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晋江
官方负责人带着救援队和道长们, 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挂着紧急通告一路直驱片刻不敢耽误,紧赶慢赶才终于补上了被地震耽误的时间, 在天刚刚亮之后,便从西南赶到了江北。
三个小时, 跑出了平常需要五个小时才能到的路程。
下车的时候, 就连常年出差奔波的负责人, 都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车上其他的人也面色不好看, 扶着车门发出一阵阵干呕声。
时间紧任务重,司机一心一意抢时间, 只能舍弃舒适性, 在高速公路上跑出了直升飞机的速度, 就连经验丰富的队员们都有些遭不住,被晃得直犯恶心。
司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站在一边也只能尴尬的傻笑。
但负责人也不顾上这些了,踉踉跄跄的就往村子里跑, 心里焦躁到已经慌乱无神,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象了。
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也联系不上, 再加上之前还有大地震,昨夜燕时洵的语气又那么严肃……
就算李道长说不用担心, 但官方负责人还是要亲眼见证才肯安心。
可这种焦虑, 在负责人看到嘉宾们停在村外的车却没看到人的时候,还是到达了顶峰。
负责人看到车子的轮胎已经被扎爆了,外壳上还有很多凹凸不平的伤,再加上上面的污渍, 下意识就觉得这是被什么东西围攻过了, 可能是僵尸或者恶鬼……
他眼前一黑, 不敢多想,赶紧让随后跟过来的救援队员在周围搜山找人。
“咦?那不是燕师弟他们吗?”
一名道长眼尖的看到了远处被晨光笼罩的人影。
官方负责人眯了眯眼睛,努力迎着清晨刺眼的光线往前面看去。
在通往村子的田埂上,站着几道身影。
即便逆着光看不清脸,但负责人却依旧靠着身形和气场,慢慢认出了为首的那两人,正是燕时洵和酆都之主!
“燕先生……”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路上颠簸的难受,负责人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声音也带着颤抖。
本来已经做好了地毯式搜山,寻找燕时洵等人的艰难准备的救援队员们,也都激动的忍不住喊了出来。
先是第一个人喜极而泣的拼命鼓掌,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为成功归来的英雄献上的掌声和荣耀。
道长们本来想立刻冲过去询问燕时洵,但在听到掌声后,也都笑起来跟着一起鼓掌,真切的为燕时洵感到骄傲,更感谢他能够活着回来。
掌声刚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燕时洵。
但他警惕抬头看去时,一张张令他感到熟悉的面孔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激动,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抹眼泪。
燕时洵锋利的眉眼慢慢和缓了下来,他轻嗤了一声:“这些人……”
但他的唇边,却一直勾着笑意。
负责人确认了是燕时洵之后,就赶快激动的快步走了过来。
等到近处之后,他的脸色猛然大变。
地面上……竟然到处都是模糊一团的血肉和碎骨,草丛灌木上残留的痕迹,依稀可见昨夜的艰难苦战情形。
更令官方负责人感到震惊的,是横七竖八倒在路上的死尸。
其中很多穿着寿衣,已经腐烂得只剩下一把枯骨。但还有几具,却是寻常村民的打扮,而身下还有一滩血迹,看起来不像是有异状的骸骨,反而像是就被打死在这里的当地村民。
负责人变了脸色:“燕先生,这,这是?”
燕时洵扫过去一眼,目光带着厌恶,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淡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自己的恶果回来找他了而已。”
还紧紧的抱着燕时洵的小腿撒娇的井小宝,看着官方负责人一脸茫然的模样,又仰头看了眼并不喜欢浪费口舌的燕时洵。
他心里立刻有了个好主意。
下一刻,本来还准备再向燕时洵追问的官方负责人,就猛地听到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问下官就好。”
负责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结果等他疑惑的向旁边看时,竟然正对上了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那张脸青黑交加,满是皱褶,五官被扭曲着挤在了一起,头上甚至还残留着碗大的刀疤,简直像是夜里蹲守在角落里择人而噬的恶鬼。
但就是这样一张脸,现在却硬挤出了一个笑脸,这让它看起来更诡异了。
负责人顿时被吓得头皮发麻,大叫一声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怪物见负责人被吓到,却担忧的又上前了两步,还伸出手做关切状:“大人,怎么了吗……”
负责人却被吓得更狠了。
好在燕时洵眼疾手快的一伸手,拎着负责人的衣服就把他拽了回来。
他向旁边瞥了一眼那怪物,却没有像负责人一样被吓到,而是看清了那“怪物”身上的制式服装,以及栓在腰间的方印钥匙以及小本子。
燕时洵顿时了然,这位是从地府来的官吏,负责记录魂魄生前死后的经历,核查共过罪孽。
但这种官吏,都会由生前有功德的人担任,寻常并不会离开地府,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井小宝?
