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波未平咸阳城(四)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
百馀年间未灾变,叔孙礼乐萧何律。
岂闻一绢直万钱,有田种谷今流血。
洛阳宫殿烧焚尽,宗庙新除狐兔穴。
伤心不忍问耆旧,复恐初从乱离说。
小臣鲁钝无所能,朝廷记识蒙禄秩。
周宣中兴望我皇,洒血江汉身衰疾。
后世诗文之中,描绘出商业繁华给国家带来的富足,同时也描绘出由于战争导致的悲惨局面,秦楚之间的纷争持续了十数年,两国国力消耗巨大。
与之不同的,楚国依靠着广袤的土地,丰富的物产,最为关键的一点,南方的稻米可以做到一年两成熟,如此一来,保证了粮食的充足。
在战乱年代粮食,是最为宝贵的资源,有了粮食,就能够召集兵马,有了粮食就能够安抚百姓,通过买卖粮食,还能够给国家带来巨大的财富。
与之相反的秦国,人口主要集中在咸阳附近,但是粮食的产量十分的有限,就算是天府之国的巴蜀,虽说物产丰富,怎奈何路途遥远,这粮食在运输的过程之中,就会被消耗大半,更不要说再有余粮买卖了。
这就是为何楚国能够在天下争锋的过程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源。其他的诸侯国国土主要集中于秦岭淮河以北,粮食作物的收成,仅能保证两年三熟。
如此一来粮食的供给,就成了各国的头号难题,一旦准备开始战争的话,就需要准备充足的粮草,但是北方又极度的缺乏粮食作物,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到楚国来购买粮食。
楚国的商业也就变得异乎寻常的发达,南来北往的客商,东进西出的商旅,各国都不敢贸然的发起对于楚国的进攻。
看似随意的一个建议,实则里面的颇有学问,楚国依靠强大的经济实力,主导着看似松散的国际环境,一旦放弃了对于秦国的贸易制裁。
秦国势必会迅速强大起来,芈横自然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秦国出现,秦国崛起的势头已经十分的明显,经历商鞅变法之后,秦惠文王就敢于率先挑战楚国的权威。
两国之间已经互相征伐多年,芈横心里清楚,楚国一旦放开对于秦国的贸易制裁,秦国就能在短时间内低价获得自己所需的战略物资。
如此一来,按照秦军彪悍的战斗力,势必会威胁到楚国的安危。
“兹事体大,小侄做不得主啊!太后的建议,小侄儿自当尽快的上报父王的!一切问题还是等他老人家与满朝文武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芈横并没有逞英雄,而是坦诚自己现在还做不了,这么重要的决定。
“哈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有空的时候,哀家亲自给您的父王修书一封,这两国征伐,百姓无罪,世人皆知这楚国的丝织品名满天下,只可惜这秦国的百姓无福消受。
再者就是这黑市之中,楚地出产的丝织品,稍微有些品相的,都是堪比黄金,更不要说楚国宫廷里的器物了。
今个见到你送来的这个龙涎香,哀家是说不出的高兴啊!”说着用手将桌上的龙涎香拿起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随口说道: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芈横一看眼前的局面,虽然人家没有开口让自己离开,但是已经不难看出,这要紧的事情说完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了。
“启禀太后,耽搁您如此多的时辰,小侄也该告退了!”说着起身施礼准备告退。
“贤侄不必拘礼,到这里就跟到自己家里一样,你相待多久,就待多久,来去随意可好?来!拿着!”说着又将方才的小物件递给芈横,继续说道:
“虽说如此,但这咸阳城总归不是咱们的郢都,你拿着这个小物件,在这咸阳城里,你就来去自如了!”
芈横一听,也觉得有理,随即感谢道:
“多谢太后,既然如此的话,侄儿就收下了,只是此番前来,还没有到市坊之中走走看看,这心里多少有些急躁,太后要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侄儿就先行告退了!”
“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就是坐不住啊!不过这样难怪,当年哀家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到处的疯野,就连大海哀家都曾出过,去吧!
