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来

苏晓燕再次有意识时，只觉得整个人置身于火炉中，眼皮子格外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她朦朦胧胧间听到小丫头无措茫然的哭声，还有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喑哑劝慰声。

        小丫头站在床边，凭借她的矮小身子只能扒拉到床上姐姐的手，边小声哭着，“姐姐还是这么烫，哥我们该咋办啊呜呜……”

        “叶子你先在这陪着大姐，我再去拧条毛巾过来。”苏乐松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抚着，看了眼烧得脸发红的大姐，担心得很，赶忙跑出去外面院子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小丫头伸手把脸上的泪水一抹，手脚并用爬到床上，跨过姐姐的身子窝到床里头。她凑过去，“姐姐呼呼，呼呼就不烫了。”

        接着是苏乐松拿着沾了冷水拧干后的毛巾进来，敷在了床上正发烧的少女额头上。这才转头和小丫头交代道，“叶子你在这陪着大姐，我去煮点东西，待会大姐醒了才能吃点。”

        “好的，哥你快去！”苏晓叶依旧扒拉着姐姐的手，一听到哥哥这么说，连忙乖巧点头催促着。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苏晓燕在末世习惯了随时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不管是丧尸攻击还是人为突袭都得立即清醒过来做好战斗准备。

        这会儿陷入黑暗中无法睁眼，更别提浑身发烫绵软无力，她却是不认命的，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使劲想要摆脱黑暗，想要睁眼。

        好在到底是末世多年磨练的意志力还在，额头上猛地传来一阵冰凉让苏晓燕彻底清醒。不过出于对陌生情况的警惕，知道这会暂时没有危险，她也没有立即睁开眼睛。

        而是等到稍有力气的少年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小丫头时，苏晓燕这才睁开眼睛。

        入目是昏黄的房间，破旧的帐子，缝缝补补的被子，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这会儿醒着感受更强烈。

        睡得腰疼，腿疼，脖子疼，还浑身发软。

        苏晓燕望向刚刚使劲往自己脸上“呼呼”的小丫头，破洞缝补的灰色衣服，宽松得很，一头短发，鼻头还红着，许是哭累了，小巧的眼睛半合着，一双小手还不忘扒拉着自己的手。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是没进入到末世，反而穿越到了其他地方。到底是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苏晓燕尝试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小丫头顿时惊醒，她小眼一睁看到姐姐醒着，顿时高兴地抱紧姐姐的手，一把子扑过来圈住苏晓燕喊着，“姐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叶子好担心你。”

        “起……姐姐没事，叶子你先松开手，姐姐难受。”小丫头没轻没重，勒得苏晓燕差点喘不过气。

        她还是不习惯这样子的肢体接触。

        这要是在末世，她早就手一用力把人推开了。可惜这会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浑身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力气，苏晓燕只能耐心哄着小丫头起身。

        好在这孩子虽然看着小，倒也知道心疼姐姐。这么一听小身板立即支棱起来，只一双手仍旧紧紧握住姐姐的手，生怕一松开姐姐就又闭上眼睛了。

        她慌里慌张地摇摇头，颤着奶音，“叶子不松，叶子松了姐姐就又睡着了。”

        都说小孩子的关心最为真挚，是发自内心无关乎利益的。

        再加上她这么个小不点，也没有威胁力，苏晓燕这会儿说话喉咙都是疼的，也就懒得和小丫头多说，由着她这么抱着自己的手了。

        打量过这个小房间的老旧样貌后，苏晓燕基本上可以确定，她不仅没有去到末世，这里也不是原来的现代，反而有点像以前历史书说常说的艰难年代。

        这不，房间正对着门的泥墙上还悬挂着从小看到大的主席像，桌面上摆着只在历史书上看过的陶瓷罐，上头还印着清晰可见的“为人民服务”字样。

        这具身体也不是她原来的身体了，比之前要瘦弱些，这会儿浑身软绵绵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就能够触摸到掌心的细茧。