孩童快乐的用一双小肉手抱着燕时洵的小腿,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做的很棒,燕燕一定会一高兴就同意他养大狗的~
燕时洵:“…………”
找到了,罪魁祸首。
“负责人,这位从是地府来的,不是鬼也不是为了索你的命。”
燕时洵耐心的安抚负责人,向他解释道:“他是负责记录的,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向他提问,他会如实告诉你。”
官方负责人惊魂未定,看向身前那地府官吏的眼神,却也慢慢从疑惑惊恐变得好奇起来。
他在特殊部门工作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地府的官吏呢。
那小官见状,也恍然大悟:“哦!下官这张脸确实不太好看,吓到大人您了。真是对不住了,下官平常待在地狱里,大家也都习惯了这张脸,让下官一时忽略了这个问题。”
说着,他还回身向燕时洵恭敬作揖,感谢燕时洵帮他解释。
但嘴上这么说,小官却默默往负责人身边一退再退,拼命的想要远离燕时洵。
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直面大道啊,说是泰山压蚂蚁都不为过,更何况他一个小小鬼官,还想多活几百年呢……
小官心里嘀咕着,却根本不敢埋怨召他过来当讲解的阎王,甚至不小心瞥到了井小宝一眼,都冷汗津津赶紧压低了头。
一个大道,一个阎王,还有个人间的官员,谁都惹不起啊。
负责人慢慢平静下来,试探着和鬼官开始了交谈。
而有燕时洵和井小宝站在旁边看着,鬼官简直拿出了毕生的热情面对负责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等负责人问出口,察言观色的鬼官就立刻给出了回答,滔滔不绝的向负责人解释起来,听得负责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边合作愉快,那边却是阴风阵阵。
燕时洵一把拎起了井小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让鬼官大白天的过来干什么?”
井小宝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奶声奶气的骄傲邀功:“燕燕不是不想多解释这些人的前因后果嘛,那就换个人来呀,这样燕燕就能轻松很多。”
“所以燕燕,让我养大狗吧,好不好~”
孩童一脸“我是不是很棒棒,快来夸我”的表情,让燕时洵成功的黑了脸。
“井小宝。”
他冷笑了一声,道:“多日不见,长本事了啊。你以为你是阎王,就能随心所欲的做事情了?”
燕时洵抬手指了指已经升到天空上的太阳,道:“看不见太阳吗?现在阳气充裕,已经不是鬼可以出来的时间了,你还叫鬼官过来。”
“!!!”
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的井小宝:“q-q”
“那,那大狗狗还能养在家里吗?”
“呵呵,你猜。”
“呜呜呜呜燕燕,燕燕呜呜呜!!!”
“闭嘴,憋回去,不许哭。等我死的时候你再哭不迟。”
燕时洵拎着抽抽泣泣的井小宝,向负责人交接了这个村子里的全部事情,并且告诉他,嘉宾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就在不远处的房屋里休息。
听到这话,医护人员和救援队员赶紧向房屋跑过去。
即便是常常见到重伤情形的救援队员,在看清到处涂抹的脑浆腐肉,以及到处散落的折断枯骨和寿衣时,还是觉得毛骨悚然,本来就长途颠簸的不适被放大,恶心得干呕。
“前几天我那个做法医的师兄还问我,特殊部门的急救队缺不缺人,他想过来试试,我当时还说我们这是为了救人,法医有点不合适。”
其中一名医护人员看着满地腥臭的血液碎肉,表情一言难尽:“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法医才是最适配这个部门的啊。”
在看到医护人员时,嘉宾们顿时放下心来。
紧张了一夜的安南原立刻脱力般瘫坐在地,虚得不行还连连指向白霜,向自己身前的医护人员叮嘱道:“我的伤没什么问题,你先看看她,她手掌都快要废了,女孩子家可不能留伤疤。”
但医护分明看到,安南原自己的手掌心里,也满是淋漓鲜血,甚至被磨得一整块肉都被生生剜了下来,要掉不掉的坠在他的皮肉上,疼得他连蜷缩手掌都做不到。
“放心,有其他同事去看白霜小姐了,你先管你自己,赶快把手给我。”
医护拽过安南原的手一看,顿时小小惊呼出声:“你这离伤到手筋就差一点了,还说没事?”
