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梦灵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自己后脖颈生疼,头晕目眩地有些想呕吐。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马车之中,可是路面比较平整,木质的轮子在上面行驶也没有觉得十分地颠簸,她断定自己还在宏鹿关中。
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自己所在的这辆马车的马蹄声和车轮轧过路面的声音,还能清楚地听到周围小贩的叫卖声。
“这里应该是最繁华的东市了。”苏梦灵心中想道:“得想办法逃出去!”
苏梦灵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捆住了,自己的嘴巴里还被绑了根布条,她努力地张了张嘴,想叫喊两声,可只能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完全使不上力气。
这种声音刚刚传出去就立刻被大街上喧嚣的叫卖声给掩盖掉了。
她只好努力地扭动着身子,想把自己从盖住自己身体的床单下挣脱出来,好寻求一丝丝希望。
传单一开始裹得很紧,可在苏梦灵坚持不懈地扭动中一点一点地松弛开来,最终她的眼睛和鼻子冲破了桎梏,到达了外部的世界,原来自己在一辆平板马车上。
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刚刚再次接触到外部世界的苏梦灵立刻睁大了自己的大眼睛,到处寻找着可以帮自己逃脱的机会。
就在此时,苏梦灵感觉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尹家兄弟正在跟什么人攀谈着。
她抬头一看,宏伟高大的宏鹿关正在眼前。
“对了,过了东市就是宏鹿关的东门了,进出这里的车辆和百姓都会被守军盘查一番,到时候我就找机会让巡查的官军看到我,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想到这里,苏梦灵感觉浑身来了劲儿,更在卖力地扭动着身体,像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
可令人失望的是,那门口的兵丁只不过跟尹家兄弟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将他们的马车放行了,并没有人上前来查看车中到底拉的是什么东西,临走的时候那兵丁还热情地祝他们生意兴隆。
“他们似乎很熟悉啊!”苏梦灵心中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又渐渐熄灭下去。
“慢着!你们是什么人?”
车刚行驶过城关门洞,苏梦灵的目光刚刚从朱红色布满铜门钉的城门上划过,一个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将马车叫停了。
苏梦灵心中快要熄灭的火苗再一次燃了起来。
“启禀军爷,小的们是从南炎洲来的客商,来此地做些皮货布匹的买卖。”
尹人仇的声音传了出来,听得出他的声中带着笑,苏梦灵脑海中又浮现出他那张油腻的令人作呕的肥脸来。
“车里装的是什么”那个兵丁并没有理会尹人仇的话,径直走向了马车。
苏梦灵紧张又兴奋,睫毛快速地抖动着,因为她听到那兵丁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再有两步就能看到探出头来的她了。
于是她拼了命的发出呜呜声,希望那兵丁能早一些发现自己。
可是,这时候尹天仇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仍旧是那番老成持重的表情朝车里望了一眼,然后用自己宽大的身体挡在了那个上前盘查士卒与苏梦灵之间,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将苏梦灵好不容易挣脱的被单又拉了回去。
“这位军爷,咱们兄弟真的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不信您可以来看看这些货。”
苏梦灵的脸再一次被盖了起来,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好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希望这样能引起盘查士卒的注意。
那士卒伸过头去往车厢里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些布帛和皮毛。
“星君,只有一些布帛和皮毛!”那士卒回过头去大声喊道。
“你怎能如此草率盘查,粗粗看一眼怎能知晓真假?”那星君的声音远远传来,声音中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可在苏梦灵听来,这可是天底下最为动听的声音。
“是林柏,是林柏星君!”苏梦灵兴奋地几乎从心里喊了出来。
她更加卖力地扭动着身子,这最后一丝的希望彻底激发了苏梦灵身体内蕴藏的潜力。
她好不容易又把眼睛露了出来,便看到那士卒正用长毛在车里随意翻找着,目光正好落在了刚刚冒出来的苏梦灵脸上。
两人四目相对,那年轻士卒的脸色忽然变了样。
他指着苏梦灵质问尹家兄弟道:“这是怎么回事?”
尹家兄弟不亏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碰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丝毫不慌乱。
尹天仇满脸堆着笑,一只手搭着那年轻士卒的肩膀,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此乃小女,发了失心疯,见人就咬,可怖得紧。军爷,您说说这没出嫁的闺女得了这要命的病,传出去可怎么见人啊!”