        苏晓燕想要撑着坐起身，尝试几次都坐不起来，只能继续躺着。

        小丫头攥着她的手，挨着她的身子躺在身旁，许是之前哭着太费精神，没一会就睡着了。

        苏晓燕瞧着她那恬静的睡颜，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

        趁着这会儿，她合上眼睛，意念调动，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个五百米大仓库，虚虚幻幻的，又真实存在着。

        里头是各个纸皮箱子整齐有序地叠放着，各个货物架上还贴着白纸黑字标签，注明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米面粮油，各种肉类鸡蛋，布料棉花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数量算不上多，好在种类齐全，过个几年应该也是够的了。

        还好还好。

        苏晓燕几乎是用意识把五百米的大仓库巡视了个遍，自己先前花光积蓄储存的物资还在，自己的随身空间还在。

        这样子不管这里是处于历史的哪个阶段，她都能有底气活下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晓燕连忙从意识脑海中退出来，睁开眼睛望过去，闪过锋芒，等瞧清楚是那少年时，这才收敛起气势来。

        苏乐松端着一碗白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由得眨眨眼再看，大姐还是那个老实的大姐，刚刚那么凶的眼神肯定是他看错了。

        他接着又是一乐，连忙走过去喊道，“大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仿佛先前迷糊间听到的少年成熟安慰妹妹的声音只是假象。

        苏乐松再怎么早熟，下地勤快能干些能赚六个公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躺在床上发烧的大姐是家里整个支柱，他担心着，又要强装镇定安抚年幼的妹妹。

        这会儿瞧见大姐醒过来，才算是露出了无措。

        苏晓燕知道眼前少年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弟弟，此时带着孺慕和脆弱的眼神看着自己，初步判定不构成危险。

        她这才仿着姐姐和弟弟说话的语气，点头应着，“嗯，刚醒，别担心。”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割喉般地疼。苏晓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大姐你肯定饿了，我给你煮了点粥，你先喝点。”苏乐松一瞧，还以为是大姐饿了，连忙把手里那碗粥递过去。

        那碗里面米白的汤水太多，瞧不太清里头有多少米，估摸着也不多，说是白粥，倒像是粥水。

        苏晓燕瞧着没开口，心想这家子以前的日子估计也是不好过的。

        苏乐松却是第一次煮这么浓稠的粥，他以为大姐不说话是怪自己下太多的米了，连忙慌里慌张解释：“这些白米是之前大姐你救了人后送来的，我是想着你发烧后肯定得多吃点，才能把力气给补回来。”

        以前爹娘死了，家里穷，大姐省吃俭用地把他和叶子拉扯大。哪怕是现在他能够下地赚工分了，大姐也因为救了贵人去供销社上班，这日子一时半会也还没多大改变。

        精米熬粥本就稀罕，更别提他这回下了两把精米下去。大姐生气也是应该的，她铁定心疼死了。

        说话时瞬间小丫头醒来，她扒拉着床板坐起身，揉了揉睡眼喊道，“哥，姐姐醒了，我也饿了。”

        苏晓燕回味过来苏乐松的话，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她也没打算解释。这会儿听到小丫头喊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好，那你再次装点粥，都先吃吧。”

        苏乐松见大姐没生气，连忙点头应道，“哎好，我这就去给叶子装碗粥来。”他转身跑出去。

        “姐姐这粥好软好香啊，鸡蛋羹也好吃。”苏晓叶这小丫头坐在破矮木桌前，小短手拿勺子舀着粥水喝，碗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鸡蛋羹，她一脸满足。

        苏晓燕靠在床头，拿着碗同样喝着粥水，里面有剩下的三分之二鸡蛋羹。不同于苏晓叶这丫头的舀一小口咂吧着细细回味，她直接举起碗凑到嘴边喝。

        和喝水一般。

        刚才是苏乐松那小子帮忙把她扶坐起来的，安置好大姐和妹妹的晚饭后，他说要去外面院里吃饭，就直接跑出去了。

        一边跑还不忘喊着交代：“叶子你陪着大姐，喊你做啥你就做啥知道吗？”