在半夜的慌乱中,所有人都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当武器,想挑剔都不行。
而被安南原抓在手里的遗像虽然沉重,可以当武器,但因为他一直死死握着,画框的两个尖角一直在磨着他的手掌心,硬生生抵进了指骨间。
医护大致检查完之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偏离一点点,或者再多磨损几分钟,安南原都会伤到手筋,就算医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
安南原本来满不在乎,却迎来了周围嘉宾责备的目光。
“南原,你也得照顾自己的身体。”
赵真一边抱来被子垫在宋辞身后面,让娇气的小少爷免得被石头和粗糙地面硌痛了,一边严肃的向安南原说道:“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绝对不可以硬撑,知道吗?”
“我们都是生死里走过几次的同伴,你受伤后就算休息又怎么样?我们帮你顶上去就是了。”
赵真责备道:“下次有什么困难,直接说。”
安南原躺在担架上,觉得眼睛酸酸的。
他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眼睛前,给自己找借口道:“今天阳光好刺眼,眼睛疼。”
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谁都没能瞒的过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笑了。
“真好啊,可以回家了。”
“我有种这辈子都没睡过觉的感觉,等回去之后,我一定手机一关,大睡三天三夜。”
“诶呦我这把老腰啊,等再多几次这种事,我这肥都能顺便减了。”
“嘶!奇了怪了,我后背什么时候受伤的,我都没发现疼疼疼嗷!”
医护人员正帮骨折的南天绑固定支架,却被他五官紧皱的模样逗笑了,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他没受伤的地方一下,笑道:“自己受伤都不知道,对自己也太不重视了。你知道肋骨断了要是插进肺里又多危险吗?”
宋辞翻了个白眼,凉凉道:“就该让他试试。”
“被星星的事刺激得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怎么,我就是冷血动物吗?就你一个人有触动吗?”
小少爷被包裹在棉被里,小脸煞白,但声音却中气十足,一提起之前积攒下来的事情就生气。
偏偏南天还无法反驳,只能笑着点头应是,被小少爷的毒舌一句句攻击得体无完肤。
等检查过房屋内外残留的战况痕迹,又从嘉宾们口中得知了全部经过之后,救援队员们的脸色极为难看,眼中也满是后怕。
那种情况,别说是嘉宾们了,就算是他们这些体力很好的队员,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嘉宾们能够撑到这个份上,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队员看向嘉宾们的眼神顿时带上了敬佩:“太厉害了,因为你们,我想我从此要对演员歌手这个职业改观了。”
其他队员也连连点头。
但白霜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看向院子里残留的一大片血迹,有些失神。
那是之前头狼躺过的地方。
虽然现在因为燕哥,头狼已经得救,但她还记得被头狼矫健巨大的身躯护在身后时的安心感,以及头狼的血液飞溅到她身上时的那种温热触感。
“值得敬佩的不是我们,是狼群。”
白霜苦笑着缓缓摇头:“如果不是燕哥让它们保护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撑得过那种情况。”
她神色疲惫,头发凌乱,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迹,清秀的脸颊早就被鲜血和尘土糊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医护心疼的上前轻轻抱住了她,拍着她后背安慰道:“都过去,现在你是安全的,都过去了,我们这就回家。”
看到嘉宾们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和安排,燕时洵也终于转过身,拎着打着哭嗝的井小宝就往山林的方向走。
“燕先生,您去哪?”
