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心结
姜黎比夏忱想象中坚强得多，一路出了医院，姜黎靠着车窗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夏忱说：“我中午回去拿东西发现你没在家，打你电话也没接，猜到的。”
“那、那你……”姜黎刚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她想抬手把眼睛捂住，又不想这颓丧的样子让夏忱看到，手捏着座椅，捏到指节泛白，才说，“我真的，真的还是不想原谅他们。”
可是她看见黎舒言了，原来那么活力四射的女孩子，现在毫无生机的躺在病床上，她的头发也掉了很多戴着帽子看起来比当初自己生病的时候还要难看。
夏忱突然倾身抱住了她，“没事的，不想原谅就不要原谅，你没有错，没错的，傻瓜。”
情绪被这句明着维护的话弄得彻底崩溃，姜黎用一只手捂住眼睛，终于敢压抑不住地哭出声来。
姜黎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她不能原谅黎正青和舒小曼曾经对母亲对她造成的伤害，可是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黎舒言去死。
她把头埋进夏忱的怀里，声音闷闷的，“阿忱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坏啊，很冷血对不对？”
“不会。”夏忱温柔的安抚她。
“我是真的真的很恨他们啊，如果不是她们妈妈不会自杀的。”姜黎说完又沉默了。
良久夏忱听见她说：“其实也不全是他们的错，杀死妈妈的凶手是他们，但其实我也是帮凶，如果当年我醒过来的时候没有那么抗拒她，没有声嘶力竭的不要妈妈，如果当初我能抱抱她，然后告诉她没关系，我不怪她，是不是她就舍不得走了呢，是不是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深埋于心底的愧疚终于吐露出来，姜黎难过的同时似乎也得到了一丝解脱。
没人知道她有多后悔多内疚，这么多年来，母亲从她面前的纵身一跃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没有错，可是她有错的啊，她当时的态度成为了压死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了她自己这么多年来难以解除的心结。
夏忱就那么抱着她，此刻所有的语言安慰大概都是徒劳，他一直都知道的，知道姜黎的内疚，知道她真正的心结从来不在于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知道她其实一直对母亲的死死耿耿于怀，今天她终于说出来这些话，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
心结或许很难解开，可是只有真正摊开在夏忱面前了他才能帮着她一起慢慢的走出来啊。
等姜黎哭够了，夏忱伸手用拇指帮她抹了抹眼角，“好了，说出来就好了，我都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想说，你没有错，那个时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姜黎抽了抽鼻子没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夏忱发动了车子，“我们先回家。”
姜黎听话的点了点头，情绪一旦平静了些，就铺天盖地地后悔起来。
他一直都不想让夏忱看见自己这副样子的，可是还是被他看见了。
回到公寓夏忱让她先去洗个脸。
姜黎云里雾里地换了拖鞋走到盥洗间里随便洗了洗，小心地用餐巾纸擦了擦。
镜子里的人哭得眼睛都肿了不说，鼻头也是红的。
姜黎觉得自己太过狼狈了，叹了口气，姜黎返身回了客厅。
姜黎一进客厅就闻到了一股温暖的香味，顺着这股香味他看向单色沙发前的茶几上，那里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夏忱屈着一只腿坐在三人座的沙发上，见他出来，冲她招了招手。想到自己几次三番的在夏忱面前哭成这副样子，她略感不自在地走了过去，在离夏忱一人远的地方坐下，“对……”
第一个字才说出来，夏忱就好像料到了般她看向姜黎，开了口：“先不说这个。”
生生让姜黎把后面的“不起”给吞了回去，只能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他。
像是觉得她这般局促的模样有点好笑，夏忱弯了弯眼角，挪到了姜黎旁边，端起桌上的牛奶喝递给她，姜黎喝了一口牛奶，那股暖流顺着食道滑进冰冷的胃里，真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滋味。
她微微闭眼，觉得舒服了不少。
