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昨晚一整夜白夏都睡得迷迷糊糊, 倒不是因为热的,而是体内的灵气涌动让她心里有些燥乱,似乎隐隐有了溢满的征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几百年前她化形前。
算算这一年多的修炼速度,估计距离第二次的化形也就这两年的功夫。
白夏继续将豆角新长出来的藤条, 用草绳绑在竹片架上固定,视线落在自己的手心, 拇指蜷起摩挲了下,原先图腾的位置现在也不发烫了。
这头放了暑假的白夏, 趁着早上日头还不晒, 在后院整理菜地。
而那头的裴延城,正在军区开会。
“好了,现在说说眼前的衣食住行方面, 最主要的就是吃!咱们军区的战士不仅要吃饱,能吃好更要吃好!养猪场上半年也扩建了,小杨啊,现在里头有多少猪?”
“回首长,已经从去年的119头猪扩展到356头了, 从下猪仔到存活养殖, 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好!再去买一批小猪仔, 凑个整数, 五百头!年底的时候给大伙儿加加餐,争取每人都能分到三块肉!”
山北军区的军长是土生土长的黑省人,标准的北方汉子的长相,高大的身板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变得精瘦, 像是缩了水, 端正的四方脸却依旧一脸正气。往年抵御外侵平定内乱, 大大小小参加了不知道多少战役,身上也长年累积受了不少暗伤。
如今已经建国二十二年,国家正直用人之际,本该退休的岑军长还克服身体困难,依旧坚守在岗位第一线。
对于最近军区的发展,岑军长很满意,事情讨论完就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脸上深刻的皱纹也舒展开来,瞧见坐在赵师长下手的裴延城,似是想起了什么。
爽朗地笑道:“对了,我还听说裴团长的媳妇参与研究出了什么复合化肥是吧?怎么样?咱们新建的农场用得如何?”
话一落,临时负责农场的后勤部长就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没吱声,却不自觉将头低了下来。
坐在首位的岑军长余光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微收,端起会议桌上的茶杯,战术喝水。
“咋了?农场不是已经可以投入生产了吗,刚刚问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不是说一切都好嘛?”
清甜的茶水滑过发干的嗓子眼,说了一早上话的岑先霖,觉得喉咙终于舒服点了。
“小裴,你说说,是化肥有什么问题嘛?”
看着裴延城似是有话说,朝他抬了下下巴。
原本就打算提一下化肥问题的裴延城,没想到首长倒先开口问,随即颔首,言简意骇的出声道:
“首长,化肥的确有些问题,不过有问题的不是化肥本身,而是现在迟迟还没能投入生产,化工厂那边也在询问复合肥上市的事情,似乎没有办法跟咱们对接,只好将信寄到了我妻子手里,具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只能一个个查了。”
裴延城声音浑厚低沉,听起来像他的表情一样都没什么起伏,刻板,又专注。只适时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并没有带任何的引导。
但大伙儿却还是将视线移到了后勤部身上,毕竟农场就是他们负责的。一时间后勤部的胡部长黝黑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黢黑,连忙梗着粗壮的脖子排除自己的问题。
“我这边反正是没收到啥子消息!那化肥更是没得影子,有我就用,没有我就挑大粪!”
再说这么久了还没能生产,指不定是那什么化肥不合格呢。耽误了生产的责任他可担不起。
赵师长神在在地扫了一眼,笑着打圆场:
“又没说是你的问题,你这个臭脾气急什么啊!”
话落又接着对若有所思的岑军长道:
“研究化肥的张万清跟我住在一个院,他那玻璃棚里的菜地我是瞧见过的,今年用了化肥的菜比往年可好不止一辈,不是我吹,种地这么多年,我都没瞧见过这么好的菜地,这化肥要是投入市场,肯定会给国家提高生产,还能给咱们军区创收。”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举好几得。
在谁手里通过,都是一大政绩。
白夏那小丫头那段时间在张家院子里忙前忙后,他是瞧在眼里的,再说化肥是真的有效,可别忙了这一段时间研究出这个好东西,在批准生产这一环掉了链子。
岑军长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印着国花牡丹的白瓷茶杯,还握在手中,覆着细密皱纹的干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杯壁,语气很意外:
“还没有投入生产的确不应该,据我所知几个月前就通过检验了,生产许可也早就该批下来的。这个事情我会跟进,这化肥,是咱们军区弄出来的,再怎么样也是咱们的劳动成果,得弄清楚是咋回事。行了,这次的会议就到这里,都去忙吧。”
话落就朝众人摆摆手,将茶杯搁在桌子上站起身。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朝裴延城招手。
“我倒是忘了问你了,张万清是有军衔的军人,研究化肥无可厚非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功勋,你媳妇却只是个老百姓,没有理由将她研究出来的东西白白送给咱们,你回去问问,看她想要什么奖励!”
当天中午回家,白夏就从自家男人口中,收到了这么大一个好消息,原本只打算无私奉献的白夏见竟然还有额外收获,立刻暴露了财迷的本质。
原先支在双膝上的巴掌大的小脸,兴奋地抬了起来。
“随便什么奖励都行?”
“嗯,随便什么奖励都行。”
女人黑亮的眼珠灵动,显得十分娇俏:
“那我要分成!行嘛?”
目露柔光的裴延城一噎,捣鼓着中午抽空,去取回家的电风扇的手顿住,伸出食指刮了下白夏的鼻尖。
“这恐怕不行,你要跟国家分成,胆子倒不小,想当资本家?”
