坦图奇感慨道:“这下所有事就都能串起来了……创造了魔法的巨人王,被其余各族所忌惮,因而最终走向灭亡,而将巨人王拉下神坛的五神,即便算无遗策,依旧没有料到那位龙王竟然还藏了一手……”
坦坦图奇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即便祂如何技高一筹,终归也是个只剩灵魂的囚犯,我儿子不可能连这点陷阱都解决不了。”
“我对纳乌拉的安全不怎么担心,只是想不通奥贝罗引诱我们过去营救的原因。”
迟小厉看向周围,笑道:“诸位不都是聪明人吗?帮我想想,奥贝罗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万变不离其宗,凡有因必有果,追本溯源,即便得不出准确答案,多半也会与事实相差无几。”莫雷沉吟道。
迟小厉无语道:“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话。”
“父亲的意思是,既然奥贝罗一直有突破牢笼的办法,却按兵不动,直到你们出现才开始行动,最终目的总归脱不开夺回权能。”
斯坦拉奇突然出声,面无表情道:“之后的事实也能证明,祂的目的就是瑟拉斯,只不过被五神所干预,没能达到目的。
如果这位龙神真的是上古时期能够与五神分庭抗力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想不到五神出手干预的可能,所以一定预留了后手。”
顿了顿,斯坦拉奇继续道:“至少现在为止,龙神没有与五神正面对抗的方法,所以他需要一些助力,能够帮助他夺回权柄,这才是他真正引诱你们前去营救的目的。”
“那就没有撕毁约定的必要。”
迟小厉马上否定斯坦拉奇的看法:“如果只像你说的那样,奥贝罗完全可以与纳乌拉一起回来,既然祂有能力从牢笼挣脱,自然不会害怕我们心怀不轨,可最终的结果,时他将纳乌拉留在黑域,为此不惜放弃我们这个最佳盟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肯定有什么值得祂……”
迟小厉倏而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猛地转过头,看向坦坦图奇。
“‘封圣’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五神如此不计代价也要抢夺?”
坦坦图奇朝佐伊三人看了一眼,接着又朝对面努努嘴:“这事我不好说,你还是问问老丈……咳咳,莫雷老弟吧。”
迟小厉诧异的扭过头,莫雷同时已经以精神力进行了交流。
奥德烈、佐伊四人一头雾水,却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他们知道这件事或许只掌握在两大超级家族手中,即便是他们这些大陆政权,都没资格获知。
半分钟后,迟小厉露出恍然的神情,一些纠缠在一起的问题迎刃而解,心情却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愈发沉重。
“封圣”竟然还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原本他以为只不过是把比较锋利的剑,却从没想过竟然会与五神所掌握的神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由此,他已经可以确定——
奥贝罗的最终目的,是要得到可能藏在渊域某处的那把“封圣”剑身!
纳乌拉被关在黑域之中,一定也与这个计划有关,只是迟小厉暂且想不到两者之间可能存在联系。
纳乌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更不会成为奥贝罗的牵线木偶,所以迟小厉不认为奥贝罗的计划会简单实现。
不过现在担心太多也没用,不如把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掉。
“五神已经进一步苏醒,距离彻底恢复恐怕已经不远了,”迟小厉语速突然紧迫了不少:“十二神使,现在只剩第一位和第二位有可能造成麻烦,其余神使,要么已经被解决掉,要么不足为惧。
如果这次我能顺利解决掉第一位,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大陆将迎来暴风雨前最后的休养生息,希望你们能把握住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与五神有关联的一切连根拔除,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奸细暗哨,一个不留!”
坦坦图奇突然有种预感,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迟小厉咧嘴一笑:“既然‘封圣’这么重要,当然不能落到第一位手上。”
顿了顿,迟小厉摸了摸腰间劣质长剑的剑柄。
“输了一场,总归要找回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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