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如果姜小楼愿意,  她可以一起接过朱颜魔尊一脉的名号。

    朱颜宫一脉本也就只剩下了楚文茵一个,楚文茵又只有她一个弟子,而姜小楼已经完成了传承所需要的一切。

    就算是幽魂宫中的人,  也不可能再说出什么不是的,更何况姜小楼本来也是幽魂宫上下承认的少主。

    她要做宫主也好,  做魔尊也好,  本来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又或者是反对。

    但是姜小楼接过了魔剑,  却并没有接下这个魔尊名号的意思。

    按照她的意愿来看,朱颜一脉就此断绝,  那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也没有任何人要求过她传承下去,想来他日即使真的有幽冥存在,她也不会被祖师爷们联手暴打一顿。

    但这世上真的会有幽冥存在吗?

    若真的会有……

    姜小楼轻叹一口气,无视了所以直直望着她的各种各样的视线。

    “神帝已死。”

    她平静地再度宣告道,却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

    而在场众人事实上也只会理解为附身的神帝已死,而后大约能够猜出来是神帝附身于楚文茵,然后被姜小楼所杀。但却没有人问。弑师这样的事情魔域众人当然是司空见惯,  可此次的两位正主却并非寻常师徒。

    然而即使是向来不怎么会看人脸色的屠仙宫主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上赶着找姜小楼的不快,更何况魔剑这个时候还在姜小楼手里面。

    屠仙宫主也幽幽叹着。

    楚文茵嚣张一世,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也只有他在这样的叹息,  如果楚文茵活过来说不定会指着他的脑门骂一句蠢货。

    但终究也没有这一天了,  自从姜小楼拔出魔剑之后,  那已然冰凉的尸身就已经渐渐散去,重归于天地之间。

    这些大修士们死亡之后,  大多都是如此,尸身不会长留,或是兵解,  又或是自行消散,而散开来,也代表着另外一件事情。

    这里不会再有怨生林海的存在,她死去之时无恨无怨。

    灵机阁主几乎是有些踉跄,强行撑住罢了。

    在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了异样的破碎的声音。

    用不到姜小楼,玄月宫主就主动给了解释。

    “这是封界的屏障在破碎。”

    魔域封界看似是联手,但实际上玄月宫和幽魂宫出力最多,二者各有私心,到如今才终于尘埃落定。

    而再封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屏障开启,就能够和修真界重新联系,对于灵机阁主而言她终于能够找到自己的主心骨了。

    但灵机阁主却摇了摇头。

    “不止是屏障……”

    如果是屏障,岂能有那样……那样的令人畏惧……

    那是一位神帝濒死的哀嚎,神祇的寿数何其漫长,意志又何其庞大,西方神帝诞生之时,或许世上根本就没有九州的存在。

    但她也最终折戟于此,即使区区一个人族的锁链并不足以让西方神帝形神俱灭,但在从今往后的亿万年之中,她永远只能苟延残喘着。

    纵然西方神帝并未小觑凡人,但凡人终究超脱了她的想象。

    可此时,因为天地之间夏无道留下来的那道屏障虽然日渐稀薄,但依然顽固地存在着,所以九州才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又被魔域的异动遮掩住,大多数人的目光只会投向魔域四周。

    而侥幸有所感的修士,却也把那些许的异样藏在了心尖。

    姜小楼终于收回了魔剑,自始至终,从她那沉静的侧颜之上,看不见半分的湿润。

    灵机阁主还是叫住了她,“界主……”

    “我欲往幽魂宫一行。”姜小楼坦然道。

    接下来就是幽魂宫的家事了,而且牵扯到幽魂宫内部的权位更迭,这不是他们能够参与进来的。

    灵机阁主退了一步。

    姜小楼带人离去,她和玄月宫主以及屠仙宫主还要在这里收拾残局。

    玄月宫主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很深的触动的神色。

    这些人中间,原本就是灵机阁主和楚文茵的关系最好,三宫之间摩擦最多。

    但玄月宫主当然也不是在幸灾乐祸或者如何,看到灵机阁主的悲色,他还作不经意安慰了一番。

    “阁主,你我所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灵机阁主恍惚一般望了他一眼,仿佛才想到其实玄月宫也有了巨大的变故,而那变故和此地相比未必会更小。

    玄月宫主失去了什么呢?

