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假山
玉湖酒楼需要预约了才能去,而且,不是有钱就可以预约,乃是一个挑客的地方。洪玉瑾进去时,连红袖也留在了马车里。
按着约好的地方进了雅间,才一进门,就有人扑了过来。洪玉瑾闪身躲过,走了几步回身,脸上已是点点泪水。
“我病了这么久,你不关心我是否康复,却只想着……哼!”
嘴上说着抱怨的话,泫然欲泣,眼角却飞着情义,死死勾着直勾勾痴笑的人。
这人正是蒋辰。
蒋辰忙敛了点笑,切切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徒惹我的相思,狠心不见我,才诓骗我说病了。竟是真的?我送玉瑾小姐的信笺和礼物,可都收到了?”
玉瑾很是委屈地点点头。蒋辰不着痕迹往她跟前走,嘴里说道:“玉瑾小姐果真瘦了,这可心疼死我了。快让我看看,瘦成个什么样子,明日好送些滋补的来。”
他说着话,伸手就抓了洪玉瑾的手,又作势捏她的手腕,却分明是在蹭摸揩油。
洪玉瑾心里暗恨,却含羞被他摸了几下,才甩手佯装恼怒。
蒋辰乃是京中有名的香楼熟客,洪玉瑾再有心计,不过是闺中女子,你来我去间,被他占了些便宜,才让人送上了酒菜。
洪玉瑾借着吃菜,脱了他的魔爪,镇定了些,才说:“最近只怕我会越来越忙,倒没法来见了。”
蒋辰自然要追问,她才不情不愿地说:“过些日子,府里想为我办及笄之礼,所以最近,要试穿衣服,准备典礼。”
蒋辰忙道:“我定然为小姐送上厚礼!绝对配的上小姐的国色天香。”
洪玉瑾却嘟嘟嘴,很有些遗憾地说:“及笄乃是女儿家一辈子的盛事,本想请蒋郎观礼……”
她斜觑蒋辰,目露情义。
“可惜我祖母却说,不适合请外男。说那日里要换穿好几身衣服,当着众人面鬓发,若是订了亲的夫君,倒有请的规矩,其他人,就不太适合。”
蒋辰听得果然目露向往。
洪玉瑾又说:“偏生我祖母古板,我记得之前史国公家的小姐及笄,不是也有外男观礼吗,结果她说,那是因为当日去的是太子,其他人同太子一起去的。又说什么太子亲临,为史国公家小姐及笄增添荣光,哪里是我比的上的……唉!”
她长长叹了口气,甚是郁闷。又对蒋辰解释:“我倒是无所谓太子来不来,不过,你知道的,史国公家的小姐,对我并不友善,也难免生出点争强好胜之心。”
蒋辰一双狐狸眼滴溜溜打转,冷笑了下,问:“原来玉瑾小姐果然也是中意太子殿下。”
洪玉瑾立时恼怒,红着眼睛斥他:“就知你只会拈酸泼醋,哪里会为我着想。倒污蔑我!我倒是想嫁于你,你可舍得和你那表妹退婚?”
蒋辰立时没了脾气,讪讪道:“我不是舍不得,那是我皇后姨母和我娘一起定下的,绝对改不了,不然我早都求娶于你了!”
洪玉瑾娇娇哭了一阵子,发了些小脾气,被蒋辰千哄百哄,终于擦干泪,伸出一根葱葱玉指,斥道:“亏我想,若是你和太子殿下一起来,我及笄礼自然风光,不会再被那史家小姐压过。而且到时候,我家大人,定然是要把太子请去好好作陪的,我便可以偷偷领你去看我往日绣花弹琴之地……”
这话听得蒋辰又动了心思,主动承诺,一定会带了太子去赴洪玉瑾的及笄礼。
洪玉瑾于是踌躇满志地回了洪府,每日里滋补调理,恨不能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再美上十二分。人家都说女儿一生最美有二,一个是洞房花烛,一个就是及笄之礼。她定要让太子殿下,看全她这一生中最美的两回。
“太子当真要来?”
洪家老祖宗听说这事,激动得一下子从塌上站起。
洪玉瑾低头娇羞道:“他想来,不过我劝他莫要来,免得惹人嫉恨咱们家。”
老祖宗不赞同地摇头:“不会不会,这可是你的及笄之礼,他想来,是重视你,也是认下你的身份!”
“啊!我都已经再三劝他不来了……”洪玉瑾倒是拿捏起来,“那再说吧。”
老祖宗就当这事已经定了,立时把洪玉瑾的及笄礼又加了些规格,势必要配得上当日的“贵客登门”。
洪家为了给洪玉瑾办好及笄礼,把庄子的前院装点了一番,张灯结彩,几乎像是要过喜事。好在杏儿住的杂物院,倒是没有动静,章嬷嬷和假红叶、明燕三人,偏安一隅,没受到什么打扰。
杏儿下山后过了半个时辰,洪家一行人也到了庄子里。洪玉瑾在要设宴的园子里检视了一番,出园子的时候,扫见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低着头小步疾走,看了她一眼,也不过来拜见。立时便生了气,厉声斥责,让随行的仆妇去追了她回来。
那小丫鬟被仆妇揪过来甩跌地上,她顺势跪倒,口里大叫:“四小姐赎罪!四小姐饶命!我不是有意怠慢,是我院里的嬷嬷,让我避开主子们,以免惊扰了主子!”
“是哪个嬷嬷教的你这种不讲规矩的道理?还是你狡辩!”
