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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云滢从殿外进来的时候正巧圣上也将河间郡王的功课都问完了,  他见云滢用帕子隔着茶壶斟茶,不禁蹙眉:“拿些温水就成了,这么远的路,  也不怕弄到身上烫坏了你。”

        “官家这是说什么话,好像说的我什么也不会一样。”云滢拿沸水连续三次冲泡了茶盏中的白色茶末,  等到茶汤乳白才放下去斟第二杯,  语带微嗔:“是我自己情愿服侍,  便是烫坏了我,  也与七郎不相干。”

        “怎么与朕不相干,”圣上放松了坐姿,略靠在座上,执起她微红的手细细端详:“烫坏了你,朕要心疼的。”

        云滢不想圣上还会在旁人面前说这个,急忙将手从他掌中抽出,  仗着河间郡王瞧不见,  轻轻用绣履的翘头碾了一下圣上的皂靴,  “孩子尚在,  亏官家好意思!”

        圣上轻瞥了榻上那人一眼,说起来云滢也没比他大多少,  也就是辈分上占便宜罢了。

        想来是河间郡王答的还算不错,圣上才会在这个继子面前如此和善,  云滢亲手将茶递到了河间郡王的手边,  河间郡王立刻站起身来承接。

        他身量颇高,  虽然投向她的目光恭谦有加,但接茶过去的时候云滢倒觉得有些不自在:“郡王也润一润喉。”

        “回去同你娘娘用膳去罢,行宫景致与大内有别,你也该松快一些,  不必终日在殿内用功。”圣上等河间郡王喝过了一口茶,便吩咐他退下:“等过些时日,朕会再问问你的功课。”

        河间郡王应声告退,云滢见他走到外头去,才倚在了圣上怀中抱怨,“这都要到了用膳的时辰,官家怎么不留人用一顿膳再走,晌午的太阳能将人烤出油的。”

        皇帝接见臣子的时候从不吝啬,如果聊事情到了午间,都会赐一顿膳再叫人回去,只是或许是出于这一层微妙的关系,皇帝待这个继子反而不如外面的大臣了。

        圣上在她的指尖上轻咬了一口,他语气轻快道:“原本是想要留的,但是又想一想,留他在身侧,朕也会吃醋的。”

        “我不过是给官家的儿子端一盏茶,你吃哪门子的醋?”云滢嗔了他一句:“没正形,方才那般的正经到哪里去了,也不怕旁人瞧见?”

        “阿滢又不是外人,朕要正经做什么?”圣上笑着拿一道折子给她念:“他是晚辈,你用膳的时候又得替朕关照他,便不像只有咱们两个时那般随意了。”

        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并不用旁人布膳,菜品也是按照喜好随意有那么几样就够了,但有外人在,且不说圣上如何,云滢自己就要正经起来的,而河间郡王为人臣、为人子,承受君王赐膳也是诚惶诚恐,比在坤宁殿用膳还不如。

        那便同平日给臣子赐膳的规矩也没什么两样,多了这些拘束,膳也未必能用得好。

        而云滢平日里多是享受着圣上的服侍,被人看着用膳,现下却不免要有些庶母的派头,对圣上的孩子关照,也叫圣上看着不大自在。

        “了不得,这若是将来我怀了七郎的骨肉,等他落地也得每日陪着用膳,官家这醋得吃到哪年哪月去?”

        云滢莞尔一笑:“那官家岂不是要再也不过来,眼不见为净?”

        “怎么会?”圣上闻言轻轻环住了云滢的腰身,将她揽得更近些:“咱们的孩子,朕视作珍宝,疼爱还来不及的。”

        “再说皇子公主都有乳母陪伴,也不用你喂,”圣上笑着看向她,竟有几分不怀好意:“阿滢紧着朕一个就够了。”

        云滢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又反驳不了什么,只好将圣上拿过来的折子念了:“臣周文昌启奏圣上,臣承蒙天恩,出判蜀地三年,又得圣上授同平章事,入阁参议,臣于四月初二携幕僚云斯言启程赴京,四月十五至汴梁,上感天恩,特呈此表,再拜谢恩。”

        她微微怔住,眼神中慢慢有了惧意:“官家怎么叫我读这个?”