救援队员惊讶的问道:“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燕时洵缓缓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
“我要去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家。”
燕时洵迈开长腿,步伐坚定,邺澧与他并肩而行。
而在他身旁,两匹矫健的野狼迅速跟上,气势十足的走在他的脚边。
可在行走间,两匹狼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救援队员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燕时洵,喃喃着向旁边的人问:“你看到了吗?那狼,狼,消失了!”
旁边人顿时疑惑:“哪来的狼?你通宵得出现幻觉了?不会是要猝死了吧,快让人给你看看。”
“不对,我看到狼了啊!真有……咦?哪去了,刚刚还在蹲在燕哥脚边来着。”
另外一个队员反驳,却在刚想指着狼做证据的时候,茫然的发现,狼不见了!
“怎么回事……”
队员喃喃,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魔幻了起来。
留在这里的人,有的说看到了狼,又的说没看到,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
最后还是救援队长摇了摇头,叹道:“那可是燕先生,有点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不是太正常了吗?管它有没有狼的,又不是咬你,再说出事还有燕先生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走吧,赶紧开始工作,别想偷懒!”
“我都三天没有睡觉了,有没有人替我啊,要猝死了啊唉。”
“想得美,谁不是硬生生熬了好几天了?现在人手不够,你忍忍吧,我熬了四天刚才还被那车开得吐了一顿。”
队员们哀嚎一片,又互相打趣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是将这里的情况全都摸排清楚,复现做完的场景后准确记录,并且确保不会有任何沾染鬼气的东西遗留在外。
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一名队员挠了挠头,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觉得哪里奇怪了。
“不对啊,你们有人看到张导了吗?”
队员环顾四周,纳闷道:“一般张导不都是会走在燕先生旁边的吗?怎么这次好像没有看到他,他去哪了?”
“好像还真是。”
“奇怪……”
“是了!刚才燕先生说要去接的,就是张导吧?”
其他人恍然大悟,顿时放下心来。
“有燕先生在,张导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而在另一边,官方负责人没有时间顾上燕时洵,忙着在和鬼官了解情况。
在鬼官的解释下,负责人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倒在地上的死尸,生前和祖上都做过什么事情,又有着怎么的罪孽和杀孽,应当得到怎样的惩罚。
过去和未来,都被清晰的列举在了负责人的面前。
负责人顿时大怒:“还杀过人?他们怎么敢的!他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还敢玩占山为王的那一套。”
鬼官怜爱的看了人间的官员一眼,心中叹息。
他在这个位置上数百年,记录将被打入地狱的魂魄,看遍了罪孽缠身不可饶恕之人。因此他更加知道想要维护人间安定,是怎样一件需要耗费心力的事情。
在他看来,官方负责人足够令他敬佩,可这些有罪之人……
鬼官漠然瞥了地上的死尸一眼,道:“您不值得为这些人生气,还有更多好人等着您去保护他们呢。少动怒,保重身体。”
负责人刚顺了口气,就听鬼官用那张笑起来更加狰狞可怖的鬼面,道:“多活个几百年。”
负责人:“……???”
“谢谢……但我觉得,我可能活不到那个年龄。”
负责人艰难的看着鬼官,突然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我能活个几十年,能顺利退休就行。”
鬼官疑惑的看了负责人一眼,也恍然大悟,一直定格在地府里的思维终于向普通人扭转,他不好意思的道:“诶呦,平常和同僚们这么说都习惯了,没注意您还活着。”
负责人:……这话说的。
鬼官连连作揖:“那等您死之后,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地府,做下官的上司,再活个几百年,问题不大。”
官方负责人觉得要不是自己职业素养好,怕是这口老血就要喷出去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像祝福啊!要是普通人说让另一个人去地府,怎么听都像是诅咒骂人好吗?
