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饭堂用饭生是非
国子监内的饭堂并不像温小六想象的,姨娘说的那般种类多样,各种美食都有。
而是统一的三菜一汤。
他们每年所交的束脩里面,是包含饭食费用的,所以每日的饭菜,基本不会有很大变化。
国子监内,也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在饭堂吃。
有一些官宦人家,心疼自家孩子,会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饭食过来。
所以在往饭堂去的路上,还能看到有些学子,坐在凉亭内,吃着精致的美食。
秦祭酒带着人过去,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还有认识温崇的,也忙拱手施礼。
明年的春闱说不定他就是主考官,此时难得见到,大家自然能套些近乎就套些近乎。
温崇看着泱泱学子,朝气蓬勃,仿佛能见到大雍朝的欣欣向荣的未来一般,也很高兴。
对于学子们的问题,能回答的,都很温和的作答。
这一番下来,几人坐下用餐,已经过了好一会了。
“来,温大人,小六,还有你们几个,都尝一尝,看看我们这饭堂的厨娘做的饭食如何,可还合你们的胃口。”
秦大人让人送了他们七人的饭食过来,招呼道。
这里温崇官职最大,但秦祭酒年纪最大,推辞一番,最后还是让温崇先动筷子,大家这才一齐动筷。
“不错,咸淡适中,肉食肥而不腻,汤浓淡合宜。”温崇评价道。
温小六也点头赞同。
这大锅做出来的饭食,自然与家中精细的菜色不能比。
但寒窗苦读,学子们既是来读书的,也不是来享乐的,这饭食只要不是太难下咽,大家也不会抱怨什么。
温小六虽然从小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但也不会挑三拣四,真的就吃不了这大锅做出来的饭食。
只是与一群男子一处,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所以她一边与几人说话,一边吃,实则并未吃多少。
......
另一边,坐在角落里的几个学子,此时正压低了声音说话。
“你怎么出尔反尔,先前不是还答应的好好的吗?我告诉你,你现在想退出,晚了!”
被说的那人看着自己被按住的肩膀,蹙眉瞪向说话之人,“你如此行为,就不担心东窗事发之后,自己头上的介帻被摘下去吗?”
“我怕什么!国子监乃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若真因此事皇上要摘了我们头上的功名,那个影响,朝廷能承担得起吗?百官会同意吗?”
“不过,你若是敢临时退出,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连春闱都参加不了?”压低了的语气,满是威胁。
而压着被威胁之人的两人,脸上同样带着威胁的笑。
“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保证不会让你有事的。”男子说完还拍了拍那人的脸蛋,这恶劣的模样,不像读书人,反而像是贵族子弟中的纨绔。
“你!”那书生分明不想与其同流合污,但未曾想到他们会如此威逼利诱。
他本是寒门出身,能入国子监对他和他们家族来说,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若是在此时因这些人而不能参加春闱,族人和父母,怕是要后悔让他读书了。
而他自己呢?
舍得吗?
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入仕做官。
这一次失败后,他还能考中举人,再次参加会试吗?
又或者,面前的这些人,会让他有机会参加吗?
他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的。
书生不由垂下脑袋,好似妥协了一般。
那几人见他还算识时务,这才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样就对了嘛。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几人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那威胁书生的男子还不忘道:“对了,我们的碗,记得洗干净拿到宿舍去放好。我们的宿舍你知道是哪里吧?”
书生没有说话。
那几人也不在意,晾他也没那个胆子敢不遵从。
砰——
绘着连中三元的瓷碗被人用力的砸在地上,残片飞溅,有一片甚至差点划过温小六的脸颊。
站在她身后的白露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少奶奶,您没事吧?”
原本正看向发出声音方向的秦祭酒见状,也忙看了过来,“小六丫头,你怎么了?”
温小六见他们都看了过来,忙摇头,“我没事,那瓷片擦过去了,没碰到我。”
“那就好,那就好。”
秦祭酒说完,此时也顾不得温小六了,站起身就往那边走去。
不是他想去,而是那边的状况,分明就不是那碗无意间落在地上的。
而且看着那几个学生,秦祭酒脸色也绷了起来。
他们几个,正是反对将外文班设在国子监最厉害的几个。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碗怎么也摔了?”秦祭酒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瓷碗碎片。
“这连中三元的碗碎了,若是因此考不中会元那可怎么得了。”
秦祭酒话音落下,旁边就有学子笑了起来。
“先生,这连中三元的碗,我看早该摔了,陈兄院试、乡试皆吊在榜尾,便是会试中了会元,也名不副实啊。”这话分明带着取笑和嘲讽,似并不怕那姓陈的书生。
此时温崇和温小六几人也走了过来。
众人知道她是跟着秦祭酒一起来的,虽然不知是何人,但见她容颜出色,不由自主的便挺了挺胸,原本还满脸嘲讽的学生,此时也收敛了神色。
“李锦和,别以为你乡试中了二榜,就能在我面前嘚瑟了。谁不知道你们李家有位老太爷,当年可是内阁首辅,大小不知经历过多少场科考了。如今你能考出这个成绩,若不是因为你有这老太爷在,你以为自己能比我好多少?不自量力!”
