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朕让裕亲王为你压阵,  他为人稳重,作战经验丰富,你们去山西的时候带足兵马,  以防不测。”

  裕亲王,胤祉嫡亲的二伯。

  据说当年先帝还没有定下继承人时,曾问过皇子们的志向,  那时皇阿玛的回答是‘愿效法父皇’,而二伯的回答则是‘愿为贤王’。

  一个有大志向,目标明确,另一个则是表现的对皇位毫无野心。

  胤祉不知是不是这一问便决定二人的命运,  但皇阿玛八岁登基,  二伯福全,则是在康熙六年被封为亲王,  成为议政大臣,一直到康熙二十九年时,乌兰布通之战,二伯为主将,  大哥做了当时的副将,虽大胜噶尔丹,  可却还是让噶尔丹逃了。

  二伯因此被罚俸三年,  撤掉佐领,  还被取消了议政权,但作为副将的大哥,  并未受到任何惩罚。

  去年皇阿玛亲征噶尔丹,  二伯也在出征之列,  只是不再是主将。

  胤祉对这位二伯不算陌生,  但也并不熟悉,  虽时常可以在大朝会和宫宴上见到二伯,可彼此之间并未有多少接触。

  他对二伯最大的印象便是——老实,虽贵为亲王,可就像是一个老好人一般,瞧上去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面对皇阿玛时,从来没有做哥哥的架子,甚至没有做兄弟的亲昵,就像臣子一般恭敬谦卑,也就只有在宫宴上,才会显得二伯和普通臣子不同,可以关怀皇阿玛的身体状况,偶尔的时候还会被皇阿玛唤一声‘二哥’。

  这场面从小看到大,胤祉都习以为常了,不会再生出什么感慨,但若是将老四代入皇阿玛,将他代入二伯,二三十年后,老四为君,他为臣,老四做皇帝,他做亲王,若是如皇阿玛和二伯这般相处,那可就太憋屈了。

  就像是现在,皇阿玛不放心他的安危,也担心他在山西闹得太大,二伯随他同去,既可以保护他不被暗杀,也是一个现成的替罪羊。

  若是事情闹得太大了,未必不会影响山西的日常政务,如若满朝文武要问责,皇阿玛能顶得住自然好,皇阿玛若是想给满朝文武一个交待,那头一个被踢出去的必然是二伯,就像康熙二十九年的乌兰布通之战一样。

  哥哥和儿子比起来,当然是儿子更亲,不过纵看过往事例,皇阿玛真的有拿二伯当哥哥吗。

  同样作为亲王,胤祉不免物伤其类。

  想来若是皇阿玛的圣旨一下,以二伯多年的经验肯定能立刻体会到皇阿玛的用意,等到了山西,就算是为了自保,也必然会拦着他。

  他和二伯同为亲王,二伯又是他的长辈,更重要的是他无兵权,二伯手里掌着兵,到时候他这小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所以,“皇阿玛,裕亲王虽是儿臣的二伯,可平日里接触不多,儿臣并不了解二伯的秉性习惯,要在一起共事还要先磨合,难免耽误功夫。比起二伯,儿臣认为大哥更适合作者压阵之人。”

  “去年大哥率兵亲自实施诱敌之计,将噶尔丹的精锐引到昭莫多,英勇无敌,堪称传奇,很是让人很佩服,且古语有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和大哥联手在山西肃清官场,也算是一桩美谈。”

  大哥是自己人,又是个暴脾气,他和大哥一起或许能组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康熙沉默不语,老大和老三的关系,实在让人琢磨不透,说不好,关键时候老大还信任老三,把福晋都送到老三的医馆去生产坐月子,要说两个人的关系好,那也不见得,老三清楚自己此去山西是做什么的,还要拉上老大一起。

  一个老三,得罪满朝文武还不够,若是再加上老大一起,朝堂上就该……

  如今因着明珠时不时就要病一场,老大已经耽误许多事了,连斗志都快没了,整天不是向明珠嘘寒问暖,就是跑到马球场去发泄,再这么下去,局面将失去控制了。

  三地皆出现民变,他打算下半年亲自去巡视一番,到时候把老大带上,一方面把老大和明珠隔开,另一方面,也让朝堂上的人都看到他对老大的重视。

  如今让老大跟着老三去山西搞事情,那可不成,朝堂上有一个活阎王就够了,不需要再有第二个。

  “朕还有旁的事让老大去办,他不行。”