不过考虑到地府和阳间的差距,负责人还是强逼着自己适应了这种文化差异,迅速将鬼官邀请自己去地府的话,当做对他工作的肯定。
而等负责人开始排查整个村子的情况后,才发现鬼官确实用处非常大,井小宝这次真的没有坑他。
不管是地上已经烂得只剩下一把枯骨,辨认不出模样的尸骸,还是烂糊成一团的血肉,鬼官都只要扫一眼,就能立刻说出此人的生前死后。不管是经历身份还是功过因果,他翻看着自己手里起了毛边的小本子,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官方负责人目瞪口呆。
周围其他道长和救援队员在听到声音后,也都纷纷向这边惊奇的看来。
“您这工作,做的也太细致了。”
负责人叹服:“简直是行走的档案室啊。”
“过奖过奖。”
鬼官躬着身,笑得却很得意,他挺了挺胸膛,还有点小骄傲的道:“都是阎王爷领导的好,阎王爷英明。”
负责人:……行,看出来是真的活了几百年了,这拍马屁的功夫,到位。
有了鬼官在,官方负责人这边的工作进度突飞猛进,原本需要几天时间的工作,现在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
一个说,一个记,一个搬尸体和证据封装。
速度快到几乎形成了一条流水线,丝滑又顺心,看得救援队员们一愣一愣的,难得的从这种繁琐又耗费时间的工作里看到了快乐。
一般来说,这种尸骸,他们都必须要核对清楚身份姓名,捋顺前因后果之后才能封装,写进报告里留档,以防今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件发生,后面的人也就能有资料可查,找到对应的解决办法。
虽然很繁琐,大家做起来也很累,但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工作。
队员们虽然并无不满,但工作能够轻松一点,他们也很高兴。
顿时,鬼官那张狰狞的脸都挡不住队员们的热情,全都围了过来,想要学学经验。
鬼官慌忙捂住自己的小本本:“干嘛,都要干嘛?不能看,这个是机密,是地府的工作!”
道长们看到这一幕,也哭笑不得:“以前都是害怕地府,现在是反过来了,地府怕我们。”
“因为有燕师弟在啊。”
另一名道长哈哈大笑:“虽然昨夜师祖没有明说,但是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燕师弟带来的改变。后生可畏啊!有燕师弟,是海云观之幸,是人间之幸!”
羊须胡道长点点头,欣慰又骄傲的捋着胡子,道:“祸兮福所倚,大道倾颓,却反而获得新生。阴阳平衡,生机涌现,好,好!”
“乘云居士如果在的话,该多好啊。”
道长感叹:“让乘云居士也看一眼,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力挽狂澜于天倾。”
“可惜,乘云居士走得太早了……”
沉默半晌,忽然有人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咦?总是跟在燕道友身边,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小导演呢?他怎么不在?”
另一位亲眼在旧酆都地狱中见过阎王的道长,不由得叹了口气:“鬼神之事,生人如何能够探知。只能相信燕道友,等燕道友的消息了。”
……
因为挂心留在山林另一边的嘉宾们,以及天地间的万物生灵,所以,燕时洵在离开溶洞之后,就立刻确认了所有生命的安危和生机。
直到亲眼看到天地间重归宁静,嘉宾们也已经由官方负责人和救援队接手,燕时洵忍耐着急切的担忧处理好了一切之后,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到了寻找阎王这件事上。
“在试炼中,我重新回到了千年前与北阴酆都大帝一战的时刻。但是,当这一切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和曾经一样的选择,不会有任何不同。”
“我厌恶从前的我自己,我没能保护住我身后的生命,这是我不可能原谅我自己的事。就算在百姓们死后,我终于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送他们前去投胎,重新有下一次人生……也无法缓解我对他们的愧疚。”
邺澧微微垂下眼睫:“虽然我不赞同北阴酆都大帝,但对于旧酆都地狱的一句话,是正确的——愧疚是最恐怖的地狱,画地为牢,不可挣脱。”
即便他对试炼和天地并无畏惧,但同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可能无法通过试炼。
世人大多认不清自己,但邺澧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他从来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坚守的又是什么。
而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道,这一次,却很有可能害死他,让他于试炼中身死道消。
大道从来都不是可以通融之处,它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因为它很清楚,大道稍有偏颇和错误,受苦的就是万物生灵。大道要为天地万物的未来负责任,看到众生看不到的未来,提前做出布局,以待危机。
即便众生并不理解大道,但这从不会使大道动摇分毫。
在选任新的大道时,大道也同样严苛。
就算是它曾多次苦求的酆都之主,也一样不会让它网开一面,有任何的动容。
想要成为新的大道?
