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人外有人（大章）
“陈柯，出来就是散心的，别想那么多了。”
“怎么还皱着眉头，年纪不大，天天跟个老头子一样。”
书院，一位中年男子正朝着身边皱眉的年轻男子开口，他带对方来信州书院, 就是想要给散散心。
六天前，中韩美三国围棋大战，陈柯作为华夏围棋第一人，败给美国的机器人很正常，现在围棋界乃至于世界都已经接受了一点，人是下不过智能机器人的。
可随后败给了韩国棋手，这对陈柯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甚至网上也有着许多言论，说陈柯已经老了，天天上电视参加节目，心早就不在棋局上了，下不过韩国人是活该。
林堂龙看到这些网上言论，他都替陈柯觉得不值，许多根本就不懂围棋的网友在那里骂着陈柯，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围棋和象棋不一样。
国内，象棋可以说是人人都会，尤其是老人家，因此在那些人眼中，觉得下棋只要钻研就可以。
可围棋紧靠着钻研是不够的，围棋更讲究一个计算力和精力，在更改了围棋规则之后，年轻一代低段位的棋手砍翻了那些高段位的老牌棋手比比皆是。
围棋，最佳的年龄是十八到二十五之间。
以陈柯现在的年龄，已经是过了巅峰了，而韩国棋手金善扬才二十岁, 正是巅峰的时候, 陈柯败了其实很正常。
如果为了维护住自己的名声, 陈柯完全可以不应战，让国内其他棋手去参加，可陈柯没有，明知道必输的情况下依然参战，为的就是替国内其他棋手背这个锅。
围棋圈就那么大，国内棋手私下里也都和金善扬交过手，全都输给了金善扬，此时的金善扬，正如二十岁的陈柯一样，实力可以横扫整个围棋界。
“老师，输了就是输了，网上的那些人批评我也是正常的，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柯的话让林堂龙疑惑，如果不是因为网上的言论，为何一直皱眉呢？
“我担忧的是七天之后怎么办？”
“七天之后？”
林堂龙也是神情一震，道：“世界围棋巡回赛？”
“是啊，世界围棋巡回赛，又是在咱们这里举行，面对金善扬，国内棋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啊。”
“难不成你还想要参加？陈柯，你可千万别。”林堂龙似乎是知道陈柯打什么主意了，连忙开口阻止。
“你已经护着他们一次了，接下来就要靠他们自己了，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你吧，而且这一次如果再输了的话，对你自己也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下围棋，说实话不赚钱，各个赛事的奖金也不高。
就拿陈柯来说，国内围棋第一人，可这么多年来积累的奖金，也就堪堪在京城付个房子的首付。
好在的是陈柯算是出圈了，凭借着名气接了几个广告代言之类的，可这些广告商看中的是陈柯的名气，如果陈柯这一次又输了，必然会引起国内许多人的谩骂，那些广告商也会中断和陈柯的合约。
“陈柯，你可不能做傻事。”
林堂龙作为陈柯的围棋老师，是看着陈柯一步步成长的，在他看来，陈柯对国内围棋界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更应该的是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陈柯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如果可以他自然也不想，可他很清楚国内民众的民族荣耀感。
要是和其他国家比就算了，可这一次主要对手是日韩，国内民众对这两个国家可是没什么好感的，更可以说是世仇。
要是在国内，输给了日韩，那些年轻棋手恐怕会被民众给喷的体无完肤，甚至为此导致抑郁都很正常。
因为他就是过来人，要不是他扛过来了，恐怕这个时候人早就废掉了。
“不谈这些事情了，咦，这书院竟然也有个棋楼。”
陈柯听着林堂龙的话，目光看向了前方，在他们前面有着一座棋楼。
“走，去看看。”
陈柯有些好奇走过去，发现有许多人围在棋楼门口，看两个穿着古装的男子下棋。
“这水平都有专业三段左右了。”
看了一会，陈柯有些心惊，要知道国内下围棋的人不多，而有专业段位水平的，目前登记在册的也就是六百来人。
在这书院，他就碰到了两个？
“输了输了，恭喜李兄，可以入棋楼了。”
白子棋手认输，黑子棋手则是笑着走进了棋楼，这让一旁围观的陈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进这棋楼还有要求的？”