        这周文昌就是韩国夫人的丈夫,表字嘉鱼,皇帝将他贬谪出京,突然召回来或许还有旁的缘由,但是他带了自己的叔父入京,这倒是叫她觉得,圣上是有意叫她来读这道表的。

        “周文氏送了你那么多珠翠,岂能只图来行宫这一件事,少不得为她夫君奔波谋划。”

        圣上见云滢面上稍显惧色,便将她揽紧些,“朕又不是要责备你,左右也要召他回来,正好也与你做一个顺水人情。”

        皇帝确实有意召他回京,只是原本没想那么快,周文氏送给云滢珠宝锦缎,这自然是有些犯了圣上的忌讳,然而云滢收也收了,再退回去反而更加不好,便提前下了一道旨意,将他从蜀地召回京了。

        “朕与你在外人看来原为一体,他们觉得你已经应允了,若朕不有些额外的表示,岂不是叫旁人觉得你不值得依靠?”

        既然有人愿意奉承她,皇帝也乐见其成,但是云滢在这一方面还缺少经验,青涩得很,她或许只当这些是正常的人情来往,又是难得有人求她,愿意表现一些,但是命妇们却暗里期盼着换来更多的利益。

        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叫她没脸面,而且她也不是一个全然不听话的姑娘,这一回不过是有些苗头便被他知道了,只要嘱咐她一次下不为例,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叔父也被授予了殿中侍御史,隶属御史台之下,若是他有不妥,自然有人管着,阿滢不必担忧。”圣上随手拍了拍她的背:“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便得留些心,不许这般了。”

        “七郎……”云滢面上添了些红热:“我省得了,以后再也不收旁人的东西。”

        皇帝的宽厚与容忍也是有底线的,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纵容一次两次,但是她也得明白圣上有些地方是不允许人触碰的。

        她心下纷乱,珠泪欲滴,圣上却怕她想得太明白反而为难了自己,在她颊侧啄了一下,“人谁无过,往后你照常与她们说话就是,谁也不会提这件事的,若是什么事情都做绝了,反而叫人看轻你,也辜负了朕的意思。”

        行宫地处偏僻,又有汤泉可供人随处就浴,着实是一片世外桃源,而明光堂地处行宫最佳之所,尽览湖光山色,又有竹林万丛,听取松涛竹壑,云滢随圣上一道住在这里,足不出户,便能知道天工与人力结合之巧妙。

        太后后来了行宫之后病情稳定许多,偶尔会到宫中庭院散步,也愿意召人过来说说话,请安却已经变成了十日一次,皇后也愿意显示些自己的仁爱,这次来的嫔妃不多,五日一次的晨昏定省也改作七日,偶尔还会召命妇们到凝清殿来聚一聚。

        圣上难得来行宫一次,又是破例与云滢同起同居,除了处理要紧事务召见大臣,或者要陪一陪太后,其余的时候几乎都是在书房理政,云滢若是能早起,两人便一道用膳,她情愿的时候会侍立在圣上身侧红袖添香,不情愿就自己歪在书房的榻上看闲书和典籍。

        假如她犯懒不愿意早起,便等着圣上处理政务的间歇磨人给她梳妆绾发,午后亲自下厨做些不怎么用得上刀具的小食两人一道进用。

        这种如民间夫妻一般的日子对圣上和她而言都是十分新奇的,平时在宫中难得有像现在这样成日相伴在一起的日子,云滢本就算是新嫁,在宫中三四日都见不到圣上一面,自然愿意同他朝夕相处。

        她擅长歌舞乐器,偶尔两人到御苑中见满园芳草,莲叶接天,圣上也会取一枝长笛伴奏,看她学西施的响屐舞,笛声清亮,穿过水面,能传出很远很远。

        圣上哪怕已经过了那种初尝男女情爱、为了这事儿而沉溺伤身的年纪,但来自身边人的依赖与爱慕总是叫人克制不住的,他很少在内宫上花心思,像是同嫔妃共浴、书房作画这种风雅艳事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以为那些荒唐事原不是仁主明君该做的事情,但只有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方才明白这种从心底滋生出来的眷恋缱绻即便是身为天子,也会不由自主地被诱陷下去。

