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神明的祈愿【18】
第一反应，言卿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随后她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用一种几乎是茫然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时衍眼神澄澈，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瞳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女孩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时衍的时候也是这幅光景，浑身焦黑但眼睛亮的惊人的小男孩，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焦黑的模样其实看不出什么容貌，但是时衍在下一秒便盯着她，弯了弯眼。
那时候言卿以为是时衍能够活下来觉得开心，后来她才知道不是的，他的笑容是给她的。
因为那并非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言卿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面前的人，也轻轻地弯唇笑出声来, 女孩轻轻开口：“时衍，你知道么？这是我到现在为止听过的最离奇的一句话。”
他说喜欢。
他居然说喜欢。
混乱的记忆在一瞬间盘根错节，就像是一切都被按下了定格键，那些真真假假虚幻的、被人刻意抹去的、又或者说是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是飞逝的蝴蝶一般扇动了翅膀，带来了数年之后最大最混乱的一场飓风。
那些被抹去的，被遗忘的混乱记忆被切割分裂成碎片，又在躁动的鼓点当中慢慢地拼凑成完整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一帧一帧在眼前放映着。
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完全相信，包括你自己的大脑。
生长环境很大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那些做过的事情，走过的路，都会变成一种名为‘记忆’的东西印刻在脑子里。
但是记忆也是可以篡改骗人的。
早在幼年时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那时尚且是个婴孩模样的言卿在窒息当中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站在旁边置身事外的唐琏，而是将她抱在怀里默不作声盯着她的蓝瞳男孩。
但是这个人的存在后来被从记忆当中抹除，言卿就只记得唐琏。
小男孩的模样很漂亮，虽然男孩子用漂亮来形容不太合适，但是后来言卿时时想起，觉得最贴切的还是漂亮, 睫毛长而卷翘, 分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但是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中时时都带着审视的冷意。
他转过头去看向旁边事不关己的唐琏，语气冷然：“钓上来一条模样奇怪的鱼。”
唐琏那时也是少年模样，他走过来看着面色冷淡的漂亮小男孩，随后将视线转移到了被小男孩抱在怀里的小婴孩身上，看到了小孩脚上撕咬的伤口。
“你说得对，是一条模样奇怪的鱼。”唐琏赞同地附和了一句：“现在要怎么办，把她丢了吧。”
“不要。”小男孩将怀里婴孩模样的言卿抱紧了点，脸色仍然是冷淡的，语气却透着点执拗的意味：“这是我钓上来的，就是我的。”
唐琏耸了耸肩，“随你。”
言卿被带上神殿的时候，她听到旁边少年模样的唐琏喊了那个小男孩一声，时衍。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面，婴孩时期的小孩子是没有记忆的，就算是有，长大之后也不会记得这个时候的事情，为了活命啃咬了自己的脚踝部位的言卿被理所当然地判定为是个狠辣但是并不聪明的小孩子。
唐琏不把她当回事，说话做事也并不会避着她。
最让言卿捉摸不透的是那个被喊作‘时衍’的小孩, 明明是那么小的年纪, 整个人却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旁边盯着言卿发呆。
言卿是有幼年时候的记忆的，但是这件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其他的任何人。
在认知了世界的大致规则之后，刚刚学会走路的言卿就分析得知了一些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
首先是时衍，他很少说话，真实身份是某个小世界当中走出来的少将之子，但是他的父亲无故失踪之后，他和他的母亲就成了众矢之的，再加上那时候帝国接连出现败绩，一时间谣言四起，原先被信赖拥戴的少将一夜之间成为了卖国贼。
时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进入了最初的无限游戏世界。
唐琏应世界规则而生，他没有形态，没有性别，被唤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来到神殿的时衍，于是他从善如流变成了时衍父亲的模样，但是毫不意外地得到了蓝瞳小男孩的嫌恶。
后来唐琏的模样便是根据时衍的长相而变化的，他说从来没有见过除时衍之外的人类，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人类都该长这副模样。
被时衍无数个白眼之后，唐琏才退而求其次变成了古书中的人的模样。
自诞生之后，唐琏就与时衍相识。
唐琏是世界意志的衍生体，名字和长相都是翻阅古籍时随意变化出来的，于他而言，名字和身体都只是一种代称。
他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整理世界的新规则，寻找新一代的神明。
理所当然的，唐琏最初的目光放在时衍身上，然后被时衍毫不犹豫地拒绝。
言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带上了神殿。
唐琏看不上那样弱小又软绵绵的婴孩，但是言卿的行为跟普通小孩子又不太一样，再加上时衍将她带到了神殿之中，那么这个意思就再明显不过。
这是时衍寻找的替代品，是那个他准备推上神明位置的人。
至于言卿自己的意愿，谁在乎呢。
那时候时衍还没有完全脱离帝国的身份，他在神殿待上一段时间就要离开，回到他所生长的地方去，言卿就被留在神殿当中跟唐琏在这里。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言卿最害怕的时候。
唐琏不理解人类的苦痛，对于他来说，软绵绵的小婴孩就是有生命力的一个玩具，自有记忆以来，那些言卿叫不上名字的液体就是家常便饭的东西。
后来她知道那是未经稀释过的，神明的眼泪。
人类婴孩柔软的身躯经受不住这种东西，受伤对于言卿而言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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