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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连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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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凌云见过狼,在灯州的荒野,  那些皮包骨头的狼夹着尾巴,  奔跑在翼王的猎场,饿得两眼直冒绿光。但此刻,  他见到的是离北的狼,不仅体格强健,  还威势逼人,  压得他握住了锁链,  连背部的肌肉都绷紧了。

        霍凌云不能喘息,  因为他再张开口,萧驰野就会扼断他的喉咙。他跪在这里,  周遭的气氛完全被萧驰野统治了,那是种被摁住了后脑勺的错觉。

        萧驰野要霍凌云跪着,把头低下去。

        霍凌云在那漫长的寂静里渗出了汗,  他不想妥协,  但等到他回过神时,  他已经错开目光,  低头了。

        离北铁骑在那场大雪以后再没有赢过,现在交战地打得很憋屈,  铁骑叱咤北方战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霍凌云原本想要挫掉萧驰野的锐气,  在这里拉平双方谈判的地位,却结实地碰到了铁板,反被萧驰野摁在了地面上。

        萧驰野的阴影没有挪动,他垂下的目光定格在霍凌云的后脑,  冷漠地重复着“行吗”

        霍凌云泄气般地咬紧了牙齿,喉间咽的是不甘心。

        自己竟然怕了

        萧驰野跟沈泽川截然不同,在某些时刻,他不会虚与委蛇,他会占据主宰,摁住所有挑衅他的头颅,只给对方一条路走,早期的禁军对此深有体会。

        沈泽川扣着茶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他带着回暖的力量,在这细微的动静里,奇异地缓解了室内的压力,让还跪着的费盛能够恢复呼吸。

        门外的骨津微微呵出了热气,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直到霍凌云的背部全部湿透,那笼罩着他的阴影才退回去。萧驰野并没有就此收回目光,他只是靠回了舒适区,像是对低下头的霍凌云失去了兴趣。

        沈泽川这会儿打开了茶盖,在喝茶的空隙里说“你对端州的情况很了解。”

        这两个人无缝接替,却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霍凌云掌心皆是汗,他收回轻视,愈发肯定自己没有来错。

        “蝎子找过翼王,”霍凌云决定拿出诚意,“在去年十二月的时候,他教唆翼王突袭茶州,掐断你和启东的联系,为此送给了翼王一批火铳。”

        沈泽川和萧驰野在这电光石火间都想到了白蝎子,这些!些边沙细作隐藏在大周深处,和阿木尔里应外合,捅穿了大周的心脏。

        去年十二月是离北铁骑转攻为守的节点,如果翼王有胆量,听从蝎子的教唆突袭了茶州,那么沈泽川就势必会受到牵制,减少对离北的援助。还有一点,只要切断了茶州这条路,戚竹音就得从天妃阙东边绕行北上,其间必经过樊州境内,到时候蝎子埋伏途中,大帅就有性命之忧。

        “他们在盯着戚大帅。”沈泽川看向萧驰野,未尽之言皆在眼神里。

        哈森围杀萧方旭不仅仅是为了打击离北,还想要借机钓出戚竹音,阿木尔果然对大周了如指掌。

        “但是翼王没有动,他心甘情愿地在樊州当个缩头乌龟,跟着被你用火铳打爆了脑袋,”萧驰野言语冷峭,“蝎子找你了吗”

        霍凌云盯着自己的双膝,说“没有。”

        “你撒谎,”沈泽川浮着茶沫,抬起了眼眸,隔着那点袅娜的热气,肯定地说,“你跟蝎子接触过。”

        沈泽川在锦衣卫的时候,先后任职南北镇抚,待在诏狱的时候不算短。他审人自有一套办法,就像他曾经诱骗纪雷和奚鸿轩一样,在谈话里,他擅长借用环境来操纵气氛。

        有时候话不能多讲,点到那刻,对方自然就会想到更多。

        霍凌云必须保持清醒,他跪在这里,再答错一句话,就可能身首异处。他顶着两个人的压力,深深地呼出口气,像是在劝诫自己冷静。他已经到了末路,最糟糕的局面就是现在,因此当他再度抬头时,反而恢复了些许镇定。