要不要宫里派些卫士跟随啊?”太后在回忆自己青葱岁月的同时,还不忘关注一下芈横的安全。
“多谢太后美意,有端木在身边就足够了!”芈横婉拒了太后的美意。
太后看着一旁的侏儒武士,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表情之上,能够读到一丝的不以为然,嘴上说道:
“端木?也是芈氏的一支啊!源于芈姓(源于轩辕氏),出自西周初期周文王姬昌之师鬻熊之后端木典,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
不知这位武士如何称呼啊?”
侏儒武士也看出了太后的不以为然,心中十分的生气,但是不好发作,听到太后如此发问,旋即气沉丹田,脚下用力,上前一步,这脚一落地,就听的脚下的方砖,应声断裂。
“启禀太后,属下端门无情!”
如此一来,可是把太后吓得不轻,要知道这秦砖素有‘铅砖’的美誉,千锤百炼,烈火焚烧,坚硬的程度可想而知,要是被悬空放置的话,重力击打折断还不足为奇。
最为奇特的是,这秦砖铺就在地面之上,方才端木无情的这一脚下去,秦砖当即变成粉末。
太后不由得刮目相看,惊叹道:
“壮士!是哀家有眼不识真英雄,哀家给您赔礼了!”说着起身就要行礼。
芈横一看赶紧上前阻拦道:
“太后万不可如此啊!端木还不跟太后谢罪!”
端木一听旋即跪倒在地,说道:
“属下无礼,还望太后责罚!”
“起来!快起来!真没想到我大楚国卧虎藏龙,贤侄啊!只是不知道这端木是和来历啊?”女人的好奇心就是如此的严重,甭管是什么地位的人,对于好奇总有着难以遏制的冲动。
“回太后的话,端木本是‘无当军’中的将官,一日外出执行任务之时,误食了山林之中的毒草,才使得身高,变作了如此模样!
端木功夫本就了得,经此一变之后,因祸得福!这内力变得异于常人,方才这轻轻的一跺脚,既能将这秦砖碾成粉末!”芈横十分得意的介绍道。
“果然是非同凡响!楚地多俊杰。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奇特的草药,能够将人返老还童!”太后关注的重点,发生了偏差,回到了最为关心的容颜之上。
“侄儿有这样的武士留在身边,看来派遣卫士的事,就权且作罢了,本打算进一下地主之谊!”太后说道。
“‘夫诸侯之会,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归饩,以相辞也’(诸侯见面,在事情商讨完毕之后,作为客人的诸侯向主人行礼,作为主人的诸侯向客人送一些食物,以此相互告别.)”芈横借用《左传》当中的言辞作为答复。
太后一见这芈横也是去意已决,随即端起方才的美酒说道:
“这坛酒还是当年哀家出嫁的时候,楚国宫廷的陪嫁之物,今日喝下这爵酒,也算是你我两国重修旧好!来!”说着将酒爵举起,遮挡在袖口里,将酒水一饮而尽。
楚太子芈横见太后如此洒脱,也是不甘示弱,随即将酒水一饮而尽,如此一来这私底下的结盟仪式,就算搞成了!
至于结果如何,各方都是心知肚明,不做赘述。芈横放下酒爵,高声说道:
“太后!留步!在下告辞!”
“来人,替哀家送一送贵客!”太后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是!”身边的侍女答应下来,随即说道:
“太子!这边请!”
