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楚国楼船（感谢老妖的月票）
第二日，芈凰一大早跟着成嘉一起去了东郊河边上正在建设的码头，码头就设在东郊东北角上临近云梦泽的河畔边的浅水区，大概有五里的距离，穿过十万亩的东郊到达码头也差不多小半天的时间。
堆着各种巨木，石材的码头，混杂着各种工匠，百姓，还有成氏的私兵和一些头戴方巾的寒门学子，鱼龙混杂，他们这一长排华车的到来，还有响亮的马蹄声也没有让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
车上的女子，掀开车帘触目所及就是这样一副热火朝天的情景，和东郊令人惊艳的农田不同，这里更像一片乱糟糟的废墟，可是这废墟中已经立起数栋大屋，数以百计的工匠们正挽起裤腿，半身沉在河里打桩稳固码头。
下了车，芈凰远远就看见两个长达五十丈宽达十丈的码头沿着河滩延伸出去，宛如两条巨龙直入江河，令人注目和惊叹。
站在河岸边上的苏从则带着人正在指挥着众人按照他手中的建设图进行督建，“那边，那边，你们木材应该往那边要建的客栈搬，怎么搬到这边来了！”
“是是……”一众大汉用肩抗着巨木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还有你们，这个地方，公输大人画的房子明明应该门朝街上开，你们怎么开到这个方向了，这边不是对着主街道的！”
“是是……我们马上改！”几个石匠立即点头修改。
“好了，青儿，你就跟着李婶她们去楼船上的厨房帮忙吧，多准备些绿豆汤，天气炎热，别让大家中暑了，耽误工期。”
“是，苏大人。”
一个长相俏丽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棉裙宛如一条游鱼一般穿梭在一群粗糙的大老爷们和脏兮兮的仆妇之间，听到苏从的命令，笑的特别好看地点头答应，然后拎起一大筐绿豆就跟着李婶向河岸边停着的巨大的楼船上走去。
“其余人加紧，码头需要在八月前峻工验收！”
“是！”
众人大声应道，更加卖力地挥动手中的木锤还有木铲。
医老跟着他们随后下车，看着苏从这架势微微撇嘴，“这小子官架子比我还大！”
芈凰听到这一声嘀咕顿时无语，看着医老又是一副视察工作的神情，背着手眼珠子四处溜达，还真有点当官的架势，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怎么会混到成府做大夫，按成嘉所说医老也应该曾经是某国某个贵族吧。
苏从带着几个寒门士子拿着记事竹简，一一记录着各处的工程进度和发现的问题，眼见着成嘉来了，高兴地对他招呼。
可是一看到他身后的戴着斗笠下车的女子却脖子一缩，脸上的高兴立时消失无踪，还往人群中一躲，一副生怕被芈凰捉走的样子。
有人不解道，“苏主薄，你干吗？右徒大人都来了。”
苏从瞪了没有心眼的副手李云一眼，“我知道，只是你没看到他后面还有一个人。”
“太女来了是好事，我们应该找机会多表现一下。”李云也是寒门士子，说实话，芈凰的到来，而且这一路考察下来对他们的政绩肯定，都让很多人心思活络起来。
东郊再好也不如东宫。
苏从心底暗道：那是你们不明真相。
远远的成嘉见此对身旁芈凰挑挑眉，笑道，“怎么，你像刁难我一样刁难苏从了？”
“我什么时候刁难你了？”
戴着斗笠的芈凰轻“哼”一声，坚决不接受这个指控，掀开纱笠瞪了今天没戴斗笠却让她一个人戴的成嘉，“那也是我们一开始关系敌对紧张，各有立场罢了。”
成嘉点点头，笑问，“嗯，那请问太女现在我们的立场是否一致？”
“暂时吧，以后还要看你表现，谁知道呢？……”
芈凰挑挑眉，唇角微牵地说道。
以后的事情真的很难说。
就像她和若敖子琰，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心一意想要维护的人，却是前世之人，命运有时候真的无常，然后当先衣裙翩飞地走向河岸边正停靠着的两艘巨大三层楼船，“这就是你们成氏的大船？”
司书和司琴也发出一声惊呼，“这船好大！”
“就像龙舟一样！”
“大王的飞龙号也没有这么大吧！”
随行的几个侍女叽叽咋咋的四处参观，确实和庞然大物的楼船一比，水车也没有什么稀奇了。
