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叫爸爸
有什么比从出生起就没开过口的自闭症儿童突然开口说话更让人震惊的吗？
而且还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妈”字！
“煜祺, 你刚说的是‘妈’吗？”
夏兰枝震惊极了，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裴煜祺不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自闭症傻子吗？！
她突然想到郑慧文还向她报告，这个叫沈雪的女人为了博裴温瑜好感, 还买了一个儿童有声早教挂图，试图教裴煜祺说话。
她当时听见也同样嗤之以鼻。
自闭症不可能学会说话。因为自闭症是一种病, 一种障碍, 当然学不会说话。如果能那么容易就开口说话那还叫自闭症吗？
但现在……裴煜祺还偏偏真的开口说话了！
难道……还真给她教开窍了？才教了两天就已经……
夏兰枝不敢置信，上前一步时已经被薛庆宇急急地拉住：“孩子刚开口说话, 你别吓着孩子……”
在夏兰枝出声时，被所有人火热的目光盯着的裴煜祺早已吓得小脸一白，触电一样胆小如鼠地缩回了薛蕙羽的背后, 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但很快, 他又钻出小脑袋, 细若蚊蝇地朝着裴温瑜嚅嗫了一声：“爸……嗝……”
奶里奶气的嗝又冒了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 裴煜祺眼睛红红的，捏着自己的小鼻子把试图嗝压了下去。
“爸……爸……”
孙子终于开口说话, 薛庆宇又惊又喜, 可听清他开口说的是“爸爸”两个字, 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 他心中一阵涩然，转头问道：“温瑜，煜祺现在已经能说话了吗？第一次开口是什么时候……？”
虽然刚才已经知道裴煜祺愿意开口说话了，但裴温瑜也是第一次听到裴煜祺的声音。
他看不见病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着突然灵敏的听力推测着事态的发展。
但在儿子开口叫爸爸时, 他整个脑袋突然“嗡”得一下停止了思考。
在薛蕙羽同意生下孩子后, 初为人父的他就曾经美美地想过, 他们的宝宝是男是女，他们的宝宝第一次开口是叫爸爸还是叫妈妈……应该是叫妈妈吧！妈妈的发音比爸爸容易一点。
那时，虽然知道薛蕙羽厌恶怀孕生子，但裴温瑜总觉得，十月怀胎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看着宝宝一点点长大，感触最大的应该就是妈妈了。她应该会和自己一样，期待着宝宝的第一声是属于自己的。
但薛蕙羽坐月子期间，儿子的照顾全部落在了他的头上。
望着连抱都不愿意抱儿子的薛蕙羽，意识到她真的觉得儿子是负担的裴温瑜，心里酸酸涩涩，突然觉得，儿子第一次开口或许会叫爸爸……
裴温瑜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也不希望他们的孩子从小就意识到自己不被妈妈喜爱。
所以即便是面对襁褓中的宝宝，也会情不自禁的告诉他，妈妈是爱他的，希望“妈妈”这个称呼能够在他们宝宝的脑海中留下印象，让他未来能第一个开口叫妈妈。
哪怕现在薛蕙羽不喜欢他们的儿子，但未来的某一天，薛蕙羽听到他们儿子奶声奶气叫“妈妈”，应该也会有一种错愕的惊喜感。
只是这教宝宝叫妈妈的计划还没付出多少行动就夭折在了一场车祸上。
他养病躺了三个月，后来又不死心地到处寻找失踪的薛蕙羽……在儿子应该学说话的那段日子里，并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觉得孩子对声音的恐惧是因为孩子胆子比较小的原因，喜欢扔东西，也是因为孩子动作敏感期的表现。
而在薛家碰壁后，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太过失责的裴温瑜，努力地想要在儿子面前拼命挽救。
他一直以为儿子不让他抱是因为他经常不在家，所以儿子觉得他很陌生，等时间长了会亲昵起来的。
儿子一个人闷在家里，可能只是语言环境因素导致的语言发育迟缓，造成儿子没有机会进行语言表达，以至于儿子语言表达欲望降低，语言发育得不到必要的发展。
只要顺其自然，儿子总会有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他开始耐心地教他叫“爸爸”，日子在对裴煜祺开口说话的期待和焦虑中一天天过去。
但儿子只会木呆呆地缩在角落里，甚至一岁多了还不愿说话，不喜欢表达。
等意识到一岁半还迟迟不开口说话、言行举止都不似普通儿童，对声音的恐惧越来越严重开始着急到医院检查时，已经晚了。
在裴煜祺被诊断出自闭症后，裴温瑜有很长时间不敢相信……
让裴温瑜更加难受的是，他的儿子害怕讨厌他，以至于后面他想要靠近，他就会情绪激动地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发狂，大喊大叫，亦或者朝他摔东西。
