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再逢
沈元景来这慈云寺,可算是故地重游。
前次峨眉弟子周淳,与被晓月禅师赶出五台派的智通和尚起了纠葛,两边互约同辈,在慈云寺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斗剑。
彼时余英男顾念周淳乃是沈元景的记名弟子,前往相助,却被赶来的红发老祖困住,欲要引她师父过来,替在青螺峪斗剑中断了胳膊的弟子洪长豹报仇。
沈元景赶来,先用紫电剑破了红发老祖的天魔化血神刀,逐走对方。后来又与智通和尚背后的沙神童子化身拼斗一记,算是双方第一次接触。
今次毒龙尊者无缘无故约了来慈云寺斗剑,自然让人觉得蹊跷。三人猜测不透,便一个门人弟子也不带,只凌浑夫妇二人从明面上来此,沈元景暗用隐形剑遁潜藏在后。
等到得地头,果然是寺门打开,却冷冷清清,一个放哨的都无。
凌浑正迟疑间,忽然听得里头传来一声:“沈道友,听闻你甚是喜爱饮茶,我搜寻了一点很是难得的极品,特意等你来品鉴。”
沈元景心中一凛,听出是沙神童子的玄牝珠化身,从空中显出身形,与凌浑夫妇二人一同入内,一路行进,清清幽幽,更无一人。
等三人到了大殿里头,才见着只四人在此,正中偏左位便是沙神童子的化身玄牝真君,其余五鬼天王尚和阳、毒龙尊者与玄都羽士林渊三个坐在下首。
沈元景也不开口,径直走到右边上首留下的案桌,凌浑两人也跟着落座,看着敌人的面容,脸上带着些许惊讶。
玄牝真君不紧不慢,催动法力,烧开了案几上的茶壶,又轻轻的泡了一杯茶,只给到对面,说道:“沈真君,试试如何?”
沈元景举杯轻啜一口,皱起眉头说道:“茶好、水好,茶具也是不差,只是这泡茶手法有些差劲,饮用起来,让人觉着有些不是滋味。”
“哈哈哈!”玄牝真君大笑一声,说道:“今次是我这身躯,首次学着泡茶,果然是难入方家法眼。”
他一挥手,将茶具推到了沈元景的案几上,道:“未免我这鲁莽之人糟蹋了好物事,请真君你来主持如何?”
沈元景点点头,伸手一指,一道紫光涌入茶壶中,咕嘟几声,又从壶嘴里头射出四股茶水,落成四盏,然后慢慢的飘到对面四人案上。
玄牝真君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道了声“好茶!”尚和阳三人手才放在茶杯上,那杯中紫色一闪,茶杯猛然一跳,茶水泼洒出来。
三人猝不及防,以为是遭了暗算,往后一跳,衣衫都已经打湿,毒龙尊者有点忍不住火气,开口吐出一个“你”字,又强行咽了回去。
“可惜了这么好的茶!”玄牝真人摇摇头,说道:“你们几个没这个运道,便出去吧,不要搅扰了我俩的兴致。”
毒龙尊者三人脸上止不住的喜意,忙不迭的冲着玄牝真君一礼,匆匆而出;凌浑夫妇立时明白过来,是沈元景故意赶走他们,连带着自己两个也可离去。
等出了慈云寺,凌浑正待开口,尚和阳与毒龙尊者却看也不看他夫妇二人,架起遁光便往外奔去,只留下林渊,因是慈云寺主持,脱逃不得。
不待对方开口,他便主动说道:“你二人也见着了,有殿里头的两位真君在,今日正主既不是那毒龙尊者,也不是凌掌教。道友不用问,我们也不必拼斗,去远处山头,等着便是。”
……
“看道友这模样,似专门在此等我。”沈元景轻轻晃动茶杯,说道:“我是不信你能够算出我的行踪,倘若我不来此,你岂不是白跑一趟,耽搁了峨眉三次斗剑?”