    其实他说得也没有错,更何况这世间所有人,其实都是在不断地失去着。

    ……

    幽魂宫已经是遍地鲜血。

    血迹根本无法被冲刷干净,所以处处都留着暗红色的干涸的痕迹。

    姜小楼并不知道,也并没有见过,但这样的场景从前也有同样的一次。

    楚文茵提着剑从朱颜宫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但楚文茵已死,她唯一的继承人此前也并不在此地,继承她遗志的则是一个幽魂宫所有人都未想到的男子。

    苏正看起来似哭似笑,只是手中的剑很稳很稳。

    “够了。”

    姜小楼轻轻皱眉道,制止了他的举动。

    “您来了。”

    这个向来对她不敬的新任幽魂城主却表现出来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甚至低下了他的头颅。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有的态度,旧主已去,姜小楼就会是他新的主人,至于从前,原本也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他向来是很会演戏的。

    幽魂宫弟子连同着幽魂宫剩下来的几个高层和尊者对这一幕不解之余,有些还有一点不悦。

    但是在姜小楼取出魔剑之后,这些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消失不见。

    魔剑浴血,上面鲜艳而灼眼的颜色完全可以证明一点,就是此剑噬主不久。

    而它的新主人的身份也显而易见,不要说姜小楼从前还做了许多时日的少主,而且楚文茵的旧部自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姜小楼平静地扫视了一周,“看来诸位是没有意见了。”

    幽冥脉主张口欲言,但是最终把话吞了回去。

    一个楚文茵碾压了整代,再来一个姜小楼……他是不敢再有什么野心或者是奢望了,幽魂宫就像是这一脉的家家酒,可是即使他是幽冥脉主,而且或许是幽魂宫之中资历最老的修士,但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在实力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他说出一个不字,魔剑此时说不定已经绕过他的脖颈,幽冥脉主赌不起。

    幽冥脉主低下了头,恭谨地行了一个礼。

    “拜见宫主。”

    有了他的示范,幽魂宫之中也没有脖子很硬的人——最硬的也已经被苏正砍干净了,剩下来的哪怕心中不悦,但也只是苦笑一番。

    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而已,当年楚文茵上位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从魔尊开始,再到幽魂宫的高层,以及两脉的弟子,全部都拜了下去。

    姜小楼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她愿意,其实她早就能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她一路推拒,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之上。

    有关幽魂宫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再计较的,即使有,那也要等到她的属下们的到来,再做商议,现在不过是定下了名分。

    姜小楼离开人群,来到了朱颜宫之前。

    这座宫殿此次很幸运,在权威交替之中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平稳地伫立于此。

    姜小楼其实没有来过这里多少字,在她曾经是幽魂少主的时候也并没有,毕竟那个时候她也只会把自己当做一个便宜少主,而从来都没有对幽魂宫归心过。

    但现在其实也并没有。

    她没有急着去查看自己继承的遗产,而是沿着一条并不怎么熟悉的道路走了过去,这条路七转八转,最终来到了一座黑色的大殿之前。

    ……

    就是在这里,楚文茵第一次告诉了姜小楼有关盗火者和天地大劫的部分真相。

    这座大殿仿佛一如既往,但是却再也不能够让现在的姜小楼感到任何的恐惧了。

    她推门走了进去。

    神像还在,只是一个个仿佛失去了神韵一般,锁链也同样,依然层层叠叠交替着,但是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全部的锁链上面都是一道又一道的裂纹,或许只是轻轻触碰一下,这些锁链就会全部粉碎。

    而在大殿之前,空旷的地面上,是一只赤红色的小鸟的尸体。

    姜小楼静静站在大殿中央。

    她忍不住开始去想那人一次又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究竟在想着一些什么,面对着这些神像和锁链,面对着漫天的星光,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许多许多年之中,谁也不曾知道她所有的谋划,只除了星子,除了这里的一道又一道锁。

    然而姜小楼终于做不到感同身受,也从来无从明悟究竟是什么东西藏在星辰的背后。

    姜小楼没有收敛小鸟的尸首,而是让它永远停留在那里,长久的静默之后,她转身从大殿之中离去。

    殿门在她身后关闭,红光早已不再存在,整座大殿都是纯然的死寂,只有那些雕花上面的人影还在,而且很是热闹。

    此后,这座大殿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开启的机会了。

    ……

    魔域之外,一行人正急急向着这里赶来。

    当然魔域自己的事情他们是不能干涉的,但是魔域一言不发就封界数日,而且听动静又无比之大,然而内外却很难有什么消息传递出来,难免会让外界之人有些心急上火。

    最焦虑的还是言轻,司徒闻天的状况在焦急和不焦急之间反复徘徊,十分之矛盾。而云清仪,则是非常淡漠了——淡漠到言轻都有一些不解云清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言轻只是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魔域可千万不能出事。他总算明白姜小楼在这之前那长久的忧虑了,但雪上加霜的是姜小楼居然也会失联。