洪玉瑾正在担心明日里招待不好“贵宾”,就碰上这种劣仆,气到不行。
那小丫鬟一边磕头一边道:“四小姐明辨,不是为别的,只因为我前些日子生了病,导致容貌丑陋,所以章嬷嬷才嘱咐我避开主子们,以免吓到老太太和小姐。”
“章嬷嬷?”
“是,就是分去侍奉表小姐的章嬷嬷。”
洪玉瑾压抑心里的激荡,沉声问:“你是红叶?你且抬头。”
红叶抬头,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她原本也是姣白的脸上,竟长了一脸的麻子,几乎算是毁了容。
洪玉瑾也是一惊,然后很快低头,掩饰嘴角的冷笑。
她扫了眼随行诸人,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扶了身边小丫鬟的手,才问:“这,这是怎么回事?那表小姐呢?”
红叶抬袖拭拭眼泪,说话带着点哭腔:“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和表小姐,突然脸上就生了疮,表小姐还更厉害些!等好了……”
她泣不成声,恳求道:“求求四小姐,能不能请大夫,再诊看一下!求求四小姐!”
越哭越厉害,跪在地上要往洪玉瑾跟前扑,幸好方才抓她的仆妇眼疾手快,把她又一把揪住,拖了回去。
洪玉瑾心里暗暗高兴,看来她明日及笄还真是大吉,今日便收了这么一份好礼物。但是面上,却安抚了一番红叶,又叮嘱吓唬她,让她明日千万莫要来园子里,若是惊扰了贵客,可是会掉脑袋,才让亲近仆妇把红叶送回杂物院里,并给表小姐送些吃食。
等仆妇回来,问:“可把吃食亲自送到了表小姐手里?表小姐一向可好?”
“送到了,不过大白天的,表小姐却戴着帷帽,见我进去,竟然往墙角躲……啧啧!”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洪玉瑾轻斥她,眼里却是笑,“她是山里长大的,怕生而已。”
仆妇又说:“不过我从帷帽缝隙间看了眼,表小姐竟然好似也和红叶一样,脸上生了麻子。啧啧!”
听了这话,洪玉瑾恨不能马上把杏儿叫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又强自按压住这心思,暗暗想,如今还是及笄礼为重,等过了明日,再给老祖宗和父亲母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洪家人到了庄子,却忙着筹办明日的及笄礼,并没人召见杏儿。因着人手不够,后院的仆妇还把章嬷嬷和红叶叫去帮忙搬东西了。
杏儿如今在御树别苑呆习惯了,哪里住的惯山下,倒不为锦衣玉食,只是山上到处是人围着她,说话逗趣,如今一个人呆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才一会子功夫,便很是无聊。想了想,前面的园子不能去,园子外面,却有个假山,爬上去,就能瞧见前院的风光。
这个假山本只是景观,并没有爬上去的台阶,不过这个对爬树上山都习以为常的杏儿来说,自然不算难事。她就避着人,跑去爬到了假山上,打算眺望下。
只是刚上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吓了一跳,忙躲进假山中间凹进去的地方。这样,即便有人从假山旁路过,也看不到她。但是她却能从上而下,偷窥下面。
一对中年锦衣男女,正在拉拉扯扯。细看,那妇人一直要往前走,男子则拼命阻止他。一开始听不到他们一边拉扯一边说什么,待到了假山附近,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妇人哭哭啼啼,道:“你让我去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那个中年男人,杏儿倒是见过一面,正是洪府的洪大老爷。
洪大老爷死死抱住妇人,四面望了望,压低声音斥责道:“若不是玉瑾及笄礼必须要母亲出席,我就不让你来!就知道会这样!不是说的好好的,一切都等选完太子妃再说!”
妇人挣扎不脱,压抑地哭着。洪大老爷又劝她:“明日是玉瑾的大事,母亲说,太子也会来,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坏事!”
妇人的哭啼声渐渐低了,可是过了会,又哭起来:“我的儿啊!明日分明是你的及笄之日。可是你没心的祖母和父亲,为了贪图权贵,却宁愿给假女儿办宴席……”
洪大老爷又捏住她的胳膊斥责她,不准她哭啼。估计她胳膊被捏疼了,痛得叫了声,大力推了把洪大老爷。骂他:“那可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是我们的女儿啊,丢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找回来,却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认什么表小姐!那分明才是我们伯府的嫡亲小姐!为何不能让我见一面,为何不能带回洪府好好养着!”
“敢让你看一眼吗?早知道,就不把她接回来,让她在山里继续长着!”
“洪章山你有没有心?你对我这个嫡妻不好,偏宠小妾也就罢了!如今连亲女儿也不认,倒是把假的捧得高高的!”
“够了!”
“洪玉瑾再好,那也不是咱们的骨肉!焦杏儿即便不好,那也是咱们亲女儿啊。再说,咱们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大姐和二姐不是都很好?你就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你是要疯吗!你再这样,我马上回禀母亲,把你送回青墨胡同……回头就把焦杏儿也送走,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见!”
妇人哀哀切切哭起来,幸好这里比较偏僻,并没什么人注意到。
洪大老爷放软了点语气,劝她道:“我就当你是突然发疯,这件事,再不许闹,且对谁都不准说!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擦干眼泪,明日玉瑾及笄礼,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不然,即便我容你,母亲也容不下你!只怕休书都是轻的!”
妇人抽抽噎噎,洪大老爷又劝说了一番,让她收拾好自己,半搀半拖,和她又回去了。
杏儿在假山里,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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