“陈庭之,你少污蔑人!有话你冲我来可以,但别攀扯我祖父,若是再让我听见你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这位李公子正是与温小六一起管理女子书院那位李姑娘的堂哥。
如今二十出头,在李家算不上什么出色的子弟。
而这位陈公子,则是那位陈世子的旁支子弟。
以前,陈家还未落败的时候,他年纪小,却也跟着陈世子做过不少欺男霸女的恶事。
所以后来尽管陈家大不如前,他那个性子却已经养成。
在国子监内也没少欺负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
只大多数人都因他家在京城,且嫡支又是皇亲,就算被欺负了,也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不与他计较。
但寒门学子怕他,不代表这书院的其他人也怕他。
国子监内最不缺的就是世家贵族子弟。
就连李锦和的家世,如今算起来也要超过陈家一些。
李家出过内阁首辅,如今在朝中做官的也不少,比起一个已经落寞的齐家不知好上多少。
“不客气?李锦和,就你这一副怂包样还想对我不客气?你以为你是谁?!”陈庭之满是不屑道。
“好了!李锦和、陈庭之,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市井街坊吗?还是你们自己家中?容的你们如此放肆!竟敢在国子监内如此嚣张生事,谁给你们的胆子?!”秦祭酒终于怒了,涨红了脸大声道。
这一声落下,饭堂内整个安静下来,无人再敢说话。
秦祭酒脾气历来很好,鲜少看到他生气。
便是生气,也不会气的如此大喊,所以饭堂内看热闹的学子,此时也不敢嬉笑了,都端正了脸色。
陈庭之与李锦和此时也不敢再闹,互相瞪了一眼便别开闹到,不看对方。
祭酒骂完这二人,又转而看向一直垂着眼眸不说话的学生,面色比起对着那二人要温和了许多,“克之啊,这碗,方才是你摔的吧?到底发生何事了,让你气的摔了碗?”
陈庭之见祭酒问起此事,忙转头,看向那学子,眼神紧紧的盯着他,似乎在说:你要是敢告诉先生,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张克之却看也没看陈庭之,只拱手道:“方才是学生不小心,这才将庭之兄的碗给打碎了,惊扰先生,实乃学生之错,学生愿接受惩罚。”
秦祭酒眉心微蹙,见他不说实话,便是有心想为他做主,却也没有理由。
正要摆手说算了,却被温崇扯了一下衣袖。
秦祭酒看过去,有些讶异。
“这孩子叫克之?克己而立人者,众之所戴。倒是个好名字。既然你说愿意接受惩罚,那老夫问你,若是老夫让你去国子监内的书坊帮工半个月,你可愿意?”温崇笑的温和,一身儒雅气质,让人不觉心生亲近之感。
张克之许是不认识温崇,听了这话,却看向祭酒,面带疑惑和踌躇。
“若能在书房帮工,学生自是百般愿意的,只是这样对学生来说,却算不得惩罚了。”
“哦?为何不算惩罚?”温崇兴味更浓。
“学生从小便喜欢雕刻,也略知一些活字印刷,若是能去书坊,见到诸位师傅们是如何将一本书印刷出来,这对学生来说只能算是奖赏,而不是惩罚了。”
温崇闻言笑了起来,与秦祭酒对视一眼,心下更喜欢这学生的勤奋好学,且不眼高手低。
“你也别把话说得太早。这书坊的帮工可不是谁都能坚持下去的。年师傅每日将近十个时辰都在书坊内,你若真去了,我便不要求你像年师傅一般,但你平日除了课业之外的时间,便全都要耗在书坊了。”
“距离春闱不到半年,若是此时耽误了时间,你确定自己没问题吗?”秦祭酒插话道。
那张克之却淡然一笑,拱手施礼,“先生,若不过因此而未能得中,那便只能说明学生学问不到家,还不足以为官。学生也只好重头再来,重新参加乡试了。”
“既然你执意想要惩罚,不如这样吧。你可会做饭?”温崇突然问道。
他这话一落,饭堂内的学子皆哗然。
君子远庖厨,这是读书人哪个不在意的。
一个男子,怎能入厨房去做这些妇人做的事情呢?
就连秦祭酒,也是满脸意外。
那张克之神色却没有半分变化,反而因温崇的这问题双眸微微发亮,似很高兴一般。
白露一早便见这人正是先前带他们找祭酒的那学子,先前见他摔碗时差点让自家少奶奶受伤,还有些生气,此时听了他一番言语,又突然对这人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她这些年跟在少奶奶身边,见过的男子虽然不算多,但也比一般女子身边的婢女见的要多些。
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书生。
将惩罚当做奖赏。
还愿意入厨房做饭的。
“回这位先生的话,学生乃耕读之家出身,往日在家时,因父母忙于农活,只让我在家读书,不许下地,便偶尔也会在父母忙不过来时,准备饭食,所以学生是会的。只是做的不如母亲和妹妹。”说到最后,似还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脸也微微红了。
许是因为他不怎么干农活的缘故,所以他皮肤比起一般寒门学子倒要白皙一些。
此时不好意思,面上的薄红就很明显。
温崇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如此,正好方才因为你的缘故,耽误了我们几人用饭,今日便借用秦大人的院子,惩罚你做顿饭给我等如何?”
“这个,自是学生该做的,只是.....”他还是觉得这个不太像惩罚。
但见祭酒和面前的这位先生似乎都不想再说,便也收了话头。
温崇与秦祭酒几人便往外走去。
先前用饭的东西,自然有人会去收拾。
陈庭之见张克之几句话居然引得温尚书对他感兴趣,又想起他们家与温家的过节,心内不由愤愤,面上更是难看。
见张克之要跟上去,一把将人拽住,“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将我们的计划告诉先生和温大人,那就别怪我对你的家人下手!”
说完这威胁的话,才松开张克之。
张克之却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害怕他的威胁。
李锦和见状,嗤笑一声,也带着人走了。
国子监内学子众多,小团体自然也不少。
跟着陈庭之的,大多都是些中下阶层的子弟,还有些是寒门子弟入了国子监之后,被陈庭之威逼利诱的收服,最后近墨者黑,也慢慢变得如同陈庭之一样欺软怕硬。
陈庭之看着离开的那群人,恼恨不已,对着身侧的小跟班耳语几句,那人一脸兴奋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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