  “那……穆克登?若是穆克登能带上的火器营的一队人马,必然能压得住阵。”

  热武器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bug一样的存在,大清能够打败噶尔丹,热武器绝对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穆克登与他同去,自然会听他的,而且以穆克登的官职,皇阿玛甩锅也甩不到穆克登身上,在山西搞多大的事儿,罪责他一个人承担即可。

  当然,最好是皇阿玛硬气些,拿出当年斗鳌拜的精气神来护着儿子。

  这次康熙应下了,虽然他认为派裕亲王福全去对老三更为妥当,但老三不愿意就算了。

  也不知道是福全得罪了老三,还是老三单纯觉得福全不合适,从前这二人确实没怎么接触过,老三不喜欢交际,除了母族和妻族,几乎不怎么同朝堂上的官员来往,宗室也不例外。

  在圣旨颁发下来之前,胤祉特意跑了一趟富察府,穆克登自然不在府上,作为火器营的总统大臣之一,掌管火器营政令,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他是去告知穆克登额娘和夫人的,提前收拾行李,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至于他自己这头,额娘好说,宝音今日可才刚刚生下孩子,他这会儿离开京城,实在说不过去。

  “去山西,这就走吗?”宝音瞪大了眼睛,这至少得去一个月吧。

  胤祉轻轻点了点头,他怎么听着宝音的声音还有点兴奋,听错了吧。

  “我待会儿安排人去收拾行李,这次要去多久,行李带多少?”

  确定无疑,是兴奋没错,宝音一双眼睛都亮了,唇角也是上扬的。

  是他在家中待太久了吗,距离产生美?

  “去多久还不一定,得几个月吧,行李少拿,和我上次去山西时一样,尽量轻车简从。”胤祉顿了顿,“我等过完洗三礼再走,小家伙的满月酒和百日宴,我可能都没法参加了,还要不要办、怎么去办,你自己拿主意即可,到时候可以让二姐姐和岳母过来帮忙,大嫂和四弟妹也都有经验,我走之前会拜托大哥和四弟……”

  越说越遗憾,这可是小家伙的满月酒和百日宴,一辈子只有一次,想到这里,他便磨刀霍霍向贪官。

  把该说的都说了,胤祉到底是没忍住,问道:“我怎么瞧着你好像很高兴?”

  宝音坐月子的时候,他非但不能陪着,还会错过儿子的满月酒和百日宴。

  宝音生气,他能理解,伤感也正常,只是何故这般高兴。

  “唉!”宝音叹了口气,三哥去宫中之前,他还为三哥在月子里进来陪她用午膳感动,三哥进宫之后,这感动就消失不见了。

  镜子里的她,头发乱糟糟,两边的脸颊红彤彤,像猴屁股一样,鼻翼处还有怀孕时生的几粒雀斑,而且她的脸比怀孕前胖了整整一圈。

  她自己都没办法违心说好看,而且照镜子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月子里不能洗澡,也不能洗头,还不能上妆。

  她要顶着油乎乎的头发和三哥相处一个月,一个月后虽然能洗澡洗头了,可也不会立刻就瘦下来,还得继续顶着这样一张脸,这可真的是……太让人绝望了。

  怪不得女子坐月子时,丈夫不会入内与其见面,之前她觉得这规矩没道理,现在想想,非但有那么几分道理,好像对男女双方还都挺贴心。

  “等你几个月后回来,我就瘦下来了,气色也调理好了,中间蜕变的过程,你不必看到,只看到结果,这多好。”

  暂且不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现在这般模样,自然是见到的人越少越好,小家伙的满月酒她都不准备大办,小小的办一场即可,百日宴也就正常规模,等到抓周礼时,再补偿给小家伙好了。

  这理由,好吧,他被说服了。

  胤祉小时候第一次被剃光前面的头发,也是非要戴着帽子,当着额娘和二姐姐的面都不愿意摘帽。

  虽然宫里的男子除了小不点大都是一样的发型,要丑大家一起丑,可这样他还是在夏天戴了许久的帽子,尤其是去慈宁宫请安时,人多不说,还总是能碰到大哥。

  大哥绝对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驾驭月亮头还不损颜值的人,这一点连小九都比不过,忽略发型,单论颜值,小九是不输大哥的,只是月亮头绝对拉低了小九的颜值。

  若有朝一日,他能成功带着众人跑路,必然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剪辫子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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