“嗯！这四艘楼船就是上次载了五千楚军前往云梦泽的‘沧海号’，‘云帆号’，‘破浪号’和‘穿越号’，如果没有这四艘巨型楼船开道，估计那天我和相如他们一定赶不及挖开大堤泄洪。”
成嘉笑着跟上，点头说道。
芈凰仰头看着眼前巨大的楼船漂洋过海，披荆斩棘，守卫郢都的安宁，顿时心中充满了敬畏之情，仿佛它们是无名的勇士，明明做了一切，却默然将所有的功名藏于身后，不为人知。
“走了，这些日子，我们都要待在船上了，码头还没有建好。”
“好！”
随着成嘉和几个皮肤黝黑的异国工匠带领下，带着司琴她们缓缓登上楼船的甲板，楼船巨大，风帆高扬，足有三层楼高，长有二十丈，甚至可以托运他们的马车，船高首宽，外观似楼，整个仿佛一座巨大的水上堡垒，漂浮在大河之上，蔚为壮观。
楼船船大楼高，最宜远攻近战，采取弓箭对射以及船只对撞和跳板肉搏战，故舰船的大小直接决定单舰所能容纳的水手和战士的数量以及舰船的撞击力。
但是楼船稀有，难以建造，整个九州加起来也没有三十艘，是水战主力舰只，一般只有两层，但是九州大陆水战极少，平原高山丛林居多，所以步兵战车对战为主，所以楼船水军主要是供各国王室出行之用，就像若敖子琰的尘璎舫以作宴用，不过好看而已。
上了船，没有太多闲杂人等，芈凰就摘了斗笠，随意地四处参观，她发现成氏的楼船有别于王室的楼船，小的时候她跟着楚王坐过楚王的“飞龙号”，但是船上没有成氏的楼船立了这么多的帆布，不知又有何用，心中存疑就想找成嘉解惑，只见他在和几个异国工匠说话，好像是越国人。
虽然在上书房学过齐晋秦巴蜀几个大国的方言，可是像越地这种小国方言上书房没有教。
只见成嘉用一口流利的越语站在甲板上和几个皮肤黝黑身材短小的越国工匠交流着。
芈凰支着耳朵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懊恼地听不懂，正在这时一个暗哑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这位小姐，大人在和工匠们说，这个码头需要能够停泊十艘楼船，所以一定要用巨木作桩，好长期使用。”
芈凰回头，眉尖几不可见地一簇，打量着刚才被苏从命令去帮厨的女子，随口说道，“你是?”
“奴婢叫青儿，李婶叫我来给大人和小姐送绿豆汤。”
女子端起两碗盛着绿豆汤的茶碗从容答道。
“我不管你是青儿还是红儿，是否懂越语，但是你可知，大人在商议重事时，身为一个奴婢要学会不该听的不听，而不是说给我这个不知来历的人听！”
芈凰却穆然脸色一沉，曼目微斜看了她一眼，打量着眼前特意讨好的女子，目光落在她白净细腻的小手和灰色的棉裙上划过，幽幽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没有喝，反而沉声斥道。
青儿闻言手中另一杯茶盏一抖，双腿一弯，跪地说道，“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见到小姐与大人状似亲密，所以就冒然开口，请小姐责罚！”
话落，她眼眶微红地伏地申辩道，“青儿因母亲乃是越姬，所以能听懂越语，因此苏大人这才将青儿调到船坞这边帮忙翻译，刚好见到小姐面上存疑才开口解惑，并不是有意偷听大人说话的。”
“下不为例！”
芈凰点头目光微冷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算是暂时接受了她的解释。
“是是，多谢小姐开恩！”青儿跪地谢恩，掩在袖中的小手一紧。
“那你给我翻译一下他们再说什么。”
“好的。”
青儿轻疏一口气，然后跪地抬头看着成嘉和几个越国工匠的口形翻译道，“大人说:他要的这个港口除了停泊大型楼船，还要有大型的船坞制造修理作坊，大型仓库，驿站，酒肆，客栈，小型市集，还有吊车和大型货车，所以河滩边的道路一定要修的十分平整，方便东郊来回粮食运输。
但是越国工匠他们说:建造房子没问题，但是如果要平整的道路，需要大人提供更多的青砖铺地，而吊车和货车他们不明白是什么，不知道怎么建。
大人说:这些他会画好图纸交给他们，叫他们先建码头……”
芈凰听她一边翻译一边点头，只见成嘉讲的差不多了，“好了？”
“嗯，刚刚给他们教待了一下接下来的一些港口建设重点。”成嘉说道。
“港口？”
