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今年皇家宫宴,最大的变化就是平南王位居首席,许多人多多少少从中看出点什么,酒宴还没看是,已有人纷纷上前示好,很多亲戚都来打招呼。

        李长河一一点头应付,一边和身边诗语说话。

        太监宫女们忙着给他们送菜,指挥的是一个脚有些瘸的小太监,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

        他大概是福安公公的得力助手吧,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这种场面露面。

        小太监指挥众人上菜,酒水,点燃灯盏,然后对他恭恭敬敬行礼才退下。

        李长河心里纳闷,这小太监怎么对他似乎十分尊重。

        过了一会儿,皇后和皇帝都来了。

        皇上一出来,大殿中声音小了许多,宫宴开始了。

        皇帝先问了他为何没到午门献俘仪式,似乎有责备的意思。

        李长河只是回答回家去了,皇帝也没再追究。

        午门献俘是自古以来就宣扬国威的事情,外出打胜的将军在午门前将俘虏献给皇上,还有百姓围观。

        汉朝时这样的献俘十分壮观,因为动辄上万俘虏,数以万计的牲口,而到唐朝名将苏烈发展到巅峰,别人都是献俘,可一生南征北战,威名赫赫的苏定方不之献俘,还给唐朝皇帝献三个国王,都是活捉回来的。

        再到之后的高仙芝,虽人品不咋地,但只是为了自己的军功,就污蔑说中亚两个小国要叛乱,然后把人家攻破,随后又打败该地区联军反扑,将两个国王献到长安。

        这些都是比较有名的献俘,李长河这拿得出手的没有,死得玉面狐和熊寨几兄弟的脑袋,封存在木匣里,活的黑豹子,目前已押送刑部大牢,年后审问。

        当然,献俘只是仪式,振奋人心用的,至于俘虏,他自有用处。

        宫宴就这么开始了,诗语很快习惯这种气氛,其实跟家人吃饭虽有差别,但也差不太多,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太多,而且尾席和头席是绝对说不上话的,这就是皇家的残酷。

        宴会期间,小一辈的人纷纷出来,吟诗作赋,唱歌跳舞,各展身手,在皇帝爷爷,皇后奶奶面前展现自己。

        大概是年纪大了,反而更喜欢孩子,严肃的皇帝难得乐得合不拢嘴,每一个孩子出来,他都要亲自夸奖几句,然后赏点什么。

        皇家的孩子受的都是贵族式教育,很多小孩文学修养就很高,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李长河听得惭愧。

        那边小表妹一句“残腊迎除夕,新春接上元。”这边就有不服的小孩起来:“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小孩们你一句我一句,大人满脸骄傲,李长河一脸懵逼加尴尬,文化人的对话他根本没法插嘴,没文化是真的可怕。

        诗语似乎看出他的窘迫处境,低声笑道:“你不是大才子吗?怎么不开口了。”

        李长河一笑,低声道:“本王是才高八斗,那也看给谁写,要是你每天晚上都乖乖听我的,我每天晚上给你写一首也行,怎么样。”

        诗语悄悄掐了他一下,连忙避开他侵略性的目光,“脑子里就没正经事。”诗语抱怨。

        李长河悄悄把手伸到桌下,拉住她的小手,“过两天我陪你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什么岳父岳母?”

        “你父母啊,你肯定没跟他们说吧。”李长河摇头,诗语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自信,强大,又自卑。

        这在心理学上来说并不矛盾。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她轻描淡写的说,想把这事揭过。

        “怎么不是大事。”李长河不依不饶,将她的手捏紧一些:“女婿哪有不见岳父岳母的道理,再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当你家人,你也要当我家人。”

        “可你…你不是简单的女婿,你还是…”她说到这停住。

        李长河摇摇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管我什么都一样,以后我要是当了皇帝,我就立你为后。”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诗语有些慌乱:“为什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多想了想…”李长河说着端起桌上果酒一饮而尽,这酒还是王府的酒,现在都卖到皇宫里来了。

        在江州的时候,魏雨白一句“触手可及”提醒了他,是啊,确实触手可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这样的位置,可仔细回想,大概是太子的愚蠢把他推上这样的高度。

        加上今日,皇帝将他安排在首座,这里以前坐的是太子…

        这其中意味,李长河就是再傻也该明白,皇帝可能是在暗示他。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选择了,他就是想停下,背后的手也会推着他向前,德公,何昭、毛鸾、狄至、严申、包拯、参林、王通、汤舟为、王府众人等等…

        以前他还想着逃避,想着躲开,因为那太累,太沉重,景国人口少说有几千万,背负千万人的命运,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事到如今,他想避开都不行。

        不止因为有人不允许,还因他要是退下去,太子重新出来,如今的太子只怕对他深仇大恨,经历那么多明争暗斗,早已不死不休。

        无路可退,那就欣然面对吧,所以他才会说那样的话。

        诗语,是他心中最佳的选择,朝中大臣旧派新派虽然没有泾渭分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旧派以德公为首,手握大权,除去皇帝无人可比。

        新派本以何昭、羽承安为首,如今羽承安一支落马,就只剩何昭。新派实力不如旧派,但潜力却无比巨大。

        如果有一天,他若真登上皇位,就必须去权衡这个问题了。

        阿娇是德公的孙女,何芊是何昭的女儿,她们自己或许不知道,何芊大大咧咧,整天舞弄刀剑;阿娇浪漫主义,让她在名留青史和面对当下之中选,她肯定会选名留青史。

        但她们的身份就注定必然会卷入政治旋涡之中,如果阿娇为后,旧派做大,何芊为后,新派做大。诗语为后,得罪两派,打压两派,也会置她于不利之中。

        以前他没想过这些问题,现在不得不想,如果事到极端,他身边可以依仗的还是诗语,这个自信又自卑的强大女孩。

        想着,他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

        …

        “方先生…”太子府小院里,孙焕泣不成声,默默流泪,他脚上还戴着沉重脚镣。

        方先生也难受落泪,太子的过错,最终全部落到孙焕身上,今日大年三十,看在太子府的面上,准他回太子府半天,门外还候着御史台的官吏。

        方先生心中难过,他不过是个躲避战祸的年轻人罢了,寒窗苦读考上功名,为躲避边关战乱留在太子府尽心尽力,本以为如此可以避战祸,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却反而断送了他……

        年过之后,他就要发配交州化外之地,此去九死一生。

        方先生吩咐下人备好酒菜,几个下人并不想理会他,他无奈之下拿出自己微薄积蓄打点,下人才肯为他备好酒菜。

        看着对坐消瘦太多的孙焕,方先生道:“太子已经尽力。”

        “我知道,方先生我都知道…”孙焕说着低头痛哭。

        方先生更加凄苦,在心里道:你不知道,可你最好也别知道…

        太子听闻有人替自己顶罪之后大喜过望,随后得知禁足又陷入大怒之中,天天夜夜咒骂潇亲王,咒骂平南王,可自始至终,也没半句提及为他顶罪,替他办了那么多事的孙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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