        “没错,”霍凌云说,“我早在翼王以前就跟蝎子接触过。咸德六年我爹打了胜仗,他派人前来,游说我爹放弃樊州,并且承诺给我爹爵位,但我爹拒绝了。”

        沈泽川微偏头,眼角的余红掩进了逆光的斜影里,他说“你说的是他。”

        不是他们。

        霍凌云回想起几年前的夜,那辆来自阒都的马车带着封贵重的信。霍庆站在烛光旁打开了它,摸到了其中沉甸甸的承诺。

        如果说边郡是启东最凄苦的驻地,那么灯州就是中博最穷的州境,这两个地方穷得相似,灯州唯一的优势仅仅是不必像边郡一样时刻面对边沙骑兵的冲击。中博兵败案以后,匪患让霍庆焦头烂额,他困在这一隅,得不到!到朝廷的任何帮助。

        那封信是霍庆可以摆脱困境的最后机会,但是他没有接受,最终落得了葬身犬腹的下场。

        “是他,”霍凌云咬紧了这个字眼,“这个人就藏在阒都,能够许下那样承诺的人绝非普通人。我爹拒绝贿赂以后受到了彭狗的弹劾,兵部因此不肯提拔我爹,偏信彭狗的谎言,不再给灯州应有的军费,灯州土匪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灰复燃。杨裘到樊州和翠情联手筹建了窑子买卖,把倒卖妇女的营生再次干了起来,并且借机和洛山的雷常鸣搭上了线。”

        连起来了

        沈泽川想起了在敦州查颜氏账簿时的困惑,边沙从大周偷走的大批物资为什么没有留下痕迹因为它们根本不在敦、洛、端这条线上,雷常鸣和雷惊蛰从头到尾都只是阿木尔设在中博东北方的障眼法。

        难怪颜何如在这件事情上底气十足,他确实没有碰过这些货,可是他肯定知情,因为他手里的行商都跟翠情有过来往。沈泽川结合余小再说的咸德六年彭方苗弹劾霍庆的案程,更加确定了猜测。

        “货是从樊州走的,”沈泽川端着茶盏,“他们直接把货送到了茶石河沿岸,甚至没有通过敦州。”

        “他”一开始想靠爵位贿赂霍庆成为白蝎子,把霍庆手里的灯州守备军变成送货的护卫队,在被霍庆拒绝以后,“他”又找到了灯州州府彭方苗,彭方苗收下了贿赂,为此猛烈弹劾起了霍庆。

        “犹敬,”沈泽川忽然问余小再,“彭方苗是哪一年下放到灯州的在此以前是谁的学生”

        余小再冥思苦想,只能说“记不清了,咸德四年以后中博疏忽管理,端、敦、樊、灯四州州府都换得勤,只能记起弹劾的奏折”

        官场如海,光是阒都的大小要职都多如牛毛,地方琐碎更是复杂,别说中博,就是厥西十三城往下的各个县丞余小再都不可能全部记住,更不要提对方是几年下放、又受过谁的指点这种细枝末节。

        要知道在阒都,投递名帖拜访高门,只要主家肯见,能讲上几句话,走出门就能声称自己是对方的“学生”,见面必喊老师。况且咸德年以后花、潘两党祸乱朝纲,麾下走狗数不胜数。

        “丁桃,”萧驰野沉默片刻,“你进来。”

        丁桃惴惴不安地冒头,被萧驰野的神色!色吓到了,同手同脚地走进来。室内所有人都看向丁桃,他睁着眼睛,想看沈泽川,又不敢。

        萧驰野不急,他稍微地挪了下手臂,问丁桃“你还记得彭方苗这个名字吗”

        丁桃茫然地摇头。

        外边的乔天涯灵机一动,突然说“桃子,这个人应该在咸德四年以后的吏部参考名单里,你再想想看,花思谦,魏怀古,甚至是潘如贵。”