医生说，孩子的自闭症症状越来越严重，切记不能让孩子受到刺激……而他，竟然是让孩子受刺激的罪魁祸首。
因为裴煜祺在他面前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孩子非常害怕，甚至说是讨厌他。
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结论的裴温瑜五雷轰顶，实在无法接受是自己令孩子成为了自闭症。
医生说自闭症发病的影响因素很多，与怀孕期间的感染、孕妇生产时候的胎儿脑损伤等生物学因素有一定关系，后天家庭环境，家庭氛围以及养育方式等因素也会进一步的诱发或者加重自闭症，导致儿童孤僻自闭。
不管是遗传因素还是环境因素，都几乎不能痊愈。
只能早期发现，早期干预，并通过行为干预和特殊训练等方法，来提高自闭症儿童在日常生活中的自理，认知，社会交往以及社会适应能力。
因为医生的强烈叮嘱，好不容易能流畅使用拐杖可以像普通爸爸一样拥抱孩子的裴温瑜才不得不克制住自己想和孩子亲近的冲动。
他害怕刺激到孩子，不敢主动踏进儿子的房间，只能尽量地在孩子面前降低存在感，和孩子保持应有的安全距离，努力带着孩子到医院做全面的康复性的训练。
而那个时候，他才在调查中得知，他和蕙羽的车祸是他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
他要努力活下来的原因又多了一个。他必须要把犯人绳之以法！
所以后来，裴温瑜又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儿子的病情也稳定了一段时间，生活自理能力就和普通的孩童一样，甚至更聪慧一些。
但唯独不愿意说话。
无论他找了多少医生，找了多少老师，都无法撬动他的口。
医生建议他去学校交一交朋友，所以去年，和家附近的幼儿园说了儿子的情况后，儿子也开始上学了，没想到上学后，裴煜祺的自闭症越来越严重，开始在家里出现自残自虐的行为。
后面陆续还请了几个幼教，但煜祺什么都不愿意学，病发时自残自虐的行为越来越严重。
但现在，这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来得如此突然，裴温瑜当场怔在原地。
与此同时，听到裴煜祺叫爸爸的夏兰枝突然反应过来，裴煜祺第一声喊出的“妈”应该是“妈妈”的意思，她瞬间找到了理由开始教育道：“煜祺啊，爸爸没有喊错，但妈妈是不能乱喊的，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对别人都乱喊妈妈，会生气的！”
你才乱喊妈妈呢！
裴煜祺委屈又气鼓鼓的，偏偏不会发出几个音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气哦！为什么他那么笨还不会说话！
裴煜祺的不吭声，在夏兰枝眼里习以为常，她又似找到了指责的理由，对着薛蕙羽说教导：“沈小姐啊，‘妈妈’这个词可不能乱教的，煜祺从小没有妈妈……你怎么能让他叫你妈妈呢……”
“阿姨，你怎么会认为‘妈妈’这个词是我教的呢？”薛蕙羽突然出声截断了她的话头。
夏兰枝一阵语噎。
的确裴温瑜只说这位沈雪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她是从郑慧文的口中得知对方在教裴煜祺说话……
她打哈哈道：“煜祺很少和外人那么亲近，刚才是对着你叫妈妈……所以就猜想是不是沈小姐你教的。”
“我的确在教煜祺说话。”薛蕙羽大大方方地承认，“郑阿姨因我受伤，在郑阿姨休养期间，我必须担负起照顾煜祺的责任。所以阿姨您放心，煜祺并不是无人照顾。”
这声音……太像蕙羽了……！
薛庆宇一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话的年轻女子。然而这一望，对方平庸的容貌和无动于衷的目光就令他失落地摇了摇头。
都三年半过去了，他竟是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觉得是蕙羽……
“教煜祺学习时，我发现煜祺很聪明，不开口说话其实是不愿意说，最近已经渐渐愿意开口了，也学会了爸爸的发音。模仿是孩子的天性，可能是前段时间一直听到那位护士小姐叫郑阿姨“妈”，所以举一反三跟着学了出来……”
三岁半才刚刚开口说话的孩子很聪明？
对方的解释狗屁不通，夏兰枝当然不相信，但她也理解错了，以为这位沈雪有着成为裴煜祺继母的野心所以故意教着裴煜祺让他叫自己“妈妈”。
而她冷静后也意识到，就算裴煜祺开口说话了又怎么样。
自闭症儿童语音障碍，哪怕他们能清晰地发出声音，也是没有沟通的意义。说来说去，依旧是个傻子罢了！
“既然煜祺愿意说话，我也能教。”夏兰枝看向裴煜祺，笑得和蔼可亲道，“煜祺，跟外婆回家好不好？外婆给你买很多很多玩具。”
裴煜祺拨浪鼓地摇着头，伸手抱紧着薛蕙羽埋首在她的怀里。
夏兰枝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上前要拉开裴煜祺。
薛蕙羽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声音冷硬道：“阿姨，如果您真心为煜祺好，希望您能考虑到，煜祺才刚愿意说话，如果强迫他换个陌生的环境，他肯定会感到焦虑和恐惧，很可能会产生应激反应。你到底是真的想为他好呢，还是想害他呢！”