“那是自然，要想进这棋楼，必须得下过我。”
“这样嘛，那我能试试吗？”
“可以。”
陈柯坐了下来，半个小时之后，对面认输了。
“通过了，可以进入棋楼。”
“多谢。”
赢了对方，陈柯倒是没有什么兴奋，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这男子竟然不认识自己？
围棋圈子就那么点人，自己身为国内围棋界的第一人，按道理来说有专业段位的，应该都是认识自己的。
不过也只是疑惑，陈柯倒是更喜欢这种自在的气氛，当下迈步朝着棋楼里走去。
棋楼里面，此刻有着许多人正在对弈，这些人全都是一身的古装，全都盯着自己面前的棋盘，对于陈柯的进来没有任何人抬头。
陈柯找了一张空位坐下，没一会便是有一位古装男子在他对面坐下了。
“兄台，下一局？”
“嗯。”
围棋不语……
几个小时之后，陈柯才走出了棋楼，脸上有着满足之色。
在这棋楼下棋，让他有一种回到了当初年少时候的感觉，内心很纯粹，除了棋局之外再无外物。
“陈柯，你在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找你了。”
“林老师，我准备在信州多待几天。”
“多待几天？你是想在这棋楼里跟人下棋？”
“嗯。”
林堂龙没有说什么，如果在这棋楼下棋，能够让陈柯心情好些那就多待几天。
“不过奇怪的是，这棋楼里的各个都有专业段位的水平，国内啥时候出来这么多围棋专业棋手了？”
陈柯很是好奇，而且这些个专业棋手，竟然没有一个认识他的。
“这说明咱们国内下围棋的人还是多的，只是有些人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去参加比赛，这是件好事。”
林堂龙想了下，提出了他的猜测，陈柯也是认同了，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够解释了。
第二日。
陈柯又一次来到棋楼，和棋楼里的人下棋。
第三日。
依旧如此。
第四日。
陈柯没有再下棋了，因为他已经是把棋楼里下棋的人都赢了一遍。
“看来自己也该离去了。”
说实话，陈柯很不想离开，这里的气氛太好了，不过他已经没有对手了，再棋楼待下去也没意思。
“兄台棋艺高超，不妨登楼试试。”
“登楼？”
陈柯还真没上过这棋楼的二楼，整个棋楼也就三层，不过因为没有见到有人上下楼，陈柯便是觉得二楼应该没人。
现在听这么一说，他还真想上楼看下。
二楼，不同于一楼有那么多的棋桌，整个二楼也就一张棋桌，除了棋桌之外，还有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一本本书籍。
《天残局谱》
《珍珑棋局》
《当湖十局》
……
看到书架上这些和围棋有关的书，陈柯越看越惊喜，有一些是他看过的，但更多的是他所没看过的。
这一看，陈柯便是入迷了。
“兄台，棋楼要关门了。”
陈柯是被人声音给唤醒的，刚刚他正沉浸于棋谱中，被人给唤醒脸上有着不满之色。
“这就天黑了？”
透着阁楼窗户，陈柯才发现已经是日落西沉了。
“能否通融一下？”
“这个恐怕不行，这是院长的规矩，书院五点便要闭门，外人不允许待在书院。”
“好吧。”
陈柯虽然遗憾，但也知道这是人家的规矩，只得放下棋谱。
“我观兄台在围棋上造诣很高，兄台可以和我们院长对弈一番，我们院长每周会来棋楼一次，如果兄台能够赢我们院长的话，就可以一直在棋楼了，不过我觉得很难，我们院长在围棋上的造诣已经达到天人之境了。”
古装男子的话倒是激起了陈柯的好胜心了，他现在虽然过了巅峰，可放眼世界也是前十的存在，他不相信一个书院的院长实力能够比他还强。
“那我明日再来。”
……
次日。
陈柯一大早便是来到书院，上了棋盘二楼，继续看昨天未看完的棋谱。
“陈柯？”
苏乐来到棋楼二楼的时候，便是看到一边拿着棋谱一边在棋局上摆弄的陈柯。
云山书院的那些书生不认识陈柯，但苏乐还是认识的，毕竟是国内围棋第一人。
“你是信州书院的院长？”
陈柯看向苏乐，能够出现在二楼的，应该只有昨天那位说的书院院长了。
“称呼我苏乐就好。”
“苏院长，不知道我能否和你对弈一局？”
“可以。”
苏乐也很想试试自己的围棋到底到了什么水平，自从书院有了棋楼之后，他观看完了这里的棋谱，云山书院的那些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谷簝</span> 能够和陈柯这位国内围棋第一人下棋，正好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
苏乐执黑子先下，陈柯白子紧随其后。
……
一子一子落地，刚开始两人下的都很快，陈柯也不觉得惊讶，他对这位苏院长的水平有所预估，最起码也是专业六段以上的。
