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遇

　　当箱子里的金银倒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时，老鸨的眼睛都直了，嘴张得甚至可以塞进两个金元宝。

　　“喂，这些钱够买你们花魁了吧，听到没有？”寺伽石身边的护卫对她喊道，而老鸨还在沉浸在这金山中。护卫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听到没有？”

　　老鸨这才回过神，连忙爬起来，收起刚才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道：“这个嘛，棠毕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我待她可像亲闺女一样呀。她娘在她还没登台前就偷偷跑了，当时也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现在她虽说已经给我赚了不少了......”眼神瞟了瞟那金山，吞了个口水，接着说：“不知几位是哪方大人派来的，哎呀，最近有不少官老爷来买我女儿，他们出的价格都不少，可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舍得卖自己女儿啊。”

　　说罢便掩面哭了起来，侧过身露出半个眼睛偷瞄寺伽石几人。

　　“大胆！”护卫欲要拔刀上前，“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啪！”护卫举刀的手被寺伽石挡住了手腕，没有看下去。

　　“老天爷呀！”老鸨直接坐到地上大哭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撒泼打滚大喊大叫。

　　寺伽石上前走了一步，突然空气中的温度好像降了下来，老鸨的视线不得不移到了他身上。

　　透过一副苍白的面具，看到了一双好像不属于活人的灰色的眼睛，好像这副面具下面掩盖的是一具死尸。

　　二人眼睛对视，“死人”的眼睛活了起来，老鸨意识到了，这不是死人的眼睛，而是在这眼中仿若没有任何活物，只有漫山遍野的死魂在哀嚎。

　　老鸨张着嘴，但是喉咙缺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像是被这眼神扼住了脖子，眼泪在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凝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凉，是没有一丝生机的凉，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只有仅存的意识在告诉她：“你已经死了。”

　　寺伽石不在看她，坐到桌子旁边，抽出了一张纸，放在桌上。

　　老鸨回过神来，打了一个寒颤，好像刚刚从漫天飘雪满是尸体的战场中回来。她从没感觉到自己的房间如此温暖，温暖的不止有身体，还有下面的裤子。

　　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颤颤巍巍的拿起笔，写下了自己女儿卖身契。

　　寺伽石拿起卖身契，不再多看她一眼，便走出门。护卫在寺伽石走后才敢说话：“等会我们走之后会把你的青楼给烧了，你随便留个人在你家花魁的房间。你日后倘若敢走漏一点风声，我们定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知道了吗？”

　　老鸨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早已没了之前的无赖之势。

　　三人来到了棠的门前，扑面而来的是棠独有的香气，两个随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勉强掩盖住的淫笑。寺伽石瞟了他俩一眼，他俩打了个寒颤，便急忙退下。

　　门是锁着的，寺伽石的刀鞘抖了一抖，门被斩为两段，推门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红色，而在这红色的最中央，便是坐在椅子的棠，正在翻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来的书。棠刚要张嘴大喊，口中便被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团布。

　　“我来接你了，你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寺伽石开口说话，声音冰凉无情，像是被人命令机械地把几个字组合成了一句话。

　　棠一脸茫然的盯着寺伽石的面具，一双丹凤眼中只是充满了好奇。棠拿下嘴里的布，朱唇微张，说道:“你是谁？皇帝是谁？我是谁的女人这是由你来决定的吗？”这是棠第一次跟外人说话，声音没有长相一般妩媚充满魅惑，听着反而像是开春的野外，溪水刚刚解冻，温润的水流过晶莹剔透的冰一样柔软。

　　棠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宽松且华贵的睡袍中透露出一抹雪白，在桌上用来为看书照明的灯火下隐隐发光。棠已经卸了妆，和之前在台上并无差异，怕只是天上的仙子坠在眼前罢了。托这香腮，打量着寺伽石，眸子清澈无比含情似水。但看如此景象，没人会认为她是一青楼女子。

　　寺伽石从包里拿出一件很普通的衣服和棠的卖身契，衣服和平常百姓穿的并无两样，甚至上面还有些破洞，一起扔给棠，说道：“换上，跟我走。”“不要。”棠笑盈盈的盯着寺伽石死灰般的眼睛，二人对视。之前从为有人敢和寺伽石对视，当然也没人敢和棠对视，因为怕棠的眼睛把人魂魄摄走。

　　而这次先把目光移开的是寺伽石，转身扔下一句：“给你五分钟。”说罢便转过身去。

　　“哎呀呀真拿你没办法，那就只能走了。”棠装作很无奈的样子，脱下了衣服。寺伽石背着身默数了三百秒之后，转过身。

　　而他的眼中却出现了一块碧玉立在那——赤身的棠。

　　蜡烛的火焰跳动，房间的光亮闪烁了一下。寺伽石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不换上？”“谁要穿你这破衣裳啊。”棠娇嗔的说道，“除非......”棠的细眉微挑，“你给我亲手穿上。”

　　寺伽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对一个机器人下令，走上前，给她穿衣。

　　棠乖巧的像个孩子一样配合，伸胳膊扣扣子。寺伽石做的很有分寸，为她穿衣服时没有跟棠有任何肢体接触。眼中全是这个女人的身姿，但又好像眼中没有任何人。

　　“戴上。”寺伽石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扣到棠脸上，“凡事都要听我的调令，不然你不能活着走进皇城。”“哦哦哦，小女子都听大人的，大人说的都对。”棠翻了翻白眼，撇撇嘴。

　　寺伽石走向门，他能清楚的听到二人的心跳声，从进门到现在。棠的心跳从开始的稍快到现在的归于平静，没有任何变化。寺伽石从进入密院开始就被训练，现在的心跳已经可以精准的保持在一分钟只会跳六十次，从来不会多也不会少。而在刚才寺伽石暗数了一下，一分钟跳了七十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他并没在意。

　　离开未央楼后，大火冲天而起，再次照亮了夏阳城，往日的繁华与传说的花魁，都已消散。而消散在大火中的，还有棠桌上放着的一本《唐府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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