被推开的夏兰枝火气蹭蹭蹭地上来，正要开口反驳，就听到裴温瑜突然道：“是的，阿姨。”
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裴温瑜突然意识到，煜祺虽然不开口说话，但大人的对话都是能听懂的。
他颔首道：“你也看到了，煜祺待沈小姐非常亲昵，所以我就委托了沈小姐暂为照顾煜祺。沈小姐不仅在生活上照顾煜祺，还会教煜祺说话写字。这段时间，就不劳烦你们了。”
“温瑜啊，煜祺是我们薛家的孙子！你更相信一个外人，而不相信我们薛家吗？”夏兰枝不死心，而下一秒就被一直沉默的薛庆宇一把拉了住。
“好了，既然煜祺有人照顾，就不要再说了。”
他转身望向裴温瑜道：“温瑜，你平安醒来我们也放心了。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年轻女子熟悉的声音令薛庆宇心中揪痛，也不愿再在病房里多呆，拉着还有些不死心的夏兰枝匆匆道别。
待走到了电梯，夏兰枝甩开他的手，不满道：“走那么快做什么！不是说好，把煜祺接回家照顾吗？你怎么就放心把他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呢！”
薛庆宇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烦躁道：“那位沈小姐是温瑜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救了温瑜，温瑜很可能就不在了。温瑜做事一向周密，肯定是调查过她的背景，确定她身世清白才会把煜祺托付给她照顾。而且，煜祺现在亲谁你看不到吗？能让煜祺主动开口说话，她就已经比我们所有人都更适合了。”
“可那个女人那么年轻，指不准有什么歪心思！”夏兰枝故意说道，“你不担心吗？”
“你乱想八想些什么！就算有，也已经三年多了，蕙羽都离开了三年，还不让温瑜再娶吗？煜祺还那么小，也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以前还呢喃着如果裴温瑜敢再娶就弄死他的薛庆宇竟然现在这么阔然……？！
没想到薛庆宇一点也不反对裴温瑜再娶的夏兰枝心头一惊，再次看向薛庆宇时，才反应过来他此刻的神色有些奇怪和反常。
是啊，怎么能不反常……她来之前还以为郑慧文夸张了，怎么可能有人的声音会那么相似。但亲耳听到后才惊觉，郑慧文一点都没有夸张，那个女人除去一张脸简直就是薛蕙羽翻版！
薛庆宇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改变了态度！
夏兰枝心头恨恨，薛蕙羽这小妮子都死了三年了！现在连一个声音相似的冒牌货都能让薛庆宇心软！真是糟心！
不同怀着满肚子气离开的夏兰枝，牵着裴煜祺手的薛蕙羽现在心情贼好，因为她不但成功留下，还听到了复活值上涨5点的提示音。
她心头雀跃道：【崽崽都给了那么多复活值了，没想到撸一撸还是能挤出新的复活值~】
【是裴温瑜。】
薛蕙羽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要攻略裴温瑜还需要很长时间，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就给了5点！
【应该是我对崽崽好的行为，增加了他的好感值~还以为他不关心崽崽，看来还是有一点上心的。】薛蕙羽说着说着，感慨道，【如果后面每次我对崽崽好都能增加他的好感度的话，那任务比想象中容易一点，只要在他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好好表现就行。】
【宿主，情况不太乐观……刚才裴温瑜的数据更新了，他失明了。】因为杀毒和关小黑屋浪费了太多时间，系统现在才更新完最新数据，导致现在才获得那么重要的情报。
【什么？！】薛蕙羽差点失声喊出，但对上戴眼镜的裴温瑜，那种违和感越来越明显，【所以，他才在病房里戴墨镜吗？是车祸的后遗症吗？】
【车祸引起脑内淤血压迫神经和动脉，导致眼睛失明。】
【什么时候能治好？怎么样能治好？】薛蕙羽急切地问着。
【现在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小说剧情，具体什么能治好，我也无法得知。】
宛如被一道惊雷当场炸在薛蕙羽的心头。
如果一百天内裴温瑜一直处于失明状态，那她该怎么展开任务……她对崽崽表现得再好，裴温瑜也看不见啊！复活值根本刷不起来……
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薛蕙羽脑中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却听到裴温瑜冷不丁地开口道：“沈小姐，现在是煜祺午睡的时间。可以麻烦你将煜祺送回后，我们再继续聊一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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