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被谭九哥一路护送过来的人, 就是大雍派去之丘和亲的安远公主以及她的孩子,年仅十四岁的之丘国八王子陈如意。
和亲公主,未经皇帝下旨特许,永不得还朝, 但这次没有办法了。
之丘国境内发生叛乱, 之丘王的弟弟陈敬思篡权夺位, 自立为王, 并对老之丘王的子嗣赶尽杀绝。
走投无路之下,安远公主从大雍带来的侍卫, 护送着这对孤儿寡母逃到了雍境。
新之丘王勃然大怒, 陈兵边境, 向大雍境内要人。
眼见战事突起,绥州知州看着这复杂的情况头疼的要炸。
仗自然是谁都不想打的, 但安远公主毕竟身份特殊,就这么交出去,谁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搞不好弄一身腥。
就在整个绥州高层面面相觑时,庄子叔这个愣头青站出来,对着众人就是一顿狂喷。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敬思他刚在本国造反, 屁股都没坐热, 哪里有余力和大雍雄兵对阵!
阵势看起来吓人, 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和亲公主代表着大雍的颜面,被逆贼一吓, 就麻利的交出去, 以后大雍还有何颜面立世?
而且老之丘王的子嗣被逆臣陈敬思屠戮一尽后, 八王子就是老之丘王最后一丝正统血脉,这代表着什么,想不到吗?
其他人看着庄子叔,一阵沉默:这谁啊,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机灵的不露头,怕背锅,结果这个傻子这么能说?
知道他只是朝廷派来的一个小小丹缇知县后,立刻表示——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背锅侠就选定是你了!
到时候不管朝廷什么意思,都可以将锅推到庄子叔身上!
于是庄子叔这个小小丹缇知县,突然大权在握了,整个绥州高层都听他指挥,在边境立抗之丘大军。
果然,之丘见久战不利,就默默退还本国,遣使上书问责,雍国是不是真要因为这对孤儿寡母,和之丘动起兵戈。
庄子叔命谭九哥护送这对母子回京,千叮万嘱,一定要将人送到谭玉书手上,谭玉书也是立刻懂了庄子叔的意思。
安远公主带着八王子,在朝堂上痛哭流涕的乞求归还天/朝,满朝文武皆因这件事一片震动。
观点立刻分成了两拨,有的认为应该答应陈敬思,不然到时候动起干戈,又是劳民伤财,安远公主既嫁过去,就是之丘人,没有还朝的道理。
有的大臣则坚定反对,他之丘下属之国,焉敢出言不逊,责问上邦!送出去一个公主事小,失了国体事大!
两方人争论不休,嘉明帝便看向谭玉书,问他什么意思。
谭玉书缓缓道:“逆贼陈敬思弑君篡位、屠戮宗室、天理难容!微臣以为,我天/朝应兴王者之师,讨此逆贼!”
嘉明帝自收到消息以来,最扎他心的一件事,可能就是陈敬思弑君登位的消息,他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代入感实在太强了。
内心惊惧之下,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支撑心脏,谭玉书这番掷地有声的话,突然让他心中一定,以至于从不好战的他,居然有一丝被说动了。
然而立刻有人反驳:“之丘、北戎与大雍成三足鼎立之势,才保边境安定,国泰民安,如果贸然打破格局,则永无宁日矣。”
打仗耗费的钱,永远比岁币多,所以雍国上下一致不喜欢打仗,嘉明帝听到这,立时犹豫了。
只是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谭玉书听着却异常荒谬。
哪有什么三足鼎立,只有一个庞然大物,和两只吸血蛭罢了。
在绝对实力上,大雍远远高于北戎和之丘,所以之丘和北戎,从来都是联合在一起敲诈劫掠大雍。
他们和之丘从来不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而是一个没了另一个会更好的关系,有什么意义保持这种“三足鼎立”呢?
历朝历代的强盛王朝,哪个不是连通西域,扫平北境,如大雍这样,被钳住两处命脉,还偏安一隅,美其名曰三足鼎立的,简直亘古未有。
和群臣打嘴炮没有丝毫意义,最重要的是劝服嘉明帝,所以谭玉书微微一笑:“诸臣公谬矣,已故之丘王只余一子,我天/朝出兵扶八王子复位,还复正统,名正言顺,之丘臣民当感激涕零,怎么会有打破格局一说?”
嘉明帝顿时眼前一亮,八王子陈如意虽有之丘王室血统,但也有一半大雍王室血统,如果扶保他登基,那之丘岂不尽在掌中?
见嘉明帝心动,谭玉书继续充满诱惑道:“大雍早欲与西域通商,然通往西域的那条‘黄金之路’,在之丘境内,常生匪患,难以通行。今若扶八王子登基,我天/朝便可派兵替之丘剿匪,如此一来,西行之商路,便可畅通了!”
听到这,嘉明帝以及某些大臣,立刻抓住了要点:通商,钱!
谭玉书又跪下,望着上首殷切的进言:“陛下!臣愿带兵扶保八王子诛逆,为陛下立千秋之功,作为小皇子的出生诞礼!”
嘉明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最后真的能如谭玉书描述的那样,平定之丘,打开西行商路,那么确实是千秋之功,他将成为堪比开国高祖的圣明雄主,名垂史册,这样盖世之功的诱惑,又有哪个皇帝可以抵抗!
而且现今朝堂上,都对他即将到来的孩子虎视眈眈,他即便身为皇帝,也有点心惊肉跳。
如果将之丘收归自己手中后,那么他的统治力将会攀至无与伦比的巅峰,朝中群臣哪个还敢和他叫板,他孩子的位置,将如铁桶一般稳固!