别看围棋分了九段，可实际上每段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九段和六段差距了三段，可即便是九段也不敢说让六段几子，最多是让个先手。
十分钟后，棋局到了后半段，陈柯是越下越心惊，因为他现在每个落子都要思考十来秒钟了，相反的这位苏院长的落子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变慢。
一个小时之后，陈柯叹了一口气，选择了主动认输。
棋局上，他虽然还没有落下风，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是超时了。
“苏院长棋艺高超，佩服。”
看到陈柯认输，苏乐也是有些惊讶，自己的棋艺竟然还要在陈柯之上，那岂不是说自己现在是国内第一人了？
“能否再来一局？”
不过陈柯并不甘心，想要再下一局，苏乐点头应承了下来。
下棋，最喜欢的就是棋逢对手，他现在和云山书院的那些师生下棋已经是没什么乐趣了，因为赢的太简单了，几乎都不用怎么思考。
第二盘局。
陈柯坚持了一个小时，依然是认输了。
这一次倒是没有超时，可棋盘上他已经是输了大势了。
“再来。”
第三局，陈柯坚持了一个半小时，这一次是彻底下完了，但也输了，输了两目。
两目的输赢，在这个级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三局都输了，陈柯没有再提，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就算是前不久和金善扬的三番棋，他是以1;2输掉的，而输掉的那两局，都只输了半目。
苏乐看着陈柯怀疑人生的样子，也没有打扰对方，只是起身自顾离去了。
他知道陈柯此刻的心里，换做是他的话估计也差不多。
这就跟一个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可最后被一位种田的老农给打败了。
苏乐离去，陈柯一个人静静坐在了棋局前，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许久之后，陈柯自嘲的笑了下，起身，最后看了眼棋局，转身下了二楼。
……
世界围棋巡回赛，开幕。
当陈柯再一次报名的时候，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怎么还敢的，难道输一次不够吗？”
“这是想要霸占着名额，好扩大自己的名气，真是太自私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陈柯的实力还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输了一次而已。”
“屁的只是输了一次，那是在公开比赛上，私下里陈柯就跟金善扬下去，都是输多赢少。”
围棋，本身就不是一个大众的项目，然而当扯上国仇之后，关注的人也就多了。
中日韩三国，恩怨悠久。
日韩两国受华夏古代文明的影响，在很多项目上都是跟中国一样的，为此三国之间在各种项目上的争夺，那是由来已久。
再加上这一次主办发为了扩大围棋的知名度，还在各个网络平台上进行了宣传，又宣布进行现场直播，几乎是短短时间在直播平台上就汇聚了数百万的人气。
“陈柯，算了……老师相信你能赢的。”
后台，林堂龙神情复杂，他不明白陈柯为何还要来参加这一次的巡回赛，明明胜率不高的。
“老师，如果我不上的话，还能有其他人吗？而且，最近我又有所得，也不一定就会输给金善扬。”
“嗯，老师相信你。”
林堂龙只能这么说，但对于陈柯说的有所精进是不信的，棋艺到了这个层次，几乎很难提升了，也没有提升的空间了。
到了这个层次，对弈考验的是双方的计算能力，计算能力是有极限的，陈柯现在的计算能力只会是越来越差。
“我还是想想陈柯输了，该怎么替他向媒体解释吧。”
林堂龙想到了一个人，那位，当年可是整个民族的英雄，被称之为亚洲的荣光。
可就是那么一位，在经历了08年世界杯的失利之后，不还是遭遇许多网友的谩骂。
这些网友不会去想，除了他之外，中国人没有人能够站在这个赛场上，他们只是觉得既然不行，那就不要上了。
直到那位退役了，过了这些年，这些网友发现那个项目再也没有中国人后，才知道当年是他们做错了，才想着跟那位道歉。
那位如此，更遑论陈柯呢。
……
直播室内，棋盘已经摆好，陈柯和金善扬几乎是同时进来的。
网上，也在陈柯和金善扬进场之后，直播室内的评论瞬间多了起来。
“来了来了，又能看到欧巴虐陈柯了。”
“欧巴，我还几把呢，这棋还没下，谁输输赢都还不一定呢。”
“这些半永久还真是嚣张啊。”