芈横抱拳施礼,端木无情,也在一边抱拳施礼!楚太子芈横离开秦国宫廷不提,单单要说这芈太后,心里是七上八下。
眼前的事情一旦有了眉目,自己的儿子就能够从遥远的燕国回到自己身边,最为关键的一点,自己还能够借助楚国强劲的势头,再次回到权利的巅峰。
整个房间弥漫在一种梦幻的香气之中,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君临天下的一幕。
闭上眼睛沉浸在暂时的惬意之中,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不可不谓之跌宕起伏,远嫁秦国,本来就是为了两国的结盟,不曾想强势崛起的秦国。
如同出生的牛犊一样,根本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先是将魏国打翻在地,而后居然与楚国发生了激烈的碰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国依靠强大的国力,迅速扭转了开始的颓势。
兵临咸阳城外,秦国大将纷纷败下阵来,就连秦惠文王也是吓得一病不起,发出了《诅楚文》
“有秦嗣王,敢用吉玉瑄璧,使其宗祝邵鼛布忠,告于丕显大神巫咸,以底楚王熊相之多罪。昔我先君穆公及楚成王,实戮力同心,两邦若壹,绊以婚姻,袗以齐盟。曰:叶万子孙,毋相为不利。亲即丕显大神巫咸而质焉。今楚王熊相康回无道,淫佚耽乱,宣侈竞从,变输盟制。内之则暴虐不辜,刑戮孕妇,幽刺亲戚,拘圉其叔父,置诸冥室椟棺之中;外之则冒改久心,不畏皇天上帝,及丕显大神巫咸之光烈威神,而兼倍十八世之诅盟。率诸侯之兵,以临加我,欲灭伐我社稷,伐灭我百姓,求蔑法皇天上帝及丕显大神巫咸之恤。祠之以圭玉、牺牲,逑取我边城新隍,及邬、长、亲,我不敢曰可。今又悉兴其众,张矜亿怒,饰甲底兵,奋士盛师,以逼我边境。将欲复其凶迹,唯是秦邦之羸众敝赋,鞟?,栈舆,礼介老,将之以自救也。亦应受皇天上帝及丕显大神巫咸之几灵德,赐克剂楚师,且复略我边城。敢数楚王熊相之倍盟犯诅,箸诸石章,以盟大神之威神。”
秦惠文王临终之时的惊恐,芈太后无法忘记其眼中的恐惧!单单就是这一篇《诅楚文》可见一国之君的无奈和悲观。
秦惠文王尸骨未寒,自己就开始谋划着铲除他的儿子,秦武王赢荡!虽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是转瞬之间,太后就为自己的举动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楚国势大,秦国难以撼动楚国的根基。而今提出一统天下的言论,为之尚早,秦武王赢荡如此不顾一切的东征西讨,势必会将秦国带入万劫不复之中。
今日除掉赢荡是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太后自言自语道。
能够将篡政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也是足以见得,芈太后,多么的工于言辞。
如此一来,芈太后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如此的高尚,如此的受人尊重。
这边谈的火热,秦武王赢荡那里也没有闲着,经过太医令李醯的治疗,这腰部的疼痛,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反倒是一日比一日痛的厉害起来。
虽然如此,但是这朝廷中公务是一点也不敢耽误,赳赳武夫治理起国家来,也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大王腰病不见好转,反倒是一日比一日厉害,臣妾以为,还是请神医扁鹊,进宫来为大王医治吧!”魏国夫人十分心疼的看着秦武王赢荡道。
“王后,不碍事的!不知你的腹痛之病,现在好些了吗?”秦武王赢荡放下手里的文案,抬头看着魏国夫人,眼中露出怜爱的目光。
“现在已经好多了!多亏了孟说的妹妹,昨日还未到孟说府上,就已经痛的直不起腰来,没成想这姑娘手法独到,经其按摩之后,臣妾的腹痛减缓了许多!”魏国夫人一脸感激的说道。
“真有如此神奇?”秦武王赢荡十分疑惑的看着魏国夫人,在他的眼中,或许对此觉得十分的神奇。
“这得了病怎么可能按压几下就好了啊?”秦武王赢荡开口问道。
“大王有所不知,这上古时期的医家,有种治病的方式!称之为祝由。主要就是通过移精变气来治疗疾病!”魏国夫人开口说道。
秦武王赢荡更是不解,一手扶着腰部,一手扶着桌子站起来问道:
“那为何现在治病,除了吃药,还要扎针,疾病还是有好,有不好的时候,这是什么缘故?”
见秦武王赢荡发问,魏国夫人说道:
“大王今非昔比,古时候人们生活简单,处在一种安静淡泊.不谋势力,精神内守的意境之中,邪气不能入里,所以就不用吃药或者用针。
当今之世则不然,忧患缘其内,苦行伤其外,又失四时之从,逆寒暑之宜,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所以小病越来越严重,大病就会死亡,这是祝由所不能治病的原因!”
“原来如此,看来寡人也是太过烦劳所致啊!”秦武王赢荡听到王后的话,起身来到王后的身旁抚摸着王后的肚子!
如此举动使得魏国夫人满脸愧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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