        说到底,无非是情不自禁。

        云滢在宫内长大,有时候眼界也会比真正贫苦人家的女儿高上许多,只是文章书画还是有些欠缺,圣上如今也不愿意假手于人,时常在闲暇之时悉心教导,手把手教她如何运笔提笔,让她仿着自己的字迹来写,得了什么古籍与绝世画作也会教导她如何品鉴。

        圣上少年御极,所通多为治国之道,平日也会学习佛道,虽然教导嫔妃功课不会像是教导未来皇子一样严苛,但也会定下些奖惩措施。

        只是这种奖励与惩罚和一般的太傅教导皇室宗亲不同,多少带了些风月旖旎的味道,只许两人之间呢喃低语,不能假借第三个人之手完成,否则即便是叫内侍们听见了都要心猿意马。

        连周婕妤从宫人口中知道一星半点之后也会牙酸,抱了公主向皇后请安的时候说起“别说是杨婉容的养女,就是圣上逗弄自己亲生的女儿学说话都没有这么耐心细致”的抱怨,杨婉容倒还好些,毕竟延寿不是亲生的女儿,她也没有那么许多酸意,照顾着不生病就已经很满意了。

        云滢在宫中最是恃宠而骄,但是在学习上却算得上是个好学生,她不会只满足与圣上那些唇齿缱绻亲热,夜间携手入榻的男女之情,更愿意向自己的夫君请教这些书籍上的道理。

        那种最初的情感炽热最是热烈,能蒙蔽对方的一切不好,但是等这一段时间慢慢过去以后,她除了耀眼的容貌,总得有什么更特别的东西吸引自己的夫君才好。

        就像圣上觉得教导她是一种乐趣,她学习这些东西,被圣上教导也是一种乐趣,更不消说她又不单单是个学生,除了这一处是圣上来管她,其余的事情上都是依着她来的,她偶尔在细微之处的体贴也能锦上添花。

        香萦内室,月光从西窗洒落入人间,偶有夏雨绵绵如丝,偏来入怀,圣上在数盏铜灯下夜读,云滢便去一盏一盏挑明灯芯,颇有先秦秉烛夜游的古韵。

        偶尔沐浴之后,圣上倚在罗汉榻靠手的一侧,教她偎在怀中相伴,两人或者谈些日常琐事,或者说一点朝堂民间趣闻,从天下说到诗词风月,再谈论到一饮一食,只恨夏昼太长,春宵过短,从无腻烦一刻。

        像是行宫用冰,明光堂的份额当然是少不了的,随着云滢取用,但是她却愿意因为皇帝随口叹起关外的旱灾节省自己的用度,而平日的小食她也会挑拣些皇帝喜爱的口味自己下厨,味道如何自在帝心,只要是她的心意,圣上都是很给颜面的。

        夏日的时节百花盛开,云滢常会做些鲜花饼,有槐花、牡丹、还有荷花……这些或许简单,比不上御厨的手艺,但就是这么一点带了馥郁的甘甜,长长久久地留在了明光堂里。

        常言道,花无百日红,后宫繁花似锦,偶尔有一朵艳丽出挑,当然是无法留住赏花人的心,但是两人相处得愈久,反而愈发亲近了一些,就像是深藏地下的酒酿,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会贬值,反而愈发醇香绵柔。

        圣上既然应了云滢带她出宫游玩,便择了四月二十八日、药王菩萨圣诞日那一天,换了普通人家男子的打扮,携云滢一道往山中佛寺游玩。

        这种佛的圣诞日一般都是庙里最热闹的时候,圣上不愿意为了两个人的一时游兴而阻挡百姓入山门叩拜,便也只吩咐了禁军乔装随行,没有通知外人。

        佛寺古刹位于一座四面环水的山腰,夜里虽然没有闹上许久,但圣上知道她是个起不来的,因此两人先是在集市上闲逛了半个时辰,而后有乘船在湖上赏了荷花,等午后人稍微少一点的时候再去上香。