除了这无比诱惑的两条,还有最后一点,嘉明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谭玉书赤诚的眼神。
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后,他再想提拔谭玉书,其他人就没办法提任何意见了。
宋茗现在已经不中用了,他需要一个新的左膀右臂。
所以不用多想,嘉明帝立刻允准了谭玉书所奏。
一部分朝臣则有些着急,其中御史中丞刘随弼激情开麦,指着谭玉书责问:“若是与之丘开战,北戎俟机来犯,该当如何?”
谭玉书看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随弼被这一笑弄的毛毛的,这坏小子又打什么主意?
就见谭玉书一礼:“刘大人所忧甚是,为了防止北戎生变,我们联合北戎一起出兵吧。刘大人曾多次与北戎和谈,不若便以刘大人为使,说服北戎出兵。”
刘随弼:?
……
北戎王庭,屠卢可汗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帐内,点数着中原使节带来的丰厚礼物,其中一挂红宝石项链引起了他的注意。
串联成三层的红宝石和珍珠,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末尾最大的三颗红宝石,竟然每颗都有鸡蛋大小!
颜色如血、玲珑剔透、镶金嵌银、珠圆玉润,光这条项链,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抬头看向使节,哈哈大笑:“想不到中原皇帝,这么大方。”
虽然完全不赞成谭玉书的政见,但既然被派来,就只能忠君之命的刘随弼,不卑不亢的对着屠卢可汗拱手道:“叛贼陈敬思背信弃义,弑君篡位,此等不义之举,天下当共诛之!所以我天/朝圣主,特备薄礼,邀友邻共讨逆贼!”
屠卢可汗把玩着那串价值连城的宝石珠链,不置可否,就在这时,王帐突然被掀开。
北境冷的早,掀开的缝隙中,登时透进来一阵寒气,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这个时候进来的人。
那是一个身披狼皮,背负弓箭,腰悬弯刀的高大戎人,亚麻色的长发梳成无数条辫子垂下来,带着野性的俊美,一双棕色的眼睛,居然是奇异的双瞳!
看到他,所有戎人,除了屠卢可汗,都起身恭敬施礼,这就是屠卢可汗的二王子,赫赫有名的“太阳神”婆罗休赞。
一进帐,那双深棕的双瞳,就一眨不眨的落在刘随弼身上。
婆罗休赞用流利的中原话笑着问道:“雍国皇帝邀我们共同举兵,那你们领兵的是谁。”
刘随弼很快回答:“为表诚意,我们派出去的是能征善战、威震寰宇的天威将军。”
婆罗休赞玩味道:“哦?天威将军是哪个?本王子似乎从没有听过。”
刘随弼看着他随意的态度,眯起眼:“便是白水城中小胜贵方勇士的谭将军,在下还以为以扎尔木多吉将军的威名,北戎人人都知道谭将军的大名呢。”
此话一出,整个王帐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刘随弼却不紧不慢道:“今谭将军在之丘等着诸位,不知各位,可愿与其一会。”
听到这番话,婆罗休赞仰天大笑:“既然使节提到先师的名字,本王子便不得不赴约了。”
转而向上首道:“父汗,请准许儿子出兵!”
话音一落,整个王帐瞬间一片附和之声,同请出战!
这一仗看似是两国共讨之丘,其实最终的,还是雍国与北戎之间的争斗。
于公,之丘的“黄金之路”,也是北戎垂涎三尺的。
于私,扎尔木多吉是婆罗休赞的老师,在北戎的习俗中,这个仇就应该他来报。
当初在青州边境上,婆罗休赞和谭玉书对峙三年,一直以来骁勇善战、未逢敌手的“草原太阳神”,最终铩羽而归,沦为笑柄,婆罗休赞心中早憋着一股劲。
现在这场之丘的瓜分之战,他一定要一雪前耻,给那中原小将一点颜色瞧瞧!
屠卢可汗看着自己这个威武的儿子,以及被他振臂一呼,就跟着云集响应的部众,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看向刘随弼,抽出腰刀:“既然如此,朕便与使节歃血为盟,共讨之丘!”
……
刘随弼不辱使命,带着与北戎的盟约一起回来,征讨之丘的计划就这么定立下来。
秋来冬往,天气一暖,嘉明帝立刻封谭玉书为绥州都指挥使,统领绥州军务,并带领十万禁军开拔。
谭玉书想平定之丘,为的可不仅仅是那条“黄金之路”,还有之丘与西域的广袤养马地。
其实最开始,大雍以武立国,也有一只精锐的骑兵军团,战无不胜,威震天下。
但因为后世某个皇帝,对北戎作战不力,亲征的时候差点被活捉,从此就被打怕了,放任北戎占据北边广袤的养马地,也不敢收回。
没有养马地,再加上文官集团发展的毫无节制,在各个空档想尽各种办法敛财,最后连马政都被荒废了,雍朝就更没有像样的战马了。
面对北戎铁骑,以步制骑,防守还能做到胜多败少,可是北戎兵要逃,大雍也没办法,只能缩在城池里干看着。
而如果可以收服之丘,那么不仅有了养马地,还有了一块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朝中群臣的手伸不过来,他就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重建马政,相信不久就能培养出一批精锐骑兵。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被动挨打永远不是一个头,给他逮到机会……呵呵。
之丘国内都没搞定的陈敬思,面对两境同时出兵,必然毫无抵抗之力。
所以最关键的,不在于之丘,而是大雍与北戎之间的领土争夺战。
婆罗休赞,他的老朋友,又要换个地方见面了。
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谭玉书看向来送行的池砾,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
这回他们是真的要“生离”了,而且还不是像池砾那种一月一离,他远征之丘,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来。
池砾:……
那你还挺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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