蹲在他身边的白夏让了下没躲开,雪白的鼻尖立刻冒出一个灰印子,不满地掏出口袋中的帕子擦拭。
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那没意思”
“小财迷,不能分成也可以要其他的,堂堂军区一把手的承诺,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见她若有所思又恢复了神采,裴延城紧接着补充道:
“不过咱们军区穷,你要奖金的话,估计也没什么钱能给你,顶多这个数,房子跟地倒是可以想想。”
说着比了个数,男人粗粝的宽大手掌上,还握着一把小螺丝刀。
只是现在提还早了,等复合肥正式进入市场,在全国增产受益的情况下,让上面看到成效,再去找首长兑换承诺,可要容易得多。
“那鹏城的地可以嘛?”
经他提醒,白夏眼前一亮,立刻想起先前周沐瑶说得改革开放。尤记得她自言自语地念叨,说是去鹏城发展,那这么一想来,改革开放后,最先发达起来的可不就是沿海的鹏城。
的确,咱们国家占地广,山丘遍布地形复杂,陆运的话首先还得先修路,空运成本又太高,说来说去,还是海运最为便捷实惠,到时候鹏城的地皮肯定很值钱。
裴延城倒是不知道这一茬,只有些意外她为什么会选那么远的地界,欣赏了下小姑娘想入神的小表情,双眸都亮晶晶的像是在发光。
却还是不得不给她泼冷水。
“咱们是北方的军区,能管得了南方的事吗?你就是要首都的老房子,也比天南地北的鹏城好申请。”
建国后因为各种原因,首都收归国有的房子,现在还有不少,国家没钱,每当遇到个人有重大贡献时,愿意接受的都会先奖励住房。
裴延城说着,就将研究好的电风扇搁在凳子上插上电。
首都的住房啊
有个落脚的地方,等去找孙小玥玩时,就不用住招待所了,到时候还可以带爹妈去爬爬长城。
好像也不是不行。
白夏撅着小嘴跟着他站了起来,蹲久了腰都有些酸了,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那就首都的房子吧。”
语气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像是这奖励不足挂齿,可有可无似的。
裴延城:
化肥的事情,在岑军长的秘书给首都的农科院打了个电话后,就有了眉目。
有了军区一把手的亲自跟进,张万清跟白夏两人改良的,全国都通用的复合肥,在暑假结束前,就投入了紧锣密鼓地生产。
几乎黑省各大化工厂都接到了这项生产任务,赶在秋收后,全都销往了各个农机站。
全国上到首都沪市下到偏远乡县,货架上都摆上了这批复合肥。
且在一开始张万清跟白夏有意的控制原材料下,大大降低了复合肥的成本,售卖的价格仅仅是原先的三分之二,功效确实先前的五倍不止。
而这次后勤部,对于化肥这件事情处理上的不作为,也让他们失去了农场的负责权。
接收这块占地一万亩耕地农场的人,是白夏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是她的老师张万清。
“那我这会儿是该叫您老师呢还是张场长?”
“你这丫头!什么场长不场长的,我就不好这个,该怎么叫还怎么叫,又不是不教书了,这不还要再教你们一年嘛!少调侃老头子我。”
嘴里说是念叨着不乐意成了当官的,但张万清脸上的笑容却都没收回去过。
一想到去年在农科院,要招他去首都城郊新建的农基地当主任的老伙计,他心里就乐呵。
在那边当主任天天坐办公室,哪有他在这里管这么一大片农场舒坦。
他的人生除了种地就是教书。
从无到有,将眼前这一片待耕耘的土地全都种上粮食,才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建设好家乡,做到每户人家顿顿精细粮吃到饱,一直以来就是张万清毕生的心愿。
而一有空闲的白夏,还依旧陪着张万清在农场忙活,只要是下午的时间去农场,十有八九都能看到白夏戴着草帽的身影。
小姑娘的轻快肯干不怕吃苦,也都被队里看在眼里,上面有意给她在农场安排个正经职位,拿工资算工龄的。
却被张万清一一回绝掉了。
白夏那丫头读书这么好,哪能就这么在农场里扎根了。现在读书才是要紧事,懂得多了才会有更多的选择权,到时候她愿不愿意在农场干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但是现在幼苗还在成长,张万清不想这么快禁锢住她。
将一万亩地全都做好基肥,不是一件轻巧活,尤其是手底下只有一个连的人可以用,即便加上拖拉机的加持,时间也很紧。
紧赶慢赶,终于在十月底将冬小麦都种了下去。
一过十一月,姗姗来迟的冬季终于进入了山北。
今年夏天气温异常的高,就连九十月份,在军区穿件单褂子也不觉得冷。谁知道刚步入十二月,就迎来了几十年一遇的大暴雪。
才过一天,院子里的积雪就已经没过了小腿,后院的菜全都被覆盖在了厚厚的雪层下,除了支在院墙边的豆角架子跟西红柿,其余的菜地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一片平滑。
有的也只有冰冷刺骨的冬雪。
“今年才种的冬小麦,就遇到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雪冻死。”
难得的暴雪,正好赶上星期天,裴延城不用去部队,白夏也懒得早起了。两人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鹅毛大雪。
白夏的话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既担心地里没有收成,也忧思刚上任的老师会受到打击。
一亩地撒了二十斤的麦种,即便首年没有种植太多,也有五千亩地,一共五万公斤麦种。
不管放在哪,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其余的地种的都是耐寒的白菜跟萝卜,这个倒不用担心。
裴延城紧了紧怀中的人,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揉,似是在给予对方安抚。
“天要下暴雪,我们也无可奈何,只希望这场雪能早点停。”
话落又拉了拉被子,只将媳妇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整个北方都在祈祷的停雪,不仅没能如愿,反倒愈演愈烈,一周后大门都被雪抵得开不开,不少地方的房屋树木都被压垮压断。
一场大雪,最终演化成了一场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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