那就必须真正拥有与大道等同的实力,足以肩负得起万物苍生的重量。
从邺澧踏进试炼之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但是,他的爱人在等他,天地和善良的魂魄在等他,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他身上,他不会有任何退缩。
即便邺澧做足了准备,但也已经做好了会在失败后身死道消的想法。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走上这一遭。
一切都在邺澧的预料之中。
只除了阎王的出现。
当失去了一切记忆的邺澧在试炼中第一眼看到阎王,就已经意识到了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被大道剥离的记忆,开始本能的回到他的神魂中。
来自阎王的提示点醒了邺澧,像是决定关键的甘霖,让血与火的战场上重新焕发生机。
邺澧也因此得以坦然面对自己,接纳令自己痛恨的过往。
酆都之主成功登位大道的同时,也是大道对阎王降下惩罚的时候。
不论是鬼神还是大道自己,违犯天地规则,就会招致对应的惩罚。
更何况是选任新大道这样重要的事情。
当邺澧感受到大道落在自己肩上的同时,他也很清楚,阎王……
已经彻底死了。
邺澧在试炼中愣神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阎王本就是剥离了神名后的一缕残魂,几十次的轮回更让他力量虚弱,这一世之后,他就会彻底的回归死亡。
可他却狠心的连最后一世也不给自己留,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依旧从容的走进了试炼场,在关键时刻推了邺澧一把,却也同时让自己坠落深渊。
这样的阎王,不可能有从大道的因果之下活下来的可能。
毕竟那是……
登位大道的因果啊。
成为大道的邺澧获得的力量有多强,反扑到阎王身上的因果就有多强。
惊雷之下,尸骨不存。
邺澧在离开试炼之前,也寻找过阎王的魂魄,在整个试炼的虚假天地间搜魂,却无应声。
就好像在百年前众神殒身之后,酆都之主曾上天入地,翻遍人间,想要找寻阎王的魂魄却空手而归。
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
邺澧微垂着鸦羽般浓密眼睫,将自己的经历全都说给燕时洵听。
他的声音平静,似乎这件事无法掀起他的情绪波澜。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已经慢慢握紧成拳。
燕时洵站在寂静无声的山林间,沉默良久。
邺澧眉头微蹙,神色不忍。
他知道阎王——或者说张无病,对于燕时洵的重要性。
当李乘云死亡的时候,是张无病陪在燕时洵的身边,忙前忙后帮他料理琐事,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而李乘云离开后的那数年间,燕时洵的身边,一直都只有张无病一人。
即便这个招鬼的小傻子每天都在从鬼口抢夺时间和生命,总是哭唧唧的去找燕时洵抱大腿,没有了燕时洵的帮助,他多一天都活不下去。
在外人看来,似乎张无病一直都是索求的那一个,而燕时洵是因为好心善良,或者因为张无病的家世,才没有一脚把张无病踹出去。
但是只要了解燕时洵,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烂好心的善人。
对于人性善恶,见识过无数冤魂恶鬼,听过那些被淹埋在黑暗中的真相的燕时洵,最为清楚而剔透。
没有人能够在燕时洵面前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除非他确实满怀真挚,没有任何恶意。
张无病就是如此。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燕时洵视为自己的朋友。
或许“朋友”有很多,富三代的圈子里见面就是“朋友”。但能够为之付出生命的朋友,只有燕时洵一个。
傻乎乎的张无病,给了孤身一人行走人间的燕时洵一份温情,纯粹又炽烈,让燕时洵始终注视着人间,不曾有片刻和这个社会脱离。
即便燕时洵经常嫌弃这个抱大腿的小傻子,但每次救张无病回来时,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含糊。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
燕时洵抿了抿唇,眼眸阴沉了下来。
“阎王能够从百年前的那场诸神死亡里活下来,那这一次,他也可以。”
燕时洵抬眸看向邺澧:“我不相信阎王会死,他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能骗过大道一次,就能骗过第二次。除非我亲眼看到他的死亡,不然,我绝不会放弃。”
“他的魂魄被留在试炼里了?那就重新打开试炼,我要进去找他。”
燕时洵声音平静,眼神坚定:“不到最后一秒,我绝不会随意放弃。”
邺澧看清了自己爱人的执着,他没有劝说,而是抛下了理智,选择了情感。
这一刻,他不是大道,只是邺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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