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不当伤兵队长”

　　1951年4月２4日早上8点，志愿军第十五军向当面的韩军第3师发起了猛烈攻击。

　　韩军第3师当面三个团的前线部队此时正处于军心混乱的状态。从前晚开始，他们二团的指挥所就被志愿军袭击，只有十几个人得以逃命，其中有几个逃回前线部队，前线部队立即就报告了师指挥部，但师指挥部还没有明确答复，就又在昨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十五军的突然进攻，使这些本来就已经群龙无首的韩军队伍更加惊慌。十五军的炮火还没有停止，韩军就已经有人开始向后溃逃，随着十五军前线部队的密集进攻，韩军更是纷纷丢弃阵地，溃不成军。

　　十五军一边乘胜追击，一边紧急报告第三兵团指挥部。

　　第三兵团指挥部昨晚收到十五军报告，就认为这是一个打破当前胶着之势的好契机，这回接到十五军突破当面之敌的报告，随即下令十二军和六十军也全线出击，紧随十五军发起攻击。当天上午，第三兵团就攻占了哨城里、钟悬山地区，歼灭当面之敌4000余人，一举打破了已经持续三天的胶着之局。

　　志愿军总部得到第三兵团的报告，为了发展胜利，也进行了一番相应的调整和部署。第１９兵团于２５日下午时继续向当面之韩１师、英２９旅进攻，并突破了敌人主阵地，于２４时前占领了汶山里、法院里、七峰山一线，歼灭韩１师一部和英军第２９旅格劳斯特郡团第１营及坦克团大部，共４０００余人。第６４军的先遣队也突入敌纵深达２５公里，严重威胁“联合国军”侧后。

　　第９兵团向当面之敌美２４师发起突击，至２５日晚占领清溪山、云岳山和中板里、永阳里地区。

　　就在志愿军第十五军向韩第3师当面之敌发起猛烈进攻，引领着西线进攻部队打破胶着之局的时候，侦察营已经回到了安置下永里19户群众的那个山谷。

　　侦察营此行不仅是为了将领路去长松里的崔允秀安全送回家，更是部队需要休整。此前李铮和余淑媛、吴连坤已经讨论和争辩过两次。是余淑媛的坚持让他和吴连坤不得不让步。

　　余淑媛认为，从入朝开始，连续的行军和作战，战士们已经非常疲惫，这是一支新兵居多的队伍，需要掌握好用兵的节奏，让队伍逐渐适应和成长。

　　何况，从入朝行军中遭遇敌机的空袭开始，到前晚和昨夜的三次夜袭，虽然消灭了大量的敌人，但侦察营也有不少伤亡。加上昨晚牺牲的16名战士，侦察营前后已经牺牲了84名战士，伤员已经有38名，其中重伤员就有17名，根本无法再带着行军。

　　正是出于这一思考，余淑媛建议将伤员安置在这个山谷中，依靠下永里19户朝鲜群众的帮助，这样不仅有利于伤员的治疗和康复，也有利于部队下一步的穿插行动。

　　老崔头夫妇在忐忑不安中看到了女儿平安回家，不由得惊喜交集。他们和下永里的所有朝鲜群众都热情地迎接这支拯救了他们全村人生命的志愿军队伍。他们热情地帮着部队烧水、做饭、照顾伤员，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让侦察营的指战员们感受到了一种回到家的氛围。

　　李铮和余淑媛早就在路上下过命令，到达这里后，部队一律驻扎在村外，就地休整3天，不许扰民，待安置好伤员，休整3天之后，继续进行敌后穿插和战斗。

　　因此，侦察营战士们到达后，个个严守纪律，秋毫无犯，各连还轮流安排战士，热情帮助每户村民担水、做活、维修房屋等，他们生涩地使用着刚刚学到的几个简单的韩语，把年老的村民称为“阿爸妮”或“阿妈妮”，以此回报他们的热情。