        江宜则雇了一艘相对而言宽敞精致的画舫,毕竟哪怕皇帝情愿同云娘子两人独处,但是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也不敢叫圣上和云娘子两位贵人坐在船上没人看守,总得派两个识水性的禁军在船上守着点才放心。

        圣上坐在画舫之中,淡色的丝幔堪堪遮住了画舫两侧,既能遮阳,也防湖面有什么毒虫叮咬,不过两人上船之前已经想过了蚊虫这一点,两人的衣物是提前用艾熏过的,画舫也先叫内侍用艾草熏了一个遍,蚊虫其实也不会过来。

        船夫是当地人,不知道这对衣着光鲜、还带着健壮家仆的男女是什么身份,只是收了银钱,被吩咐绕着湖泊慢慢划船便是。

        圣上随手折了几枝沾着露水的荷花放在舫内的桌案上,取了一个鲜嫩的莲蓬剥子,喂到云滢唇边,“我瞧你日日盼着要出来,但在集市上的兴致也不算高,吃了点东西便闹不舒服。”

        六月份的时候才有莲花接天盛景,如今却稀少一些,湖面波平清澈,莲子小而软嫩,是被人取了莲心的,云滢连着吃了几颗,便有些心疼圣上的手,“七郎快别剥了,一会儿手疼就不好了。”

        圣上却道不必,只是在剥完一个莲蓬之后用手帕擦净了上面残存的汁液,“我又不是你这般娇滴滴的女郎,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金贵,只可惜方才该买些山货果子给你的,莲子多水清甜,你吃些核桃也不会觉得干涩难咽。”

        他们上山大多还是得依靠步行的,云滢吃了那么一点东西,恐怕支撑不到山门人就没力气了,圣上不无担忧道:“少些时候我请寺里的师父做两碗泉水素面给你,省得你下不来山。”

        “我倒也不是叶公好龙,只是天下名胜,聚会汴梁,,相比之下难免逊色。”云滢倒也没推拒,调皮地含住他送来的莲子,“恩将仇报”地咬了一下那人的指尖:“若论世情百态繁华,再也没有比元夕夜汴京那样热闹的时刻了。”

        “不过虽然景色不一,但是郎君却还是在我身侧的,”云滢笑着道:“人哪有时时刻刻都如意的,我恐怕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繁华,但是能有那夜的人伴着出来游玩,也算得上是美满了。”

        她被圣上的膳房养得肠胃娇贵,夏日里用些油水还得精心庖作,街边小摊的东西闻着馋人,但是她吃了几口又觉得胃里不舒服,稍微吃一点就饱了。

        汝州到底不比汴梁京城,而平日的汴梁也不会有元夕夜那般的繁华万千,但是她身侧之人待她却依旧温柔细致,两人甚至还能偶尔抛下规矩束缚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这就已经叫人满意了。

        圣上风神俊秀,岁月缓缓地拂过他的面颊,尽是温柔的优待,留下了该有的沉稳与睿智,滤去了许多少年的稚气轻狂,而云滢恰好是如桃李一般秾艳年华,如明月皎皎,当真是一对璧人。

        两人对坐画舫之中,女子看中了又圆又大的荷叶伸手去折,皓腕半露,洁腻如玉,还没等她触碰到表面凹凸不平的粗梗,就已经先有人替她折了在手,递给她拿着。

        画舫失去平衡,轻轻摇晃,几乎是弄得人心惊胆战,守在外面的禁军开口问询,圣上与云滢相视一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不怕叫人看见你的手腕?”圣上笑着责备道:“拿来接露水回去和着松针烹茶吗?”

