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第43章（31）
禅院直哉在二十五岁时当上了家主。
安静的房间, 铺着深褐色的榻榻米，抬头半天看不见顶的天花板，使房间显得更加肃穆, 角落的香炉飘散着不知名的香气，禅院直哉坐在上首，撑着下巴。
带有家徽的黑色和服穿在他的身上，他托着下巴的手腕劲瘦, 宽大的袖子细微往下滑, 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经发散落在眼前，上挑的狐狸眼似笑非笑, 显现出几分不耐又刻薄的神情。
信一郎是今年进入“炳”的新成员, 禅院家的家族会议, 从来都是只有代表禅院家战力的“炳”的中坚成员, 以及长老们才能参加。
所以, 尽管是禅院家分支的一员，觉醒了术式之后才被调到京都的本家来, 这样的场面,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上方传来的, 来自家主的无言威压, 让他不敢抬头。
禅院直哉只撑着下巴, 垂着眼睛注视着他们，半天都没有说话, 安吉有空荡荡的房间, 让气氛变得更加的凝滞。
信一郎还在分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许多关于这位少爷的传言。
小的时候他就听说，嫡系的直哉少爷，有着过人的天分, 和他们这一些分支都不一样，是天生注定就要做人上人的，尽管同样都是禅院，直哉少爷的存在，更像是一种符号，代表着无上的权利与地位，和他们就像是天与地的差别。
但是在过了十岁之后，他就学会辨别消息，不会将所有听近耳朵的话都当真了，也逐渐能够听懂大人们的言外之意。
那个时候恰逢直哉少爷为了一个女人违逆直毘人大人，离开禅院家的时节。
听说，他为了那个女人离开了一整年，并且还和那个女人生了孩子，直到直毘人大人妥协，才回到禅院家。
大家都说，直哉少爷虽然聪明过人，能力也远超旁人，但是他太过于自负自傲，也太过于自我了。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违抗父亲的意思，根本就不在意禅院家的荣辱以及未来，被一个女人迷得五迷道，连家族荣誉都给忘得干干净净，简直愧对老家主对他的希望，愧对这么多人对他的期待。
信一郎悄悄摸摸的抬起眼，偷偷的看向禅院直哉身边的女人。
柔顺的黑色长发直直的垂落腰间，穿着水红色的的薄纹和服，看起来温顺又安静的坐在禅院直哉身后一步的位置上。
她正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书，神色浅淡，仿佛除了书中的内容，对其他的一概都不感兴趣。
这就是直哉少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家主大人了——
现任家主大人的正室，都子夫人。
听说，她曾经是禅院家的家庭医生，在刚来禅院家的时候，直哉少爷就对她惊为天人，仅仅一眼，就决定一定要娶她。
到禅院家之后，他从相好的侍女那里听到了，与他在分家听到的那一些模糊不清的谣言不同的，更细致的版本。
听说，禅院直哉当初爱都子夫人爱得发了疯，不顾家主的阻止，执意要和她在一起，都子夫人因此离开禅院家，直哉少爷为这件事差点和长寿朗大人动手，当时的情景有多么吓人——
那个侍女当时也在场，绘声绘色的和他描述了一番——
当时直哉少爷是如何声嘶力竭的哭泣，又将房间砍了个稀巴烂。
家主吩咐“炳”的全员都出动，才勉强将他按下来。
后来直哉少爷还是想尽办法的往外跑，一定要把都子夫人给找回来。
直毘人大人甚至为这件事情发狠，打断了他四根肋骨一条腿，让他在床上躺了个月。
大家都以为被打成这样，直哉少爷该清醒了。
禅院直哉表现出来的也是这样，不再闹了，也不再发疯，只安静的呆在房间里发呆。
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居然又离家出走了。
直到一年后，他才回来，还带回了都子夫人和真宫小姐，
信一郎原以为，能够一眼就迷倒少爷的应该是更加妖|媚，更加漂亮，如同玉藻前一般的美人。
没有想到，都子夫人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信一郎忍不住看了一眼，又偷偷的瞥一眼。
他偷偷摸摸的又瞥第眼的时候，禅院直哉的视线猛的落在了他身上。
信一郎吓了一大跳，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好奇。
那由上而下的目光，仿佛就像是在看着蝼蚁一般蔑视，其中的恶意几乎毫不掩饰。他感觉到自己的背缓缓渗出汗，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带来冰凉的错觉。
信一郎一动不敢动，安静的房间，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开口，“家主大人，恕我直言，禅院家的家族会议，这样郑重的场合，您不应该让外人呆在这里。”
“外人？”信一郎听见从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你是指谁。”
身边的人半天没有说话，目光却指向了坐在禅院直哉身后的一之濑都子。
禅院直哉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说话的人。
房间沉默的落针可闻，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信一郎将头低的更低，他已经能感受到气氛中的杀气以及隐隐流动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也听说过，禅院家的长老们，早就对于新一任家主只宠爱夫人一个人有所不满，更何况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敢将这件事挑着明面上来说。