        咸德四年边沙骑兵屠城,灯州还剩下的人就是澹台虎他们,被萧驰野收编进了禁军,灯州原先的州府也死在了屠杀里,彭方苗只能是咸德四年以后下派过来的官员。

        丁桃除了会写,记忆力也相当惊人,他家的本子是仿照锦衣卫的听记,丁桃在跟着父亲的时候

        就耳熟目染。当初在阒都的时候,乔天涯曾经夜访过离北王府,被丁桃和骨津挡了回去,当时他扔出的暗器丁桃一眼就能说出来历,让乔天涯至今记忆犹新。

        丁桃把小本子掏出来,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沉默。

        余小再见状,也跟着回忆起来,无意识地说“我们都察院”

        丁桃眼睛倏地一亮,他卡住了纸页,说“都察院是了,都察院啊公子,”丁桃讨赏似的望着沈泽川,“阒都行刺案当时锦衣卫旁佐都察院要查主子,那会儿有个姓傅的,就是他”

        傅林叶。

        沈泽川当然记得行刺案,他在那次查案中觉察到了泉城丝的问题,当时推诿搜查离北王府要务的正是担任右都御史的傅林叶。

        余小再猛地拍了把大腿,甚至站了起来。他被自己给气笑了,跟丁桃两个对着嘿嘿嘿直乐,说“那我也想起来了,府君,傅林叶在行刺案以前,大伙儿都以为他是寒门官嘛就是因为傅林叶,当时可害苦了二爷。他这个龟孙哦,早跟魏怀古搞到一起了噻”

        咸德四年以后是世家跟寒门的角逐,当时花思谦统领内阁,又有太后和潘如贵相助,海良宜只能靠着都察院参评来阻碍花、潘党内的爪牙横行到地方,傅林叶那会儿装得人模狗样,在海良宜等寒门官员对户部参考名单的斟酌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如果是傅林叶把彭方苗放到了灯州,”沈泽川停顿须臾,“那魏怀古乃至奚鸿轩都有可能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很晚还有一章

        色吓到了,同手同脚地走进来。室内所有人都看向丁桃,他睁着眼睛,想看沈泽川,又不敢。

        萧驰野不急,他稍微地挪了下手臂,问丁桃“你还记得彭方苗这个名字吗”

        丁桃茫然地摇头。

        外边的乔天涯灵机一动,突然说“桃子,这个人应该在咸德四年以后的吏部参考名单里,你再想想看,花思谦,魏怀古,甚至是潘如贵。”

        咸德四年边沙骑兵屠城,灯州还剩下的人就是澹台虎他们,被萧驰野收编进了禁军,灯州原先的州府也死在了屠杀里,彭方苗只能是咸德四年以后下派过来的官员。

        丁桃除了会写,记忆力也相当惊人,他家的本子是仿照锦衣卫的听记,丁桃在跟着父亲的时候

        就耳熟目染。当初在阒都的时候,乔天涯曾经夜访过离北王府,被丁桃和骨津挡了回去,当时他扔出的暗器丁桃一眼就能说出来历,让乔天涯至今记忆犹新。

        丁桃把小本子掏出来,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沉默。

        余小再见状,也跟着回忆起来,无意识地说“我们都察院”

        丁桃眼睛倏地一亮,他卡住了纸页,说“都察院是了,都察院啊公子,”丁桃讨赏似的望着沈泽川,“阒都行刺案当时锦衣卫旁佐都察院要查主子,那会儿有个姓傅的,就是他”

        傅林叶。

        沈泽川当然记得行刺案,他在那次查案中觉察到了泉城丝的问题,当时推诿搜查离北王府要务的正是担任右都御史的傅林叶。

        余小再猛地拍了把大腿,甚至站了起来。他被自己给气笑了,跟丁桃两个对着嘿嘿嘿直乐,说“那我也想起来了,府君,傅林叶在行刺案以前,大伙儿都以为他是寒门官嘛就是因为傅林叶,当时可害苦了二爷。他这个龟孙哦,早跟魏怀古搞到一起了噻”

        咸德四年以后是世家跟寒门的角逐,当时花思谦统领内阁,又有太后和潘如贵相助,海良宜只能靠着都察院参评来阻碍花、潘党内的爪牙横行到地方,傅林叶那会儿装得人模狗样,在海良宜等寒门官员对户部参考名单的斟酌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如果是傅林叶把彭方苗放到了灯州,”沈泽川停顿须臾,“那魏怀古乃至奚鸿轩都有可能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很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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