        圣上对于这种风雅事也并不反对,但是宫中因为地处温泉,荷叶生长更为繁盛,又是上午才过来,因此也不会留心带一个瓶罐出来专门接露水。

        云滢将荷叶递给圣上,努努嘴:“七郎同我在内里自然惬意,不过外面的两个护卫却要挨着日晒的,又不是家里规矩那么大,叫他们顶在头上,也松快些吧。”

        圣上呼吸微微一顿,若是知道这个缘故,他才不会起身去摘这个荷叶,天子九五至尊,大概也不会下准许人摘荷叶顶在头上的这种旨意。

        云滢说话声音不算太低,外面守着的也是圣上的御前侍卫,自然知道承受不起君王亲手摘的荷叶,其中一个还没等圣上发话,便快速折了荷叶顶在头上,“小人谢过官人与娘子。”

        “既然护卫们已经有了,那这两片便一会儿咱们上山顶着好了,”云滢知道御前的人不会叫圣上为难,也不过是叫他们听见吩咐,见他们已经顶了荷叶,转身去与圣上撒娇,“七郎,别那么小气嘛,再喂我两颗莲子尝尝。”

        圣上却不给她,转头去看窗外景致:“随口尝尝鲜而已,要是真想吃等到六月再说。”

        云滢悄悄挪了过去,没叫船舫仄歪,她见圣上与自己赌气时冷峻了神色,便凑上去和他说话。

        “七郎待我最好了是不是,哪有和主君去山庙求子,反而路上就闹脸红的?”

        这船中人说话是带了京城口音的,船夫听了以为他们京城新来的达官贵人,轻声一笑:“娘子要是求子心切,不如去大相国寺拜千手千眼观世音,小庙恐怕不大灵验。”

        圣上听了这等僭越的言语也不动气,反而笑吟吟地同船夫说起话:“神佛若有灵,也不在寺庙香火鼎盛与否,而在人心诚与不诚,我家娘子甚少出来走动,今日只是带她来瞧瞧外面的庙会,与我玩笑罢了。”

        “若说要向神佛祈求庇佑,我们也只好求一求家母康健罢了。”

        船夫也知道有些贵族人家避讳在外人面前说这些生育上的事情,见贵人不愿意同他搭话,便知趣地去摇船桨,不再理会船中人了。

        不过这个男子口气倒是很大,人除却健康之外,还有许多功名利禄,金银美色值得人去追求,但是这位却说得仿佛这些都不重要。

        圣上与船夫说了几句,方才惩罚一般捏了捏她腰间软肉,低声同她道:“你要求子,还不如来多求求郎君,平日里像条鱼似的滑手,到外面反倒上心,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我在家里的时候怎么不上心了,非得叫七郎日日近身才好吗?”云滢同他附耳低诉,既然要控制着声音,那便有些底气不足的断断续续,“这两日心口处胀得厉害,还不知道是谁做下的好事呢!”

        圣上知道那是她还没过停止生长抽条的年纪,发胀也是因为女子自己的缘故,但是这些怎么好叫旁的男人听见,幻想嫔妃的身子,便也不再和她逞口舌之快,轻哼了一声,转头去看窗外。

        云滢却难得驳倒圣上,见他生气也不害怕,反而十分自得地欣赏起身边的男子,甚至趁着他不在意,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等到圣上回头怒视,才忍不住轻笑,附耳与他私语:“七郎别那么小气,我还小,你就让着一点我嘛。”

        只因为这一句,前头的那些拌嘴便烟消云散了,圣上拿她也没什么办法,甚至到了庙中,还是依着她求了一幅送子观音的画像,并上一些端午节的平安符,才教她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圣上同嫔妃私自出宫这种事情也只能偶尔为之,云滢也晓得其中利害,因此也不同别人说起,她同圣上在明光堂住得久了,也有些山中不知岁月的意思,瞧见街上已经开始卖五彩丝线,才记起皇后吩咐的端午家宴,打起精神准备。

        只是她的准备不是准备端午的衣裳首饰,却是因为民间妇人说起端午旧俗,男女要互赠东西,才想着送圣上些什么东西。

        江宜则见云娘子讨要针线筐,还当她是想要给圣上做一件衣裳谢圣上,拿来了好些针线布匹,最后人家定下的却是绣一个荷包。

        往常端午节的时候,圣上会亲临金水池看比赛龙舟,但今年行宫便免了这一遭,皇后所谓的便宴却是遍邀朝臣家眷与嫔妃到行宫马场打球,除却太后抱病,宫中有脸面的嫔妃都要去的。