偏偏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这么倒霉。
信一郎在心中暗暗叫苦。
禅院直哉缓缓的眯起眼，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阴沉的下去。
但他到底没有发作，只是抚摸着的指节，“能说给我听的话，就没有什么她不能听的。”
他的话说的简简单单，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闲聊，却摆明了给身后的女人撑腰。
下方的人不禁哗然。
信一郎也觉得有些震惊。
禅院家的规矩，从来没有见过家族会议时，还能有女人在场的。
果然如同传言中一般，禅院直哉对这个女人的宠爱没有了边界，甚至连这样的情况，都执意要留她在身边。
但是在禅院家，家主的命令高于一切，不论他想要怎么做，他们原本都没有资格去置喙。
信一郎能够感受到禅院直哉的心情已经变的十分不悦，不敢说话。
他倒是听到过各种传闻，也有很多人说，直哉少爷是无法担任家主的位置的，也不知道上一任家主直毘人大人为什么在尚且能够处理事务时，就将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二十五岁的少爷。
直哉少爷虽然有才能，但是太过于自我，又过于年轻，大家原本都不看好，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将事情都弄得一团糟，反而远比他们想的都要好。
如今禅院直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把控住了禅院家的大权。
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在挑他的刺，且如果是什么大事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这样的事——
信一郎在心中腹诽，这些长老未免太多事了。
禅院直哉执意不让一之濑都子离开，空气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房间落针可闻。
刚才发言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开口，“既然家主大人执意如此，那么我就直言了。”
他的目光看向禅院直哉，以及他身后的一之濑都子，弯下腰，以头抵手背，深深的弯下了腰，“希望家主大人能够为家族考虑，尽早纳侧室。”
禅院直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冷冷的瞪着说这话的老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半晌反而笑了，“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大家都这么想？”
年轻家主的笑容让人头皮发麻，房间内一片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很好。看来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他缓缓地站直身体，黑色和服的下摆曳过地面，众人都将头低的更低，不敢抬眼看向他。
“为家族着想？你到说说，这——怎么算是为家族着想？”
昏黄的阳光透过木质窗棂，在深色榻榻米上拉出长长的阴影，他的影子在地面，房间内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在如同随时都会崩弦的气氛中，信一郎鬼使神差的微微抬起眼。
仍旧坐在旧位上，没有挪动一分的夫人仍旧是那个表情，落日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片祥和平静。
她又缓缓的翻了一页书，仿佛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家主大人尚且没有继承人，为了家族考虑，也应该尽早考虑……”
“怎么？”禅院直哉没有等他说完，就冷笑起来。
笑了两声，他的脸上倏然没有了表情，冷冷的眯起狐狸眼，由上而下的俯视着他。
“你是觉得，我的真宫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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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郎在离开了房间之后，才擦了擦脸上的汗，背部已经汗湿透了，他挥动着手，做扇子状扇风。
“怎么样，信一郎？”等到他走到走廊尽头，和他相好的侍女小梅正在眼巴巴的等着他，一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吓的瞪圆了杏眼，赶紧掏出手绢给他擦脸，“怎么了，不是家族会议吗？怎么搞成这样？”
“还说呢，那群老爷子……”他刚张开嘴，又谨慎的张望了一圈，“我和你说了，你可别说给别人听。”
少女眨了眨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这群长老管的也太宽了，你都不知道家主大人生了多大的气——”
信一郎贴近她的耳朵，谨慎的压低声音。
“家主大人说以后准备招赘，让女婿和真宫小姐一起执掌禅院家。”
“长老当时就气晕过去了，被人抬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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