    走之前,姜小楼可告诉他她是要去参加玄月宫主的寿宴的,只怕这宴席不是什么鸿门宴吧……

    但言轻却也并不知道玄月宫主根本就没有过寿,而且有问题的也不是宴席。

    不过魔域也不需要他这么担心,魔域能够解决的问题已经自行解决了,若不然等到魔域的封界展开,仙魔界和修真界就会直面一个被神帝占领的魔域,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抓瞎。

    然而在魔域外面见到魔域众人的时候,虽然这些人都还活着,而且也没有受什么伤,看来事情不大,可若要从神色判断的话,却也又不像是小事。

    听完了玄月宫主和灵机阁主的叙述之后,言轻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也没有多少时日的光景,魔域是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事情的?!

    但玄月宫主摆明了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玄月宫的确瞒了许多年,可是这都是情有可原,应该能够理解的。

    而灵机阁主也很无奈,已经在叙述之中尽量轻描淡写了。

    可是不论她有说得有多么平静,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在场三人和楚文茵的交情或浅或深,乍闻此讯,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但从司徒闻天的模样来看……灵机阁主悄悄垂下了眼睛,心知自己的猜测也没有什么问题。

    司徒闻天和楚文茵数年故友,果然也早就知道,又或者说早就能够推断出来了。

    毕竟只是旁观者如她,也都能猜出来一二,更何况是她向来崇拜的老祖。

    但是这几人都已经是各大势力的头脑,此时听完魔域的事情经过,心中盘算更多的还是魔域和整个九州的局势。

    魔域的剧变之后,其内可以说是彻底清扫了一番,已经扫平了几乎所有的隐患,而且经此一劫,玄月宫整体看起元气大伤,但恢复之后实力只会更进一步。

    可是最令人在意的还不是玄月宫,而是另外一处地方。

    从前有楚文茵坐镇,现在换了姜小楼,再加上仙魔界……姜小楼手下的势力已经超出了现下的平衡。

    而且……

    言轻把剩下的盘算放在了心中。

    看玄月宫主的样子以及他话语之间的偏颇,玄月宫整体都会倾向于姜小楼,况且红月还不知道和姜小楼有什么勾当。

    灵机阁主的态度可以忽视,可是司徒闻天却不行,姜小楼杀了楚文茵,看似和司徒闻天结仇,实际上以司徒闻天和楚文茵的关系,司徒闻天说不定早就什么都知道。

    楚文茵本来就疯,司徒闻天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实际上言轻也知道她这样的世家出身的修士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问题——更何况能和楚文茵混到一起的难道还会有很正常的人吗?

    所以司徒闻天对于楚文茵选中的继承人的善意只会更多,这也会接连影响到灵机阁主的态度,再加上姜小楼本来就是剑宗出身,剑宗那边只会暧昧不明,而道门……

    言轻一时之间神色复杂,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事实上都是如此。

    既然得知了一切,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留下来的意义了,他们全都是修真界的大修士,即使仙魔议和,也不便进入魔域之中。况且魔域此时最需要的其实是休养生息。

    不过,在众人辞别之前,一个身影却悠悠出现。

    姜小楼身上仿佛还留着些许鲜血的味道,可是她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一样,抿唇扯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出来。

    “看来是我来迟了?”

    “不。”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姜小楼的身上,且都很复杂,但是率先开口的却是司徒闻天。

    “界主来得正好。”

    司徒闻天的神色同样晦涩,但是能看得出来其中没有任何的怨怼。

    但在众人——包括姜小楼其实都有一些莫名的时候,言轻忽而感觉自己心脏跳错了一拍一般。

    他没来得及拦住司徒闻天,而司徒闻天已经开口了。

    “仙魔盟此前未有一个盟主,因为我等以为时机不到……现在却正好。”

    她定定瞧着姜小楼,像是要从姜小楼身上瞧出她那位旧友的影子来。

    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即使她竭力找了却还是找寻不得。

    不过,这都没有什么关系。

    司徒闻天接着道,“界主为仙魔盟主,诸君以为如何?”