        勉强饱腹后，苏晓燕又坐了会，看着小丫头手脚麻利地把两人的碗勺全都收出去，就知道这平日里是没少干这种活的。

        小丫头出去没一会就蹦蹦跶跶地跑进来，又是习惯性地过来扒拉住姐姐的手，说着自己的发现，“姐姐姐姐，我刚去放碗，看到哥哥在吃红薯。

        难怪。

        回想起刚才少年几乎是把装着白粥的碗拿进来后，就借口要去院子里吃饭。

        苏晓燕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年代用米熬的粥是好东西，但这个家里显然是不太吃得起的，那少年就去啃红薯了。

        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是靠着床头木板坐了会，接着躺下继续休息。

        身子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发烫，浑身绵软，苏晓燕喊苏晓叶这丫头帮忙去倒杯水来，又让她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给自己盖着，闷一晚上出汗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小丫头蹦跶着去端了碗水过来，又跑去衣柜那拿棉衣。

        趁着这会儿功夫，苏晓燕把刚偷偷用意念从仓库空间里拿出来的退烧药含着水吞下。

        等到看到那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全家仅有的三件薄得像秋衣的“棉衣”，哪怕是见惯了各种奇葩事的苏晓燕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穷！

        是真的穷！

        其实空间里倒是有棉花，也有布料，就是没有现成的棉衣和棉被。再说这会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拿出来，只能先将就着。

        夜里一床棉被，上头还叠盖着三件棉衣，苏晓燕勉强暖和起来，她蜷缩着身子应该很快就能够出汗，希望明天天亮起来能好。

        苏晓叶这丫头窝在旁边睡着，同样是盖着薄被，这会儿夏天倒也正好。苏乐松则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睡。

        这是之前家里睡觉的模式，不大的房子里两间房，自从苏父苏母去了后，小丫头就是和原主睡，苏乐松一个男孩子在小一点的房间里睡。

        哪怕是苏晓燕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接触，这会也只能接受。她这会儿身子还虚着，喉咙也疼，小丫头睡过去，她也就跟着闭上眼睛跟着睡觉。

        梦里，苏晓燕明明脑袋重得很，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看到原主，竟是长得和现代的自己差不多，眉眼甚至还要稍微精致些，扎着马尾辫，就是腰背挺不直，说话低眉顺眼的。

        “其实这日子我也过累了，既然你已经占了我的身子，就还请你帮我照顾好松子和叶子。如果有机会的话，替我问问我爹娘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光影慢慢幻化，原主黑得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像是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苏晓燕聪明，她知道照这个形式是不可能回到现代了。虽然她不喜欢麻烦，过去那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但现在占了人家的身子，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得担着。

        她认真点头应下，“你就放心好了，我答应你。”

        “谢谢。”原主释然一笑。她的身影越来越虚，而后化成繁星点点消逝。

        苏晓燕一瞬间感觉沉重的身子轻了不少，接着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画面，是关于原主的记忆。好在她意志力强，还能承受得住。

        看完之后，她才算是知道原主后面那个要求是什么意思，默默在心底记下，等有机会一定帮她问清楚。

        夜还很深，她陷入睡梦中。那么多年来第一次睡得安详。

        第二天天亮，苏晓燕睁开眼，目光清明。

        许是原主彻底放心离开，烧也已经退了，现在浑身充满干劲，精神得很。她坐起身，把三件棉袄连同棉被都掀开叠好，接着帮睡得正香的小丫头掖好被子，这才走出房间

        隔壁屋没有动静，苏晓燕放轻脚步。昨晚闷出了一身汗，黏腻着不舒服，她湿了条毛巾回屋擦身子后换了套衣服。

        这毛巾是粗糙的，磨砺得很，这衣服也是打过不少补丁的。

        厨房不大，五脏俱全，就是能吃的东西很少。

        米缸里仅有的是贵人送的五斤精米，旁边放着九个鸡蛋，两个昨天煮了鸡蛋羹，红薯有三个。油盐那些基本快空了。

        苏晓燕会做些家常菜，但这会儿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她淘了点米准备继续煮白粥喝，再拿两个鸡蛋蒸鸡蛋羹。

        吃光了咋办

        苏晓燕都想好了，待会去供销社上班回来再借口从空间里拿点吃的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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