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父亲节礼物
买了卡通小贺卡回到家后, 裴煜祺就开始在卡片上专心致志地涂鸦了起来。
裴煜祺现在只会涂鸦，还不会写字，前段时间学习写自己的名字都是依样画葫芦描下来的。所以, 把自己想要写的字询问妈妈后, 他照着妈妈写的字依样画葫芦地描着。
薛蕙羽原以为裴煜祺描一下就好了，然而等她做完晚饭后, 还见他坐在他的小桌板前，刻苦地伏在上面。
薛蕙羽悄声靠过去, 就见原本空白的a4纸上, 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不是他想给爸爸的话有满满一页的字, 而是反反复复都是同样的字。
他皱着小眉头练习了好几遍, 显然给爸爸的第一份礼物拼命得想要写得更好看一点。
薛蕙羽悄悄地在他背后观察着。
虽然稚嫩的字歪歪扭扭, 但薛蕙羽却觉得一笔一划, 圆滚滚得像柚子一样，圆润可爱，而有些比划复杂的字实在是描得糊成一团, 他生怕爸爸看不懂，还在贺卡上默默地标上了拼音。
见他这么认真地准备, 薛蕙羽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你爸爸根本看不见……
在将小贺卡塞进信封里后，裴煜祺脸上难掩兴奋——一种自己为爸爸亲自准备礼物的兴奋, 也是他人生中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一回头就见妈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背后，他有些羞涩地将贺卡递给了妈妈。
“妈妈，我写好贺卡了……”一副等待求表扬地看着薛蕙羽。
薛蕙羽没有收, 眉眼温和道“先去吃饭, 吃完饭自己亲手送给爸爸吧。”
正洋溢着兴奋的小团子大吃一惊, 眼睛都睁圆了“我……我吗？”
“是啊！”薛蕙羽点了点他的鼻尖, 笑道，“妈妈去给你爸爸的话，就不是父亲节礼物啦。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当然要你亲手给他啦。”
说得好有道理，崽崽一时间无法反驳。
他望着自己手里的信封，刚才的兴奋完全化为了焦虑和担忧，自卑感和不自信感双重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他拉耸着脑袋，犹犹豫豫地问道“爸爸……会不会不喜欢……会不会不肯收下……”
“你又不是你爸肚子里的蛔虫，别总是瞎揣摩你爸的心思！”见自家崽崽被郑慧文洗脑严重，薛蕙羽立刻摇头，板正着他拉耸的小脑袋道，“而且谁会不喜欢礼物呀……你爸爸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父亲节礼物，你说他会不喜欢吗？”
“要是我是他，骄傲都要骄傲死了，立刻发朋友圈炫耀我有个这么聪明伶俐贴心孝顺又乖巧懂事的崽！所以你啊，只管大胆地上就行！”
薛蕙羽一连串夸奖词把裴煜祺说得心飘飘然的，想到一向凶巴巴又严肃的爸爸也会这样夸奖他亲近他喜欢他，他当天就冲劲十足地干掉了一大碗饭！
三楼的卧室里，正开着语音会议的裴温瑜和周启华，就听到一串脚步声哒哒哒地传来。
这是小孩子特有的脚步声。
这三年来，甚少听到裴煜祺离开房间的裴温瑜，很少听到这么活力轻快的脚步声。
而最近，裴煜祺虽然经常出门，却从来不上三楼。
裴温瑜先前还在担忧着，孩子早已不自闭地团缩在房间里，万一吵着闹着要来看他的话，他该怎么伪装自己的失明，后来只能叹气这孩子原本就和自己不亲近，现在完全被沈雪拐走了心，恐怕压根都想不到要去担心还在三楼养病的爸爸……
每次听到花园里传来的嬉闹声，他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庆幸孩子在沈雪的陪伴下越来越开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到裴煜祺看都不来看自己，内心难免会有点失落。还有一种深深的自责感……
一个才相处了几日的陌生人都能让裴煜祺像一个正常孩童一样活泼开朗，这三年半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他满心满脑都只有绝望复仇等负面情绪，却完全忽略了对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父亲的陪伴……
也难怪孩子不愿意亲昵甚至讨厌他……
裴温瑜心里五味杂陈，在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时，当即暂停了语音会议。
