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Chapter 29
沈岁和确实是个家务苦手, 他擦玻璃,越擦越花。
一开始好歹还是能看到外面景色的玻璃, 他擦完之后站在客厅里看外面, 怎么都透着朦胧。
但他做得还特别认真。
完完全全按照江攸宁给的步骤做,十分精细,但上手之后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他擦完第二遍后, 玻璃仍旧是花的。
江攸宁也不说话, 只是一直盯着玻璃看。
他也不问自己擦得怎么样,分明是肉眼可见的事情, 但几乎没在“学习”这种事情上受过挫的沈岁和拗上了一股劲儿, 他默不作声又擦了第三次。
更花了。
沈岁和用一个小时证明: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和认真就能做到的。
在他打算擦第四次的时候, 江攸宁拽了拽他的裤脚。
沈岁和俯瞰她, “嗯?”
听声调也能听出来他不太愉悦。
“我来吧。”
江攸宁说。
沈岁和抿唇, “这玻璃跟我有仇?”
“可能吧。”
江攸宁敷衍道:“你去把储物间收拾出来吧。”
沈岁和:“……”
他又看了几眼玻璃, 不太想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认真了这么久,还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没事。”
江攸宁怕再耽误下去,今天一天都打扫不完, “储物间里的事情比较繁杂, 你去做。”
沈岁和:“……好。”
但他下来以后并没去储物间, 而是站在下边扶着江攸宁。
“我没事。”
江攸宁说:“这凳子很稳, 我不会掉下去。”
沈岁和看了眼高度, “掉下来就是骨折。”
“我前几年都是这么做的。”
江攸宁已经拿起湿布开始擦,先大范围地擦一遍, 擦完的时候上边还往下流玻璃水, “从来没掉过。”
“那边的玻璃没这么高。”
沈岁和疑惑, 他记得那个家客厅的玻璃就没几块,而且他会叫保洁来清扫。
说话之间, 江攸宁已经开始擦第二遍,说话也更费力气,“那边卧室的玻璃高,得踩梯/子。”
“我不是让你喊保洁了么。”
沈岁和说:“以后不要自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哦。”
江攸宁敷衍地应了声。
她想,一个有爱的家里是不会只依靠保洁的。
慕老师和老/江这么多年从来没叫过保洁,甚至她叔叔家里也没有
是因为没钱吗?
并不是。
慕老师曾经说过,两个人培养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
逛街散步是一种,吃饭喝酒是一种,共同做家务也是一种,不管你是什么职业,有多少钱,最后你们的生活都是要回归到平凡生活之中的。
所有人的生活之中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无论男女。
时代在进步,所有人都应该明白,家务不是女性独有的工作。
结婚第一年,江攸宁喊沈岁和做过家务,沈岁和虽然不会,但是会做。
但不凑巧的是那天曾雪仪刚好过来,她看到沈岁和帮着做家务阴阳怪气地嘲讽了江攸宁许久。
之后,江攸宁再没喊过他。
沈岁和主动做便做,不做她便一个人做。
今年她都打算离婚了,曾雪仪说什么也都不会再影响到她。
而且她还想在离婚前和曾雪仪谈谈。
关于这段不成功的婚姻,也关于沈岁和。
她离开沈岁和,不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也不是跟他变成敌人,只是想放过自己。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希望他能过得好。
从清晨到日落,一直到晚上十点,家里才算是打扫完毕。
沈岁和也出了不少力。
最后忙完,两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
江攸宁戳沈岁和,“点份炸鸡行吗?”
“不是刚吃过饭?”
江攸宁去捞自己的手机,“晚饭是晚饭,夜宵是夜宵。
晚上那会儿不饿,吃得少。”
“哦。”
沈岁和摁住她的手,“我点。”
但一边点一边说:“炸鸡的热量太高,而且对身体不好,以后夜宵可以吃一点对身体好的。”
“但是都没有炸鸡让我快乐。”
江攸宁说:“我现在——只想快乐。”
沈岁和:“……”
江攸宁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假寐。
今天这趟可真是把她累惨了。
但看着干净整洁的家,江攸宁心里也很宽慰。
只是,很快,这个家就不属于她了。
她睁开眼又看了眼客厅,忽然伸脚轻踹了下沈岁和的腿。
“嗯?”
沈岁和眼皮微掀,“怎么了?”
“沈岁和。”
江攸宁佯装无谓地喊他,“要是有一天咱俩离婚了,你会给我分多少财产?”
“哈?”
沈岁和震惊错愕了两秒,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为什么会离婚?”
江攸宁别过脸不看他,“没为什么啊,现在离婚率这么高,说不准有一天咱俩也就离了呢。”
“不会。”
沈岁和说:“我结婚的时候就没想过离。”
这话真惊到了江攸宁,她看向沈岁和。
他侧脸的轮廓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光映照在他脸上。
他也看向江攸宁,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江攸宁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我们现在,不好吗?”