芈凰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峨眉微挑，又露出一脸不解。
成嘉含笑，带着她走到甲板的边缘，指着岸边上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的工地，“看见了吗？现在我们在建的码头就是港口，不过是一座内陆港口，所谓的内陆你可以理解为九州之内的大陆，而相对的就有外陆港口。
你应该没有见过大海吧？
那是比大江更广阔的江河，这些越国工匠就是出生在海上，然后一直为越国国主修建楼船，而我通过越国人贩子将他们高价买来，为我楚国建造楼船。”
“难道你就见过大海吗？我记得也没有怎么出过楚国的国门，见过更东边的大海。”
芈凰撇嘴，从他口里说出来好像他已经走遍过整个九州一样。
成嘉一愣，脸上升起两丝可疑的红云。
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于是尴尬地看了一眼又偷偷盯着他和芈凰的医老，掩嘴轻咳两声。
“呃……这是我在《山河志》上看到的，还有这些从海上而来的越国工匠告诉我的……”
芈凰点点头，还以为他看着医老是想说又是医老说的，也不多想，《山河志》上确实有记载，于是道，“不过我听说你们成氏的船坞是楚国最大的，可以建造楚国最大的楼船，最高可达四层，载千人，驰骋江河，就是这些越人造的吗？”
“是。”
成嘉见女子没有多纠缠，轻舒一口气，然后指着几个皮肤黝黑与众不同的越国工匠，说道，“越国造船之术虽然现在你看不显，但是在将来，越国的楼船如果你亲眼所见就会知道他们在江河和海上几乎无敌，以我们现在楚国的双层楼船与他们相对撞更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吴国越国因为临海都擅长水战，我楚军还是以陆战为主，将来南方，他们将成为我们最大的劲敌。”
古代楼船威名最早始于越国，越有楼船军，秦朝及汉朝以后才设有官衔为“楼船将军”的军事指挥官。
成嘉不知道现在对芈凰说这番话，是否为时尚早。
楚晋争霸，二国从楚成王起相持百年，举全国之力，历经数次大小战役，两大南北霸国最后皆元气大伤。在此时机，晋国人唆使吴国和楚国作对，当时逃亡在吴的伍子胥就是告诉吴王阖闾，“楼船者，当陆军之楼车霸王，无军可敌。”
说道这个伍子胥，就是被楚王给杀了的伍员之子，只能说历史终归是历史，事后他追查伍家人已经全部潜逃国外，不知所踪。
应该是已经藏起来了。
所以在吴楚长岸之战中，吴军才能以吴王座舰，大型楼船“余皇号”，作为指挥舰，在伍子胥的带路下与楚军作战，从海口入江河，沿大江顺流而下，穿越整个云梦泽，直捣郢都，郢都城破，楚王奔逃而出，惨败近至灭国，最后还是借秦国之力才得以复国。
而楼车之威力在江河之上所向无敌，从此战起，闻名天下，至汉代，楼船更进入到一个空前发展的大阶段。
汉武帝要征服南越，渡海作战，遂建造大型楼船，起上层建筑3--4重，高10丈（27.6米），可载1000人。
如今他的楼船就是仿照后世汉代的四帆楼船建造，加入了风帆和船尾舵技术经越国工匠改良而成，可以控制楼船的行进方向，不会像现在的楼船需要人力在岸上拉纤，而且保证绝不偏航，御风而行，每一层船舱他还设置了舱室、女墙、战格，作为士卒战斗的依托和防护设施，船上多竖旌旗，以壮声威。
而他把成氏的一万私军全部配备到了楼船之上，组成舟师的主力战舰和楼船水军；船上还配了士卒以及划浆的水手，领率官称为楼船将军，督造和维修楼船的称为楼船官。
“不过说这些都还算早，成氏虽有楼船却没有用武之地。”
成嘉摇头说道。
现在和任何一个楚人说吴越在将来会反超楚国，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楚国之于南方各国现在是压倒性的实力和绝对的控制权，但是想到父亲成得臣一心想要光复成氏，可是成氏没有大批军队依靠，仅靠楼船和水手还有三万私兵根本不可能驰骋九州，顶多只能充当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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