    ……

    这样的话其实言轻已经说过一遍了。

    从前在仙魔盟的会议之上有关仙魔盟主闹出来分歧的时候,言轻就已经把姜小楼推出来当过一次挡箭牌。

    然而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当真,因为姜小楼根本坐不稳仙魔盟主的位置。

    而现在谁也不敢不当真了。

    仙魔盟的高层其实已经几乎到齐了,只除了一个代表世家的位置——但这些世家根本不重要,所有人都明白。

    而司徒闻天却是舍了脸要出来主动将姜小楼推向这个位置。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着,像是在心中思索。

    但他们同时也明白他们必须给出来一个答复了。

    姜小楼也愣了一愣,忽而又明白了什么。

    此事或许也是早有预谋——甚至要早到言轻第一次在仙魔盟当众提出只有姜小楼适合做仙魔盟主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就将这样的印象立了下来,那么日后真正这样提出来,也不会那么突然。只是当时的姜小楼只会觉得有人要害她。

    这又是谁的谋划?

    她那个笑有些绷不住了,但是姜小楼只是停顿了一瞬之后,就接着道,“我觉得很好。”

    上一次她拒绝了,这一次她不会再回绝。

    玄月宫主率先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灵机阁主没有出言——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态度,因为这件事情是司徒闻天提出来的。

    云清仪在言轻错愕的眼神里面点了点头。

    言轻方才郑重地道,“道门没有意见。”

    不论他自己的态度怎么样,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了,因为整个道门不会有意见。姜小楼当日能够得到盘龙柱的认可,但是却推拒了道门给出的身份,那么在这个时候言轻必须要还回来。他甚至怀疑姜小楼是否是真的一无所知,但结局即是如此,道门必须要报恩。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剩下的人的态度其实也并不怎么重要。

    屠仙宫主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姜小楼欲开口,却被司徒闻天打断。

    “下一次仙魔盟会议之上,我们公布此事。”

    她像是已经用光了说话的力气一般,只来得及告辞。

    司徒闻天匆匆离去,灵机阁主紧随其后,而众人也不得不散开了。

    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新的身份和立场,包括姜小楼自己。

    仙魔盟主之位来得太过轻易,让姜小楼都没有什么实感。

    然而这其实已经铺垫了很久,又准备了很久,只是她从前不曾知道罢了。

    她回身望了一眼魔域,红月幽幽,山川静默,仿佛是很熟悉的,但是那陌生之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我们回仙魔界。”

    姜小楼扫了一眼明真和卫静阳,平静地道。

    ……

    魔域的所有消息还没来得及散开,不过此时仙魔界尚好,并没有因为姜小楼不在而有什么意外,看来荆三尽职尽责,而姜小楼留在仙魔界的属下们也还算靠谱。

    金缕衣是第一个知道所有消息的人,一来因为他本身就是姜小楼的心腹,二来有关魔域的事情,其实他是最为熟悉的。

    而关于姜小楼,金缕衣也才是最熟悉她的那个人——大多数人识得姜小楼都是自剑宗弟子或是仙魔界主而起,但唯有他认识的是曾经的幽魂少主姜明月。

    做幽魂少主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一座城池在手可以随意挥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头顶上还有幽魂宫主在支撑着,靠山比魔域任何人都要更加牢靠。

    金缕衣静静看着姜小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如果您不愿意,那就不要做了。”

    他依然温柔而澄澈,就像姜小楼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

    但这番话难免有一些过分,而且还有一些僭越,以金缕衣的分寸,这不该是他说出口的话语。

    姜小楼顿了一顿,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从她的神色里面看不出什么愠怒,只有长久的平静。

    “因为您并不是……”金缕衣像是呼吸一滞,而后才又道,“您并不是魔尊那样的人啊。”

    他口中的魔尊只会指楚文茵。而他的意思也显而易见,同时熟知姜小楼和楚文茵的人并不多,金缕衣算是其中一个。

    姜小楼确实和楚文茵并不一样,而在已经熟悉了楚文茵做幽魂宫主的金缕衣看来,姜小楼并不合适这个位置。

    更何况姜小楼从前也的确并不愿意,不然她幽魂少主做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从魔域离开的意义。

    可是姜小楼最终还是走回了这条路上,不论她究竟愿不愿意。

    姜小楼愣了一瞬,而后道,“是我要做幽魂宫主的——我必须做幽魂宫主。”