周启华得了裴总的示意前去开门，见只有裴煜祺一人，穿着一件猫咪短袖t恤，手里抱着一个塑料袋子，关心地询问道“煜祺，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下午，周启华来到裴总家时，正好遇到了准备带裴煜祺出门买衣服的沈雪。而在他们开会期间，也听到了裴煜祺和沈雪回家的声音。
眼下，裴温瑜让周启华去开门也是猜测着裴煜祺可能是来周启华的，以为他是想向周启华寻求什么帮助。例如有衣服不方便穿之类的。
“叔叔你好，我找爸爸。”
但裴煜祺的回答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没有直接进房间，有些胆怯地低下脑袋，却又在抱紧手里的塑料袋后，鼓起勇气道“爸爸现在方便吗？我有东西要亲自给爸爸。”
“爸爸如果不方便的话，我等爸爸有空后再给爸爸。”
这是裴温瑜第三次听到裴煜祺主动喊爸爸。
不同于上次的干哑，此刻小孩特意的小奶音清亮又糯糯的，一口一个爸爸，乖巧又懂礼貌。
裴温瑜顺着声音望去，在黑暗中想象着此刻的场景。
无法想象……却让他的心有股热切的冲动……
“我有空，进来吧。”
裴温瑜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但他还是为了孩子彻底停止了会议。
此刻，听到孩子迈着小步子走近，他的声音难以抑制地温柔下来，关心又好奇地问“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裴温瑜猜测着，或许是沈雪又带着孩子做了三明治。但是随着裴煜祺的脚步声靠近，并没有闻到任何食物的香味。
“爸爸，这个给你……”
裴温瑜看不见，下意识朝他出声的方向伸出了双手。入手的是一个塑料袋子，他隔着塑料袋悄悄捏了捏，柔软的……好像是衣服……
他们今天也给他买了衣服啊……
裴温瑜是这样想着，寻求帮助地朝着周启华看去，而下一秒就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自己身前响起。
“爸爸，父亲节快乐！”
裴温瑜悄悄捏袋子的动作一顿，甜糯的奶音带着上翘的尾音，一种强烈的情感像是游走进了最疲惫黯然的角落里。
“是我和……老师……一起买的礼物，希望爸爸你能喜欢！”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裴温瑜的唇角无法抑制地上翘，已经温柔地回道“谢谢煜祺，我很喜欢，谢谢你为我准备了礼物。”
他伸手想要揉一揉他的发顶，又怕自己摸错方向，继而关心地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晚饭吃了什么？”
听到爸爸说喜欢，还主动关心自己，裴煜祺开心得不能自已，他“恩恩”地点头着。
“今天吃了糖醋小排，油爆大虾，番茄炒蛋……”
裴温瑜惊讶于裴煜祺的词汇量，又听到裴煜祺主动反问道“爸爸呢？爸爸晚上吃了什么呀？”
裴温瑜呼吸一窒，神色更加柔和道“爸爸还没有吃饭……等会就吃。”
已经七点多了……爸爸竟然还没吃饭！
震惊地看了看周叔叔，裴煜祺才意识到周叔叔在爸爸房间里肯定是在忙碌工作相关。爸爸刚刚说自己有空应该是骗他的……
他皱了皱小眉头，最终鼓起勇气道“爸爸，太晚吃饭对身体不好……一定要准时吃饭……我不打扰爸爸和周叔叔了……”
说完，他哒哒哒地快速离开了房间。
在看见楼梯口等待的妈妈时，立刻扬起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小云雀一般扑了过去。
“爸爸说很喜欢！”
他小声地咬着耳朵。
末了，担心地悄悄补充“爸爸还没吃饭……”
等裴煜祺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后，裴温瑜还是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忙起工作来经常忘记吃饭，有时候都是八、九点才吃晚饭……这次车祸醒来后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今天一开起会来又遗忘了时间……
没想到会被才三岁半的孩子叮嘱吃饭……
裴温瑜一时间有些恍惚，难以想象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是手里的塑料袋却明晃晃地告知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我第一次收到煜祺的礼物……”
裴温瑜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塑料袋，用手一点一点地摩挲着，轻声问道“煜祺送来的是一件衣服和一封信吗？”
周启华凑近看着，看到衣服上的卡通图案后立刻有点憋笑“嗯，而且还是亲子装。刚才煜祺穿的就是同款。”