　　下永里的乡亲们再次认识到了这支军纪严明的志愿军队伍，他们都发自内心的将这支队伍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当李铮和余淑媛、吴连坤三人在蔡四海的翻译下，向老崔头和乡亲们提出想将伤员安排在这里，并请他们帮忙照顾时，老崔头和乡亲们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老崔头的大女儿崔允秀特别高兴，她自告奋勇地说她在学校里学过护理，可以带着村里的几个姐妹一起帮着照顾护理伤员，保证让伤员们很快康复。

　　崔允秀还代表她的父母和乡亲们提出了一个请求：“能不能让伤员就住在我们的家里来？这样才好照顾！”

　　李铮坚决地说道：“这样可不行，太麻烦乡亲们啦！我们已经研究过，伤员集中居住，打算留下两名卫生员，在轻伤员中任命一个人为队长，配合卫生员统一治疗和管理。”

　　当天下午，根据村民的推荐和带路，侦察营在离村子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地点。

　　这是一面向前突出很多的悬崖，悬崖上面树木密布，从空中根本无法发现，崖下有一百多平米的长方形地面和空间，既干燥又背风，边上还有一道山泉常年流淌，在崖下形成了一个水塘，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机炮连的工兵排很快就在崖下搭起了一个约有80多平米的长方形的棚屋，下永里的乡亲们帮着凑齐了各种生活用具，又指导战士们建起了一个长长的火炕。

　　当天下午，重伤员就被全部安置到了这个棚屋里。确定留下的两个卫生员也迅速就位，在崔允秀等十来个朝鲜姑娘和妇女的帮助下，开始了对重伤员更有效的治疗。

　　接下来是研究谁来当这个队长，因李铮在蔡四海的陪同翻译下，还在与下永里的乡亲们商量着事务。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余淑媛，忙着将吴连坤找来一起研究，他们看看轻伤员名单，确定将腿脚受伤的轻伤员也一并留下，并从中寻找适合当队长的人选。

　　在7个腿脚受伤的人员中，他们选定了李铁。李铁在昨夜冲进韩军指挥部山洞时腿部中枪受伤，今天一路上都是由几个战士抬着回来的。再说，7个腿脚受伤的人员中也只有他是排长，另外还有两个人是班长。

　　但是，当余淑媛和吴连坤向李铁宣布这一决定的时候，李铁差点跳了起来：“不，我要跟着部队走，我不当伤兵队长！”

　　李铁反应这么强烈，让余淑媛和吴连坤都始料未及。他们一向对李铁都很看好，别看他刚到18岁，但自从参军后一直成长得非常快。

　　李铁本身年纪小、人勤快，喜欢帮着大家跑前跑后的，很是受人喜欢。加上他上进心特别强，除了过去跟着赵尊友学习侦察技能外，还经常跟着刘老大学刀法，或者跟着麻秆练枪法，已经练就了一副好身手。

　　特别是昨晚的夜袭，李铁是立下了大功的。余淑媛和吴连坤也知道他是想跟着队伍打仗，不在乎现在所受的这点小伤。所以，他们轮番耐心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但李铁就是犟着不干。

　　吴连坤只好去找李铮说了这事，李铮了解了余淑媛和吴连坤为什么这样决定后，马上赶了过来。

　　李铁一见李铮气冲冲的进来，马上软了下来，他低下头，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抬起头来，迎着李铮的目光，气鼓鼓地说道：“让我干也可以，但不要叫伤兵队长，要叫留守排长！我还是要当我的排长！”

　　“扑哧”一声，一旁的余淑媛笑了起来，李铮和吴连坤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铁有些懵懂地看着三位营指挥员，搞不清他们为什么笑。他继续鼓起勇气说道：“还有一个条件，我要一些武器和弹药，等我们养好伤后，我要把下永里的乡亲们也武装起来，我要训练他们打游击！因为……”

　　李铁说完低下头，他怕他们看见他的泪水正在流下来，但他有些哽咽的声音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因为你们都走啦，我们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朝鲜这儿，这么大，天寒地冻的，我没有手表，没有地图，等我们伤好了，到哪里，到哪里去找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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