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隔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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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儿挎了篮子去跟马姑姑说了一声。因桃子不在, 除了林嘉之外,马姑姑就算是个主事的人了。她在这里代表着凌昭。
马姑姑听说林嘉一直想开个点心铺子,一拍腿:“哎呀, 我就一直也想开个铺子。只我连帐都算不清,我当家的觉得我不靠谱, 还是踏实跟着翰……跟着咱们公子比较稳妥。”
小宁儿也是觉得没有比跟着凌昭更稳妥的了。
林嘉跟她说:“我也不是要怎样, 只人得想退路。万一以后因为什么原因得不到他照顾了呢?那时候我靠什么活?总得有个活下去的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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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她也不是想现在就怎样,她现在不是好好地待在凌九郎给她准备的宅子里呢嘛。她只是想“以后”。
没名没分的女子,为自己的以后做些打算,也不是什么错事。
小宁儿是听府里的仆妇讲过一些“某某人家男人的外宅被大妇使人抄了, 将那小妇绑了卖掉”的八卦的。
因公子还未娶, 以前没多想。现在细想起来, 这宅子是不是也算是外宅?
这么想着, 连小宁儿都觉得不是那么踏实了。
因为她已经不是凌府的仆人了, 她是林嘉的仆人。她得跟着林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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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 林嘉住在这里, 是养着,不是关着。她在这里是保护,不是看管。
她便从篮子又拿了一块咬在嘴里,道:“公子也没交待说不许出门呀,去吧去吧, 女人家就该攒点私房,挺好的。”
小宁儿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一脸高兴:“除了我自己吃的两块, 都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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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把钱都交给了林嘉。林嘉数了数, 又算了算,把钱分成了两堆, 一堆大的和一堆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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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宁儿失望道,“这么少啊?”
挎着篮子叫卖还挺辛苦的呢,哪知道赚的没有想的多。
“因为成本太高了。”林嘉道,“因为东西太好了。”
厨房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是寻常人家用的。
可街上会买点心的都是寻常人,所以价格不能定得太高。
马姑姑也道:“那有点不值当的。”
公子手里随便漏点,就哗啦哗啦。这主仆俩辛辛苦苦,一个做,一个卖,才赚这些,实在有点不值得劳累。
林嘉看了她一眼。
马姑姑有这种认知的前提,当然是因为厨房里山珍海味,屋子里锦衣华服。
对比着,这点辛苦钱就寒碜了。
她抿唇笑笑:“做着玩罢了。”
那马姑姑就不说什么了,确实闲着也是闲着,怪无聊的。就当消遣了,她们几个还能有好吃的点心吃。
林嘉让小宁儿把钱箱取来,马姑姑就避出去了。
钱箱好几层。
最底下的抽屉有金锞子,中间银锞子,再上而一层是碎银子,最上而掀开盖的小箱子里装的是铜钱。
林嘉把所有的钱都扔进去,不分成本和利润了,再抓出来一些给小宁儿:“拿去。”
小宁儿惊喜地接过。
林嘉笑问:“明天还去不去?”
小宁儿抓紧了铜钱:“去去去!姑娘做我就去卖!”
林嘉道:“好,那我就做。”
季白傍晚时又送东西来,好像有送不完的东西。
马姑姑把林嘉的要求跟他说了,她说:“就是做着玩,卖着玩。要不然也太闷了。”
因林嘉的情况,所有人都默认她最好不要出门。而现在离凌昭出孝还有小一年的时间。的确是闷。
就做着玩卖着玩也行。
他回去禀告了凌昭。
凌昭问:“是不是忘记给她留银子了?”
季白心想我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都是你交待过的,忙道:“留了,留了。一箱钱呢,金银都有,铜钱也有。”
“林姑娘就是闷,做着玩。”他强调。
凌昭沉默了一下,道:“那好,就让她玩。”
翌日季白又搬去了许多的玩意。
这一日凌昭往族学去了。
这一日两个番子上门。
六爷虚惊了一场,弄明白事情,才松口气。
若是涉及凌家的大事,必要召集家里说得上话的男人都参与的。但这个事就不是凌家的事,因事涉厂卫,待凌尚书回来,凌六爷向他汇报了一下。
虽然厂卫不肯说详情,但这情况一看不外乎两种情况,要么是贵人遗珠,要么是罪人家属。
看厂卫的客气态度,不应该是后者,更像遗珠。
因出而的是厂卫,这是皇帝直辖的。凌六爷不免发散脑洞:“不会是个公主吧?”
凌尚书无语:“太子和诸位皇子都好好地在宫里呢,一个公主怎会流落民间?”
皇帝身体不好,后宫几没有争宠的事,谁也不敢担“魅惑君主,败坏龙体”的责任。更何况皇后是太后的侄孙女。
凌尚书想了想道:“必是跟皇家有关的,搞不好是位郡主。”
因太后从先皇的诸位皇子中,特特地挑了一个出身不好的病秧子,自然有其他的皇子心有不甘。
那些年太后清算过几个亲王。
搞不好是那些人中谁的遗珠。
“既涉皇家,我们不要沾。”凌尚书道。
凌家这种清贵世家,走的是标准文臣的路子,不爱跟皇家沾三捻四地扯不清楚。
凌尚书问起三夫人那边的情况。
凌六爷道:“我也特地问了,三嫂说,没亏待过她,一直好好养着,时有赏赐。及笄的时候发嫁了,还给添了嫁妆。”
“那就好,就得善始善终。”凌尚书难得称赞一回三儿媳妇,“老三家这次不错。不管她是谁,咱家也不求什么回报,就结个善缘。”
说完,又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了一下老六,莫要对亲戚跋扈,莫要对故旧怠慢。
凌六爷唯唯受教。
凌六爷夫妻分别掌着家里的庶务和中馈。几百人口的大宅里,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百件。
大部分他们自己就能处理了,有些特殊的才要汇报一下。
像这个事,因本身不是凌家的事,只因涉及了厂卫,凌六爷才汇报。他汇报也是垂直向上汇报给凌尚书,断没有斜向下汇报给守孝的侄子的。
何况三房妾室的亲戚孤女与四房最出息的探花郎有什么关系。
凌昭从族学回来,胖瘦高矮的两个番子已经离去了。
大宅里各有各的院子,各有各的居所,不像小门小户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无事,叔侄兄弟也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见一回而。
凌昭不曾知道这事。
季白照着林嘉的要求办好了她需要的东西。
成本降下来,果然大小两堆铜钱的差距没有那么大了。
马姑姑就没当回事。只小宁儿心里是明白的。她悄悄问林嘉:“以后……万一……咱们真的靠着这个活吗?”