夏忱一直撑着下巴看他，好似她喝牛奶是件很有趣的事。发现这种目光，姜黎双手握着玻璃杯，觉着更加窘迫了，斟酌着道，“我下次要去医院的话会告诉你的。”
“不会了，决定了的话就不用再去了。”夏忱开口说道，脸上严肃了一点。
姜黎看着他有些惊讶倒也没说什么，夏忱的意思她也清楚既然决定不救黎舒言确实也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夏忱看着她伸过手轻轻拍了拍姜黎的侧脸，这是一个安抚且亲昵的动作，他继续道：“你没有义务一定要救她，黎正青在当年选择对你视而不见的时候，今天的结局就注定好了，你没错知道吗？”
夏忱很难形容自己今天在医院看见姜黎被一群陌生人围住时自己的心情。
他不太敢想象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及时过去，姜黎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受到更大的刺激。
可是当他触碰到姜黎冰凉的指尖时，目睹了黎正青在一旁无动于衷时，他知道姜黎的决定没有错，黎舒言是没错，可是黎正青他们带给姜黎的伤害又何尝小了，这是姜黎自己的选择，没人应该也没人可以对她进行道德绑架。
折腾了这么半天，姜黎也累了，她昨天晚上一晚没睡。哭过的眼睛涩得厉害，她允许自己往沙发后背上靠了点，想着只稍微闭一会儿眼睛。
一闭就睡过去了。
夏忱看见她靠着自己呼吸均匀，知道她睡着了，松了口气，给夏庭打了个电话。
夏忱说：“爸，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是姜黎和黎家的事？”夏庭问他。
“嗯”夏忱回答，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对黎舒言来说是残忍的，“姜黎她不想为黎舒言捐献骨髓，所以帮我们告诉黎家人别再来找她了。”
“然后，爸爸，我希望我们家还是可以帮忙找一找骨髓配型合适的人。”
夏庭也明白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爸爸处理。”
“谢谢了，爸。”夏忱捏着手机沉默了半天才又开口。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姜黎的脸庞轻声道：“姜小黎，这一次我不会再人伤害你了。”
之后的几天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那天医院的事情了，夏忱公司还是挺忙的，姜黎也开始着手设计游戏发布会的场地了。
黎家人没有再找过姜黎，她隐约知道夏忱应该找夏叔叔帮了忙，自己才会有这样宁静的时光。
姜黎也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她还没有真的下定决心，但是夏忱已经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她。
这天姜黎画完图纸想打扫一下房间，翻出了之前回蓉城带的那个行李箱，衣服放里面一直没拿出想着重新洗一下。
行李箱里几件羽绒服下面，放着本相册，姜黎有些纳闷没记得自己放了相册进去啊。
她伸手把相册拿了出来，是蓉城家里那本，上面都是10岁以前的照片了，她记得这本相册是姜雪买的，后来在蓉城的照片都在另一本相册里了，看来是夏忱带上的。
姜黎忍不住翻了翻，整本相册几乎都是自己的照片。
偶尔有几张和外公外婆的合照，她一张张的翻着，想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不是很活泼，但是现在看着，照片上她还是挺开心的，那时候母亲虽然严厉但是总归是陪在自己身边的，外公外婆也很宠自己，那时候也没有生病也没有经历后来的这些事。
姜黎想着其实自己小时候应该还是很开心的吧，那个时候自己至少是有家的。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她和姜雪的一张合照，就在曾经的家里。
照片的女孩带着生日帽，冲镜头笑得很开心，旁边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雪纺长裙也看着镜头微笑着。
这是一张自拍，姜黎伸手碰了碰照片上的姜雪，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照片了，是哪一年过生日拍的呢？姜黎问自己。
其实母亲也不是一直都严厉的啊，她其实也很温柔的啊。
姜黎看着照片微微愣神，缓过劲来，她准备合上相册，突然看见了这张照片的背面似乎夹着一张信纸。
取出信纸展开，入目的是娟秀好看的钢笔字。
而内容是姜雪最后留给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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