“是什么样的亲子装？”裴温瑜好奇地问。
周启华笑着描绘了一下图案印花“是猫咪图案。裴总你要穿吗？超可爱的！”
裴温瑜“……”
利索地给裴温瑜换上了和儿子一样的亲子装，周启华悄悄地拍了一些照片准备等以后裴总复明后用来嘲笑的证据。
但在拍好照后，还是忍不住长叹道“突然有点羡慕，我还没收到我儿子的礼物。这臭小子恐怕连父亲节是哪天都不知道……应该是沈小姐教的吧，沈小姐真的厉害，才短短几天时间，之前连话都不说的孩子都会写字了……”
见裴总从信封里拿出贺卡，周启华忍不住偷瞄了两眼。
“他写了字？”裴温瑜吃惊地问，随后摇摇头道，“应该是沈雪写了一遍后他描摹的。”
他说着，轻轻地用手指摩挲了一遍贺卡。没有凹凸的痕迹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写了些什么。
无外乎是“父亲节快乐”这些祝福的话吧。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贺卡上写了什么？”
第一次听到裴总用这么期待的语气问自己，而且自薛总死后一向冷峻如同一潭死水的裴总此刻穿着无敌可爱的猫咪t恤，这样的反差萌让周启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裴总以后复明后，亲自看吧。”
裴温瑜一怔。
“你知道的，我可能……”
周启华立刻打断了他不吉利的话，再度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裴总，你一定会复明的，等复明后，亲自看吧。”
自裴温瑜醒来已经过去两周了，回家也已经一周了。
这段时间被保释的裴永钰低调得不能更低调，除了假惺惺打了一个电话外，两人再无任何交锋。
外界沸腾的舆论也因为恰巧爆出一个流量明星的丑闻，现在舆论的注意力全在男艺人欺骗粉丝、多次婚内出轨的骂战里，吵得不可开交……
一切就如裴温瑜预想的一样，艺人的丑闻被用来掩盖政治财阀的丑闻，现在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转移，裴氏集团的案件也因为裴永钰的低调和裴温瑜的静养而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裴温瑜知道绝不能让这件事真的就这样被掩盖过去，他必须尽快康复。所以，每日喝着活血化淤、通窍明目的中药，每日顾医生亲自上门敷药，针灸理疗、穴位按摩。
甚至还每周都会做一次头部彩超检查、脑电图和眼科的常规检查。
但失明的症状迟迟没有缓解的征兆。
在裴温瑜的追问下，顾医生才在今日告知了实话。
裴温瑜的复诊结果一直都不乐观。
原以为是脑部淤血或眼部血肿导致的短暂性失明，但敷了那么多天的药，吃了那么久活血化瘀的药，脑血流逐步地恢复供氧，裴温瑜的瞳孔仍是对光照无任何反应。
所以裴温瑜不是单纯的淤血压迫视神经，他的视神经也严重受损。
神经组织通常是不可再生的组织，哪怕手术治疗也很难让视功能再重新恢复正常，也就是复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或许，永远也无法看到自己儿子长大的样子。
就连现在开朗的笑容，也永远都看不到了。
所以在知道这个结果后，裴温瑜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今天下午立刻召集自己最信任的团队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在安静地吃完晚饭后，裴温瑜已经隐藏好情绪，继续和自己的团队开完了语音会议。
在终于空闲后，他分别打电话给了裴煜祺的两位保镖。
裴温瑜的手机在醒来后就设置了盲人模式，每按一个键都会有提示音，而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能独自、熟练地使用盲人模式的手机。
两位保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了裴总，包括购买亲子装是因为裴煜祺想要猫咪玩偶以及裴煜祺被欺负事件。
身为保镖，他们应该要第一时间保护裴煜祺，但出门前裴总曾叮嘱想看看沈雪的反应，再加上欺负裴煜祺的是一个四岁小朋友，他们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动粗，所以才按兵不动。
为此，其中一位保镖还全程录了音。
原本是想掌握小男孩霸凌的证据，没想到比想象中录到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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