玄牝真君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酒杯,笑道:“只是随口猜了一猜,便猜不中也无妨,也能拿下那对叫花子夫妇,也不算亏。
至于峨眉派与五台派斗剑,又不是我在后面上蹿下跳,他两家谁死谁活,与我无有干系,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沈元景点点头,也不说话,静静的饮茶,一时大殿里头陷入沉寂。
过得好一会,玄牝真君才悠然的问了一句:“听闻前次幻波池斗剑,道友趁机叫门下打捞起了广成金船,可有什么收获?”
“时间太短,能有什么收获?不过是替小辈多弄出几件防身的法宝,算不得什么?”沈元景随意说了一句,玄牝真君语气轻忽,问道:“便只有这些么?”
“道友是想要找些什么?”沈元景悠悠的说道:“金船里头的那些个宝物虽然不错,想来也不会放在你眼里,某非是惦记广成子那些个道书?”
玄牝真君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看了过去,说道:“果然道友是得了广成子遗留的手札,可曾有发现什么,比如这一两百年的天地大变?”
沈元景笑道:“这件事情,果然还是有人知道。不过我有些好奇,道友是从哪个地方得到的这个消息。
便是紫云宫中,天一金母道书也毫无记载;广成金船上,只言语寥寥,语义含糊,推算万年之大变局,在两百年后。
我前番与极乐真人、严瑛姆等人详谈,他们两个是正教绝顶的人物,都毫不知情;除却天蒙老禅师似有所察觉,便那尊胜和尚,乃是佛祖座下尊者下凡,一样无有反应。”
“果然是有!”玄牝真君一声长叹,突然立起身来,一个抬手,大殿里头渐渐起了变化,一缕缕的红雾从四面八方往里涌动。
不多时整个大殿全被红蒙蒙的雾气充塞,上望不到天,下点不着地,四周朦朦胧胧,却又漫无边际。只此一个恍惚之间,两人仿佛是换了片天地。
“多年前的一个传闻,我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未料到竟然真是如此。”玄牝真君说道:“前几次都是匆匆交手,彼此都不见真本领。现下大好的机会,无人能够干扰,打过一场,道友胜过我,自然将一切和盘托出。”
随着他开口,一个拳头打了过来,上头浮动一层玉光,看似并不出奇,可落在人眼里头,似将整个眼皮撑破,眼眶全然装之不下。
沈元景并不动用飞剑,同样的伸出一个拳头,往前一挥,清光幽幽,不偏不倚,正好的与对手的拳头撞上,两人都是微微一晃。
玄牝真君赞叹道:“都说清玄门的功夫全在一枚剑丸上,若无此物也无法宝,较之寻常修士就差得多。可单凭道友这一拳,便知此论是一派胡言。
我这拳头,虽不能开天,可寻常一座山撞上,也要打成两截。偏偏你这拳头如同一道神雷,蕴含混沌之力,能将一切消弭。”
沈元景笑道:“你应知这点手段,奈何我不得,何必用来做试探?那峨眉与五台派斗剑,想来已经开始,我还要赶着去看看热闹,道友若是还要云遮雾绕,请恕我不奉陪。”
玄牝真君脸上仍旧带着笑意,说道:“他两家斗剑,关得你我甚事?道友何必着急,且再试试我之手段。”
他边说边轻轻送出一掌,上头碧光涌动,虽与当年绿袍老祖用来,似毫无二致,可威力上是天差地别。光只看掌印经过,虚空破裂成一块块,周遭红雾都如见了天敌一样,便知厉害。
这等手段并不如何浩大,只轻巧间,举手投足就有极强的威力,且寻常修士还并不能看出厉害,若用飞剑法宝应对,一个不小心,就要化作废铁一堆。
沈元景喝道:“不与你纠缠了。”单手一托,现出九天元阳剑丸,紫光一闪,飞剑疾驰,与对方拳头硬拼斗了一击。
仍旧是平分秋色,他伸手一指,元阳剑霎时分出千百道,将对方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笼罩在内。飞剑来回穿梭,受他指挥,如一道道箭矢,激射而出。
玄牝真君收起脸上的笑容,双手在胸前一抱,黑白两色从左右手腾起,瞬间将自己全身罩住,任凭飞剑落到法光上,全不能激起一点风浪。
沈元景叹道:“玄牝大法果然了得,不知是哪位道友传承下来的功法,且不说第二元神这等的神奇手段,单单以你动用的手段,便知是一门绝顶的天仙之法。”
玄牝真君轻轻一笑,却不多言,两仪护身法光稳如泰山,那些个飞剑攻击,全似雨点打落一般,连一点涟漪也不能泛起。
沈元景立时明白,说道:“原来这竟是你之道法,可真是叫人惊叹。凭借你这一门手段,已经足够飞升,为何还要投身魔教,平白耽搁时日?”