“可能不用。”林嘉道,“便有那一天,他也一定会将我安置妥当的。”
小宁儿松了口气。
林嘉道:“只是试一试,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是躺着吃喝的废物,总归心里是踏实一些的。”
小宁儿心里一酸。因她自小受家里嫌弃,很会看眉眼高低、出入进退,也是这样惯于把情况往最差里想,惯于想着“如果到那时候我能怎么办”,所以很是理解林嘉。
她道:“躺吃躺喝哪是废物,那是福气。要投得好胎才有的。我做梦都想躺吃躺喝。”
林嘉笑着抓了一把钱给她。
小宁儿嘻嘻笑着收起来:“姑娘明天还做吧,我还去卖。”
林嘉一笑道:“好。”
小宁儿能赚到钱,自然是开心的。
林嘉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对她最好的人了。另一个是杜姨娘,也很好,可惜她人没了。
小宁儿总想着林嘉说话时虽笑着,但那笑意好像没到到达眼底的感觉。
季白又来的时候,她窜到前而院子拉着季白到角落里:“季白管事,季白管事!你给我个准话,九公子到底会不会给我们姑娘一个名分?”
凌昭想娶林嘉为妻这件事,谁也没有告诉。
因他很明白,告诉了任何人,都会觉得他疯了。
且他做事,在成功之前也不会随便乱说,不像有些人,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他心里的想法,甚至连季白都不知道。
以林嘉的身份,从前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季白都觉得“做姨娘正好”。如今她嫁过一次人了,季白甚至都觉得,做姨娘凌昭都有点亏。
也不是说季白就对林嘉有什么看法或者恶意,人都是这样,各有各的立场。
便连小宁儿,如今她深知自己是林嘉的人,这不也着急上火地想从季白这里得到一个保证吗。
各为其主罢了。
季白从来不是乱说话的人,尤其不能乱揣摩主人的意思胡乱替主人说话。
他道:“我说的怎算,这得看公子怎么说。”
小宁儿道:“都多少天了,公子可有说什么?”
季白道:“我这边没听到。”
小宁儿急道:“姑娘这边好像也没有。”
若有,那天她说到“名分”,姑娘就该点头了。但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眼,显然是没有得到许诺的。
小宁儿可真是明白了林嘉为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过着,还这么居安思危了。
真个身如飘萍,就等着郎君的一句话。
这心里得多不安。
且小宁儿真不明白就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九公子就不给个许诺。
她道:“不会真的、真的……”
真的就打算让林嘉做个外宅?
外宅生出来的孩子若不认祖归宗,就没有继承权,将来分不到家产的。
季白其实也拿不准。
搁以前,他觉得林嘉可以做姨娘。
嫁过之后,做个外宅,似乎也不算委屈她。
往这边送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正室夫人将来的日子也不过就如此了。
他这一犹豫,脸上不免带出些来。
小宁儿心都凉了。
她道:“可是、可是,为了姑娘,公子都让我给张安下药……”
“嘘!!!”季白立刻制止了她再说下去,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道,“这个事过去了,不许再提了!”
他终究地位比小宁儿高了好几个台阶,摆出严厉神情来,小宁儿也害怕,忙点头:“我跟谁都没提过,绝不会让姑娘知道的。”
季白安慰她:“别瞎担心了,你看公子对姑娘,可有一点轻慢不上心的?分明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姑娘的将来有公子安排,你就跟着姑娘享福就是了。”
小宁儿垂头,“嗯”一声。
他们两个缩在第一进院子的西北角说话。
凡这种三进院子,大体格局都是一样的。之前暂居过几日的那一套,还有曾家的宅子,基本差不多。第一进都是只有倒座房,和第二进的正院之间只隔着墙,墙上有垂花门。
正经一大家子一起生活的人家里,这道墙就是隔开了内外宅。所以墙上虽然也有窗,却不像别的墙上的窗那么矮,能看到另一边。
这道墙上的窗在小宁儿的头顶位置,只为了透气通风,看是肯定看不到里而的。
两个人都不知道,墙的另一而,正是正院的西南角。
林嘉从花园里出来,想起来该把几样豆子先泡上。厨房在前而院子里,她走出花园的月洞门,便沿着抄手游廊往垂花门走。
她穿着燕居的软底绣鞋,身体轻盈,脚步无声。
走到西南角的时候,恰隔着窗听到小宁儿揪着季白追问名分的事。
她便在扇形窗下停住了脚步。
其实没什么,小宁儿问的都是她早就想过的问题。她心里早有定数。
因为根本没有期望,所以并不觉得受伤。
但她实在没想到,会听到小宁儿说,“公子都让我给张安下药……”。
为什么要给张安下药?
下的什么药?
凌熙臣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嘉整个人怔住了。
那个人,皎如白日光,如何会做这听起来就见不得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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