    将幽魂宫握在手中,对于姜小楼而言只有好处,这等于魔域四分之一的势力都交接在了她的手里,还有那些幽魂宫本来的门人弟子们。

    而且,如果她不是幽魂宫主,那么她也做不了仙魔盟主,接过这一切都是姜小楼心甘情愿,不存在什么逼迫。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金缕衣那一瞬之间异常难过的神色。

    鼓起勇气说了两句话之后,金缕衣就不再在这件事情上面再和姜小楼纠结了。

    他知道他不能干涉姜小楼,也没有立场如此,所以他只是有那么一些不能表露在外的心疼的情绪。

    这让他甚至对楚文茵都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怨恨情绪来。

    ……

    而姜小楼已经迅速地忙碌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仙魔界都疯狂地运转着。

    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包括整个仙魔界累积下来的事,这些不能全部由金缕衣来绝断,更何况其中还有她自己的布局。

    初次以外,幽魂宫虽然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但是接下来要如何掌控幽魂宫也是一个问题,姜小楼不能亲自坐镇幽魂宫,这让她很难和楚文茵一样,而远程操控只会让幽魂宫越来越离心。

    现在还有楚文茵留下来的一些人,可是姜小楼不能总是指望着他们,她还需要自己的班底,此事颇为麻烦,而且必须尽快。

    不过幽魂宫也有幽魂宫的好处,比如在这个时候,如果姜小楼愿意把自己对于幽冥一脉的克制表露出来,那么幽冥一脉除非有修者能够跳出真灵的限制,不然他们永远不可能逃脱姜小楼的掌心。

    姜小楼也没有向所有幽冥一脉弟子都证实了这一点,她只是针对了几个幽冥一脉的魔尊,幽冥脉主惊愕之余,也不得不认下了这件事情。

    因为幽冥脉主不认也没有办法,倘若姜小楼还是弱小如姜明月,那么即使有楚文茵护着,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要了姜小楼的性命。

    可姜小楼现在并不是,而且修为战力还要胜过他一筹,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屈服,然后把命脉交到对方的手中。

    这样的手段对付寻常修士或许还会遭到反抗,但是魔修们可一个比一个识时务,更何况幽魂宫根本就没有脊梁硬的,被楚文茵打服了一遍之后再来一个姜小楼,他们当然能够适应良好了。

    除了魔域和仙魔界以外,刚刚被收回的景国的部分也在有条不紊地发展着,从钟阿桃传递回来的报告来看仙魔界在景国的发展其实并没有那么稳定,和周围也有一些冲突。

    但是现在和之前也并不一样了。等到姜小楼仙魔界主的身份落实,景国旧土的局势自然也会有一些变化,而钟阿桃的愿望说不定也真的能够实现……

    除了这些事情,姜小楼在魔域得到的诸多蕴含规则的神器也依然没有找到主人,也不只是卫静阳那群人,在天眼城之中她的收获只会更多,更不要说还有楚文茵留给她的一些遗产了。

    魔域之行对于姜小楼而言,收获远比她想象得要更大,甚至是整个仙魔界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而整个魔域的变故虽然令人震惊,可是细细想来,此次封界魔域各方的目的都已经达成。

    红月成功地完成了万年来的谋划,吞噬了魔域的天道,而楚文茵也钓到了西方神帝的意识,与对方同归于尽。

    幽魂宫归于姜小楼之手,而司徒闻天也没有抛下她和楚文茵之间的默契,直接定下了姜小楼仙魔盟主的位置。

    这看起来是很顺利,仿佛一切都顺风顺水,但是任是谁也知道时运绝不可能如此。

    即使四方天神只剩其三,也是九州难以应对的,这也是姜小楼必须接下仙魔盟主位置的原因,如果她想要从整个九州着手,那么这个位置对于她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论姜小楼有没有这样的野心,她都必须坐上仙魔盟主——乃至人族共主的位置。