        就这么几天的工夫,云滢要准备节礼也是来不及的,圣上理政的时候虽然觉得身侧有娘子在做针线亦是温柔静好,但瞧她这般辛苦也不大适应,想开口叫她松快一些。

        “就算是端午有男女互赠情物的习俗,阿滢也没必要这时候赶针线,伤了眼睛与手指,那是不值当的事情。”

        圣上知道她哪怕绣工不如宫中绣娘出色,可是十分认真,看到了上面简易竹叶图案,不免轻笑出声:“若依朕来看,不如绣鸳鸯戏水才好。”

        “鸳鸯戏水我是绣不好的,而且这种样式轻浮,官家也没办法在宴会上佩戴,”云滢正在捻各种不同种类的青色丝线,对着雕窗外的竹子研究怎么才能绣得更加逼真一些,听他这样难为人,回身横了他一眼:“鸳鸯五彩,我才不干呢!”

        为了应景的话,其实做个五毒的更好,但是这东西也就是过节的时候戴一戴,往后便又不成了,她难得动一次针线,当然不能只供这一日。

        圣上闻言不恼,只是瞧她这般笃定自己一定会佩戴着她绣的东西,虽说头疼,但也有几分从心底涌出来的欢喜,“你倒是拈轻怕重。”

        “娘娘举办打马球,横竖我是一点也不会,也不想着下场,只能安安静静地吃果子,不知道有哪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又要得了满场喝彩,赢了官家的青睐。”

        云滢这话颇有醋意,她把线理好了放在一侧,站起身环住圣上的颈项亲吻他的下颚,“我不管,我就要七郎佩着我做的荷包,不许想旁的娘子。”

        圣上瞧她的荷包也就差两三片叶子了,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将人往外带了几步:“不会打球也不要紧,朕教你几天就会了。”

        “大热的天,谁同你到外面尘土飞扬?”

        云滢嗔了他一眼,全是不赞同:“这东西讲究技巧,我拼死拼活几日也是赢不过旁人的,官家要去自己去,奴可不敢管您……可只有一点,今日要是去了,晚上可不许上我的绣床。”

        这分明是天子的寝殿,圣上却要听一个小女子的话,他将云滢上下打量了几眼,唇边微带了笑意:“那朕寻谁,这床榻狭小,想来阿滢也不愿意枕边再多一个娘子的。”

        云滢没忍住扑哧一笑,她板起了脸色,“我管七郎寻谁呢,那些陪官家打球的不都是些朝中重臣吗,您和这些英武男子挤一晚,君臣同榻不好吗?”

        圣上不去理她那些没谱的话,将人拦腰抱起放在了里间软榻上,作势要去解她外裳,“既不肯夜里服侍,午间总该补偿朕一遭。”

        他不是诚心想要欺负她,两人只是闹着呵痒,云滢自然斗不过圣上,眼泪都笑出来了,发髻也稍微有些乱,方才哭笑不得地求饶:“七郎要去就快些去罢,回来阿滢服侍你到汤泉入浴成不成?”

        圣上在宫中也会打马球,不过贵人都是不轻易下场的,更何况他贵为天子,旁人不敢赢他,也不敢伤着他,说实话这无趣还是胜过乐趣的。

        “不过是一些小辈打着玩,咱们坐在上首看就好,”圣上伸手去扶住云滢摇摇欲坠的步摇:“内宫中也有看内侍和宫人打马球的游戏,阿滢不如从自己近侍里面点几个,出去和人赛一赛也好。”

        她的近侍都是挑选过的,就算是云滢自己赢不了,那些内侍赢了也算是她的。

        云滢听后眼中也多了些光彩,她平息了气喘,凑过来认真道:“那所有嫔妃都会派自己的内侍出去吗,皇后娘娘也会?”

        “这个自然,”圣上揶揄云滢道:“皇后出身簪缨世族,坤宁殿里的人常拔头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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