尹人仇一脸忧伤地接过话来说道:“就是啊!我大哥为了我侄女儿可算是操碎了心。为了带她出城去看郎中,特地将她蒙了面带出来,她见不得光,一见光那疯病就要发作。”
他边说边伸手欲将那块被单重新盖起来。
苏梦灵拼了命地摇着头,身子用力扭动着,无奈自己的嘴巴里缠着一根粗大的布条,即便是用尽了浑身力气,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只小狗的呜咽声。
“还望军爷为了我闺女的声誉不要声张!”尹天仇将银锭朝年轻士卒身前退了一推,说道:“军爷辛苦了,这是小的们给军爷们的一点茶水钱。万望军爷不要推脱!”
那年轻士卒看了看尹天仇又看了看他三弟,将信将疑地问道:“是你亲闺女吗?绑成这样?”
“是亲闺女,千真万确的亲闺女!这不得了疯病嘛!不然怎能如此对她?”说着,那泪水便从尹天仇黝黑的脸上滚落下来。
“好了好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那士卒悄悄地将那银锭放入了怀中,拿着长矛又装模作样地挑开了几件货物查看了一番,然后转身离去了。
“星君,都查看过了,的确是皮货商人。”
“既然这样,让他们走吧!长得又大又黑,我还当是暗戾的贼人呢!”林柏说道。
那士卒脸上堆着笑,说道:“星君,这里可是宏鹿关啊!离云宫仅有十多日的路程,暗戾贼子就算胆再大,也不敢在君神脚下放肆啊!”
旁边一人附和道:“就是啊!咱们这次出征颇为顺利,收复了诸多州县。那些暗戾贼人和拜日教余孽都望风而逃,岂敢在这雄关面前作祟啊!”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赶紧进城歇息吧!”林柏挥了挥手中的长鞭,双腿一夹胯下赤云兽的肚子,那虎面龙角狮身,浑身炽焰环绕的骑兽嚎叫一声,缓步走进了天下第一雄关。
马车又缓缓开动了。
躺在车里的苏梦灵精疲力竭,心灰意冷。
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她再也哭不出眼泪来了。此刻的她,心如死灰,那团原本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此刻彻底地熄灭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不断地在她的心中反出出现。
太久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经过这一番折腾,身心俱疲的苏梦灵在马车的颠簸中沉沉的睡去。
恍惚间,她做了许多的梦,在梦中她再一次见到了她的那个笑容灿烂,无微不至关心她的那个大哥哥,在天水城外为她挡风遮雨,为她披肝沥胆。
梦到此处,苏梦灵的嘴角微微上扬,竟然笑出了声来。
可梦境忽然风云突变,明媚的场景陡然间变成了一片昏暗,到处都是硝烟和战火,她一个人站在到处是死人的战场中央。
苏梦灵害怕极了,她长大了嘴巴想呼救,想叫她的大哥哥来救她。
可是,不论她多么用力,嘴巴张开多么大,就是喊不出声音来。
她看到卓华的身影从自己面前走过,她没办法叫住他,于是苏梦灵想拿个什么东西丢过去,来引起卓华的注意。
可她此刻才发现,自己除了头能转动,其他身体以及四肢都僵硬地如同木头一般。
苏梦灵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卓华飘然离去,最后消失在透着血红色的暗黑太阳之中。
“大哥哥!你真的离我而去了吗?”两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冰冷的感觉把苏梦灵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发现,此刻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苏梦灵侧耳倾听,市集当中的那种喧闹声音已经不复存在,周围充满了鸟鸣,远处还有微弱的潺潺流水声传来。
“这里似乎是郊外!”苏梦灵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个弱质女流,没几个身手矫健,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带到了荒郊野外,也不知他们将如何折磨自己。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心思忽然间涌上了心头。
忽然,始终蒙住她脸的被单被快速地掀了开来,苏梦灵抬眼便看到尹人仇那张让人反胃的大脸。
尹人仇笑嘻嘻地对苏梦灵说道:“小娘子,一路上车马劳顿,赶紧下车来休息休息吧!”
说完就伸过手来将苏梦灵从马车里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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