“不怪人家嚣张，金善扬现在是公认的世界第一啊，陈柯赢的概率不大。”
观看直播的人很多，有懂围棋的也有不懂围棋看热闹的，那些职业选手此刻也在讨论，不过没有多少人看好陈柯。
陈柯和金善扬是老对手了，两人也没多余客套的话，在各自位置上坐下。
陈柯作为东道主，选择的白子，金善扬是黑子。
黑子先落，白子跟上。
“我们来看起手，金善扬很明显是选择了挂小角试探，陈柯选择的差不多，直接是靠了过去，可攻可防……”
“两人也是老对手了，都知道对方的实力，开局都很谨慎，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一个细微的小失误就有可能输掉整个棋局。”
围棋，不懂的人看起来就跟看天书一样，电视台直播的解说请来的两位专业棋手来解说，不过解说的也大多都是专业术语。
相反的，网络直播上的解说员就接地气了许多。
“陈老师这一手啊，这叫倒挂，金善扬上面那片棋就都死了，彻底被封死了。”
“你们看不懂？没关系，只要跟着我喊牛逼就好了。”
一个小时后，棋局上陈柯占着优势，但那些专业棋手知道现在才到了决胜负的时候。
前面的那么点优势不算什么，越是到后面越考验计算能力和精力，陈柯输给金善扬，都是输在后半场的计算力和精力不够。
希望陈柯老师能够保持住吧。
一个半小时后，官方解说的两位职业选手，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容。
“嗯，陈柯老师的这一手下的很妙，这一步就封死了金善扬回转的余地，目数上已经超过两目了。”
两目，在这个级别的比赛中，已经是锁定了胜利。
最后的结果也是如此，棋局还剩下一个小时的时候，金善扬认输了。
网上。
“你们的欧巴输了，人呢，还叫唤不？”
“这才第一局，还有两局呢，金欧巴肯定不会输的。”
“第一局都输了两目，这么大的差距，还想着后面两局赢，你们宇宙国的人还真是盲目自信。”
“宇宙国是什么意思?”
“就是整个宇宙都是他们的。”
“神特么宇宙国。”
……
懂围棋的人，此刻对陈柯充满了信心，因为陈柯不是靠着半目取胜，而是赢了两目，两目，那就是巨大差距。
“陈柯的棋艺真的精进了，这怎么可能的？”
林堂龙在屏幕前，脸上有着震惊之色，他是陈柯的老师，清楚的知道不是金善扬表现不好，而是陈柯实力提升了。
十五分钟休息之后，第二局开始。
这一次陈柯黑子先手，而这一次，仅仅用了一个小时，金善扬便是认输了。
赢了。
陈柯赢了金善扬。
现场一片欢腾，林堂龙也是激动的握拳，陈柯这一次赢了，就不用担心网友们的批评了。
“你的棋艺怎么会进步这么多？”
后台，金善扬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陈柯，陈柯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的棋艺会提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看了信州书院棋楼里的那些棋谱，第二个原因是他和信州书院院长下棋的时候所领悟到的。
金善扬不甘心的离去，而林堂龙等人走过来就要庆祝。
“还有一场呢。”陈柯阻止了庆祝。
“信义九郎的棋艺摆在那里，赢他肯定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林堂龙笑着开口，在场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中日韩三国围棋比赛，在90年代和21世纪初的几年，日本的围棋高手很多，不过最近几年已经没落了。
世界围棋大赛，都是中韩竞争第一，而日本每次都是第三垫底。
赢了金善扬，就代表着第一。
下午。
是金善扬和信义九郎的比赛，如果金善扬赢了，那么陈柯就是第一，如果金善扬输了，就轮到陈柯和信义九郎的比赛。
然而，下午比赛的结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金善扬输了，连输两局，而且每局都是在一个小时内就输了。
围棋界哗然，而不懂围棋的网友，则是因为信义九郎的一句话而哗然。
“原本以为我的最终对手会是金善扬，还想着给你留点脸面的，让你坚持久一点的，没想到你却败给陈柯，真是让我失望。”
信义九郎的这句话，很明显就是看不起陈柯。
面对国内记者的追问，信义九郎也是直言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一个天天上节目不专心研究棋谱的人，不配被我看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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