江攸宁:“……”
她起初不太理解沈岁和的想法。
但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尝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
这段婚姻对沈岁和来说,确实很好。
她从来不会跟沈岁和提任何要求,结婚三年,也就是这段时间她才尝试着跟沈岁和沟通,但这种沟通明显快要超出沈岁和忍耐的范畴。
说实话,她每次跟沈岁和提要求的时候,都怕听到拒绝的回答。
提一个要求,心惊胆战。
在意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能拿来在心里思考百遍。
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拿来做阅读理解。
但不在意一个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在理解表层意思罢了。
甚至连表层意思都懒得理解。
他在这段亲密关系中,感到了舒服,是因为江攸宁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迁就着。
大抵沈岁和以为她喜欢做家务,喜欢生闷气,喜欢沉默。
做家务是因为想培养感情,生闷气是因为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好,沉默是因为不敢去沟通。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是沈岁和将她一步步推远,但又问她:我们这样,不好吗?
好吗?
或许曾经也好过吧。
在最初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之时,她欣喜若狂。
后来发现,每一件礼物都被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现在的一切,她只能接受。
“还行。”
江攸宁说。
她闭上眼睛,脸朝向沙发里边,腿也蜷缩起来,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客厅里是无尽的沉默。
良久之后,沈岁和开口问:“你想离婚?”
江攸宁抿了下唇,佯装睡着。
她的呼吸声均匀又绵长,在寂静的客厅里听得异常真切。
但沈岁和却有种不真实感。
他看了看江攸宁,低声喊了句,“江攸宁。”
江攸宁没应,回应他的是匀长的呼吸声。
“江攸宁?”
沈岁和又喊。
江攸宁翻了个身,眉头紧皱,嘴里嘟囔了一句,似是在嫌烦。
沈岁和没再喊她。
他只是盯着江攸宁看,睡着了的她比平常还要乖巧。
那会儿初见江攸宁,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跟她结婚要比跟乔夏结婚舒服得多,而且她真得很乖。
乖到有时候她不提要求,你也想对她好的地步。
她的眉眼和气质真的太令人舒服了。
沈岁和那会儿觉得,能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必定很愉悦。
婚后,他仍旧这样觉得,甚至他觉得他们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江攸宁愈发开朗,两个人之间的状态也更自然。
他不知道江攸宁为什么会突然提离婚这件事。
在他的意识里,除了出轨、家暴这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的事情,其余事情都是可协调的。
结婚么,不就是找一个人一起过一辈子。
难道,江攸宁的病还没好?
沈岁和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想,有时间一定要把江攸宁带到心理医生那里看看。
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哪怕欺骗也好。
他不想让江攸宁胡思乱想了。
再这样下去,这段婚姻必定岌岌可危。
他起身找了条毛毯给江攸宁盖上,尔后坐在她脚边。
他清冷的声音在寂静客厅响起,“江攸宁。”
“我还真的没想过离婚。”
“太麻烦了。”
江攸宁躺在那儿装睡来回避他的问题,装着装着还真的犯起了困。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了沈岁和的话。
瞬间清醒。
原来,他只是怕麻烦。
其实这个答案她能想到。
就像她完全知道沈岁和跟她结婚是因为她乖一样。
但当自己亲耳听到的时候,内心仍旧是山呼海啸,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低到了尘埃里。
可惜最后仍旧没能开出一朵花。
只留一身伤口。
—
江攸宁购置年货都是问得慕曦,她需要买哪些东西,哪家的东西更好,她都问得清清楚楚,避免踩坑。
况且,慕曦也给她备了很多。
江攸宁公司是腊月二十七开始休假,初八复工。
沈岁和律所比她们迟一天。
过完小年之后,离过年就很近了。
在忙碌充实之中,不知不觉就迎来了除夕。
街上的红灯笼将道路都映成了红色,江攸宁跟沈岁和晚上还在街上散了会步。
两人的手机消息就没断过。
但江攸宁跟沈岁和提前说好了,走在路上不要看手机。
所以任凭手机响,两人都没打开过。
回家以后,两人才各自回了消息。
沈岁和那边的祝福消息明显比江攸宁少,他加的人就少。
但大抵是所有人都给他发了新年祝福。
江攸宁这边收红包又收了一大堆,而且还收到了曾嘉柔和曾嘉煦的祝福。
曾嘉煦还礼貌问她,明年春天他们乐队在北城体育馆开演唱会,她需不需要几张票?
江攸宁想到路童和辛语,就要了三张。
沈岁和的表弟妹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性格开朗,有话直说,情商很高,跟谁相处都能让人觉得舒服。
尤其是曾嘉柔,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但实则玲珑心思,活得很通透。
江攸宁最后才打开跟路童辛语的群,她俩在群里艾特了她十几遍。
【@全世界最好的江攸宁,你今年要出来跨年么?