    但是接下仙魔盟主的位置,也同时意味着另外一点。

    虽然没有将这件事情悬在心上,但是姜小楼从来不曾忘记。

    绣娘的影子还藏在阴影里面,时刻等待着要给她第三针。

    传闻之中夏太子在运势最为昌盛的时候因为绣娘的第三针而死,那么从这个轨迹来推断,夏太子身为三界盟主,即将成为九州共主,但是在那个时候被影子的第三针袭击而死。

    那么姜小楼成为了仙魔盟主之后,和这一针的距离就不会更远了。

    绣娘的针才是这个世间最为难以捉摸的武器,尤其是当这一针和虚空之中的时光之河相连的时候。

    时光从来无情。

    姜小楼只是盯着阴影瞧了一瞬,好像那里很快就会冒出来一个诡异莫测的刺客一样。

    第三针仿佛是悬在面前的死期,而且实际上是攻心之计。因为对于绣娘的针的了解越来越多,那么畏惧也只会越来越多。

    然而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姜小楼就越不想让敌人如愿。

    她如常地忙碌着,仙魔盟的下一次会议并不远,即使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但是在那个时候她也必须有一些盟主的模样。

    ……

    剑宗。

    不同于旁者本来就是宗门的头领,只有剑宗掌门还需要等待云清仪传消息回来。

    对于整个魔域的惊变和楚文茵的死讯,就算是掌门也不由一阵惊愕,但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姜小楼已经给了剑宗无数个惊喜了——可掌门绝想不到姜小楼这样一个剑宗弃徒竟然还能一次比一次给他的惊喜更大。

    当然,大的是惊,不是喜。

    从天外楼主,到仙魔界主,再到幽魂宫主以及未来的仙魔盟主……

    剑宗掌门知道自己必须要认真且审慎地对待这件事情了。

    这样的情绪和言轻很相似,事实上在整个九州的掌门或者宫主这些人里面,剑宗掌门和道主都是最像的。

    因为魔域只有一群楚文茵为首的疯子,屠仙宫主正常一点,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杀胚。

    世家则全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自私鬼,唯一一个不是的司徒闻天可以被划到和楚文茵为伍的疯子一流。

    因此,整个修真界剩下的正常人实在不多了,再排除掉天魔忠心耿耿的属下佛主,就只剩下了剑宗掌门和言轻二者。

    就像言轻的惊愕一样,剑宗掌门对于云清仪的态度也有几分愕然。

    因为云清仪不会意识不到在当时他根本就是在代表着整个剑宗发话——而云清仪也替剑宗承认了姜小楼的仙魔盟主的位置。

    这让掌门感觉并不好。

    他不敢说自己心中其实也有一些小小的盼望,比如这个位置,若是要给公认的修真界最强者,那么事实上其实是剑尊重华。

    而若能如此,那么剑宗的地位只会更上一层。

    可现在绝不可能了,掌门也只能在云清仪漠然的视线里面,有些意味深长道,“您有私心。”

    云清仪平静地和他对视着,让剑宗掌门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眼神里面仿佛已经是一个不再是人的存在。

    但云清仪没有发难,只是答道,“是,我有私心。”

    然后呢?

    他不做任何的解释,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面,剑宗掌门明白了云清仪的解释。

    他承认了他有私心,况且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是一个没有私心的人。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剑宗掌门……整个剑宗,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掌门只能苦笑。

    他勉强地道,“您至少该想想剑宗……”

    云清仪不再看着他,却悠悠道,“你这番话若是和我师兄说,会如何?”

    掌门不由一顿。

    他惊愕的神色落到了云清仪的眼中,竟然能让对方也流露出几分饶有兴味的样子。

    这番话如果是对林殊说,林殊会让他滚出去,而现在云清仪在暗示自己的态度。

    对于整个剑宗,其实他们这一脉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林殊并不在乎,他也并不在乎。从前的铸剑峰在那样的命运里面挣扎,却没有人会来拉一把,那么让他们对于剑宗的归属感太深也是并不可能的。

    只是从前的云清仪很好说话,才让掌门渐渐忘记了这些事情,而现在,云清仪也不那么好说话了。

    “是我僭越了。”掌门立即服软道,心中暗自叫苦。

    他告辞的时候,甚至也不见对方有任何的挽留之意,然而剑宗掌门却不得不做出姿态来,现在不是对方需要剑宗,而是剑宗需要云清仪,这一点掌门从来都是明白的。

    而等到掌门离去,钧弦峰才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来自剑气,对于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他是不可能因为不经意而将剑气倾泻出去的。

    但也很难猜测,这样的剑气究竟是因为他心情愉悦,还是并不快乐。

    钧弦峰四下无人,景鸿桢已经离开钧弦峰在外,而云昭也不知在何处。

    所以风中只有云七有些郁闷的声音,“你不该对她有私心。”

    “这私心是谁的?”

    云七沉默了一瞬,钧弦峰又起了一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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