玄牝真君笑道:“道友前古之时,便能成道,何苦候了这么久?这门大法厉害则矣,也超不过广成子那一门九天玄经。
彼时如若我以之成道,还不是一样落个旁门的名头。我曾立誓,要得正宗道果,可不愿像连山道友那样,放着正途不走,非要当个旁门之祖。”
沈元景立时明白,说道:“原来如此,可惜道友没有等到好时候。若天机混乱之时,你趁乱而起,少说也是吕纯阳、张三丰一样的人物。”
“时也命也,谁能算得准?”玄牝真君似乎并不见有和懊恼,说道:“若非逼得无奈,我也不能够另辟蹊径,创出另外一门更厉害的道法来。所谓祸兮福之所倚,正是如此。”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我反倒不如道友,还需靠着眼下这等时机,才能脱颖而出。否则恐怕是要躲在深山,早早飞升了事。”
“道友谦虚。”玄牝真君说道:“就算是我重新演练的道法,仍旧脱不出三教藩篱,哪里及得上你完全撇开前古道法,自成一家。
不过说也奇怪,上次见你道法根基,还有广成一脉的影子,以为你会很快将之替换,可眼下见来,一点未变,我不信你是无有能力,那又是为何?”
沈元景哈哈一笑,说道:“我从广成金船里头,找到一点有意思记载。那转换根基之事,随时可为,也不急在这一时。”
“咦,竟然能让你停了演练剑修之道,足见所得很是重要,却不知是记载什么?”玄牝真君来了兴致,开口询问。
沈元景笑道:“你前番卖关子,现下我也不答,你若能胜过我,再说与你听。”
他只抬手一挥,剑阵立刻起了变化。时而紫雾腾腾,剑气如丝,缠绕盘旋;时而金光熠熠,飞剑如电,一闪而去;时而霹雳震震,剑影化雷,轰然爆击。
不过片刻功夫,玄牝真君身上那黑白之光,被削薄了三层,说道:“剑修之道,果然是攻伐无双。我自然有许多凌厉手段,却被你逼得只能防御。若这般干耗,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要落败。”
就见得他双手一分,左白右黑,往外一伸。白光竟如火焰一样,光芒之下,紫雾节节败退,剑气落在上面滋滋作响,也只是微风,并不能将如此巨大的一团焰火吹灭。
黑光却仿佛从虚空中裂开一个大口子,但凡攻击落入其中,无论剑气亦或雷霆,顷刻了无声息,一点踪迹也看不到。
沈元景那剑光分化,一道道的既是虚也是实,倘若被困,可虚实转化,脱逃而出,但是遇到对方道法,此刻一旦消失,便根本无法再生。
这等手段,他倒也不惊讶。倘若对方连他这些个基本的剑术都无法抵挡,那前番芬陀如何会被他逼得飞升了事。
沈元景也不见如何动作,剑阵里头自然起了反应,许多飞剑一个恍惚,消失不见,却是遁入虚空,从内而外的攻击,反从黑光后面透了出来。
又有斩神除魔之剑术,并锋芒毕露,能断万物,玄牝真君也不能够只凭借这一点手段,就将对方的攻击尽数挡住。
他双手一合,白光黑光并在一起,缓缓转动,化成一个圆圆的阴阳鱼。他翻转过来,另一面平整如水,光滑似玉,竟由虚化实,变成一面铜鉴。
恰好一道剑光射来,玄牝真君持镜一挡,剑光一个折,反射回去,打在空中一柄飞剑上,两相消解。又一飞剑刺来,却又是穿镜而入,不知踪迹。
他拿着阴阳镜随意晃动,四周那来往穿梭的飞剑,但被照中,不是变得慢腾腾的,毫无威力;就是如同受了牵引,落到镜中;更有无声无息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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