】
【还是跟往年一样,明晚再出来?
】
【@全世界最好的江攸宁,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
【要不我们去你家?
或者你带沈岁和来我家?
】
【为了见你,我可以勉强忍受你带上沈岁和这个狗男人。
】
江攸宁在群里发:你们来我家吧。
——晚点儿就在我家睡。
——我刚要做晚饭,你们到我家来吃饭吧。
路童: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爷奶连红包都给我了。
辛语:我还没吃,等我哈。
江攸宁:ok。
她放下手机,正要跟沈岁和说。
但他俩几乎是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
尔后又是默契的一句,“你先说。”
客厅内寂静下来。
沈岁和说:“老裴喊我出去。”
“哦。”
江攸宁说:“正好,路童和辛语要过来。”
“呃。”
沈岁和迟疑了几秒,“我把老裴也喊过来了。”
江攸宁:“……”
行吧。
就当大聚会了。
“有阮言么?”
江攸宁问。
沈岁和点头,“应该有。”
江攸宁眉头微蹙,直言不讳,“我不喜欢她。”
“好巧。”
沈岁和说:“我也不喜欢。”
“她……嗯……”沈岁和从没在别人的背后说过坏话,他一向不议论别人是非,甚至可以很少关注别人的私生活看,如果不是因为裴旭天,他对阮言这种女人一定敬而远之。
支吾了半天,沈岁和才憋出一句,“她很不好相处。”
“嗯。”
江攸宁赞同点头,“她跟你也不好相处么?”
“不是。”
沈岁和说:“我俩没交际。”
不过提起了这一茬,沈岁和提起了之前的那件事,“那天,她除了说你去酒吧不好,还说其他的了么?”
“还有一些。”
江攸宁说:“她那天挺过分的。”
其实,她那天走,一般因为阮言,一半因为沈岁和。
阮言的话确实难听。
但沈岁和那天的话和裴旭天的态度,都让她很不舒服。
那天她只觉得那个环境令人窒息。
放到现在想想,沈岁和对她不在意,他朋友对她那个态度其实也很正常。
归根结底,都是沈岁和的问题。
“她说什么了?”
沈岁和问。
江攸宁摇头,“没什么,都是些没什么杀伤力的话。”
她不愿跟沈岁和多谈这件事情。
以后她要走,跟阮言和裴旭天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但沈岁和还跟裴旭天合开着律所,而阮言很有可能是裴旭天未来的妻子。
这些话听了对沈岁和来说也没什么用。
他不可能时隔这么久给她去讨公道。
一来矫情,二来伤感情,三来他不会这样做。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第三,他不会这样做。
“他们不会结婚。”
沈岁和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江攸宁:“嗯?”
“阮言和裴旭天。”
沈岁和说:“阮言志不在老裴,她想攀更高的地方。”
“哦。”
江攸宁点头,“看得出来。
但你怎么不跟裴旭天说?”
沈岁和唇角微勾,笑了下,“我跟他说,他还以为我想害他,以他那个性子,再加上阮言的挑拨,我俩很有可能渐行渐远,等以后吃过亏他就懂了看,我何必现在到他跟前触霉头。”
江攸宁:“嗯。”
原来他观察人也很敏锐。
甚至能看得出来一个女人是不是想往更高的地方攀。
仔细想想也是,身为律师,他的工作性质就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整天阅人无数,怎么还能看不出来点这种事。
但他能看得清别人的生活,却对自己的生活一无所知。
对身边人,一无所知。
除夕夜,他们家搞了个大派对。
大过年的,谁也没扫兴,还都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但辛语悄悄跟路童和江攸宁说,“这女的把裴旭天给绿了。”
江攸宁路童:“?
?”
辛语一副明白人的样子,“上次我去找她算账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跟一个男的正在……emmmm,反正衣服都脱一半了,你们想吧。”
江攸宁:“……”
路童:“裴律好可怜,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啊?”
辛语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
说不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要不各玩各的呢?
再说了,我们是他人生的指明灯吗?
这种事情都发现不了,这个男的高低是有点恋爱脑。”
江攸宁:“……”
裴旭天这么明显的恋爱脑,大家都看不出来吗?
不过辛语说得对,外人谁也没办法插手两人之间的事。
她在这方面吃得亏足够多。
但——
“你不是说见一次就要说一次么?”
江攸宁问。
她还记得上次辛语跟老板闹掰就是因为这种事。
辛语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跟男的共情。”
“虽然出轨这种事都biss,但男的遇到这种事,我一般都觉得他们……活该!”
江攸宁:“……”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
每年的初一都是要去曾雪仪那里过的,这是习俗。
但曾雪仪一直孤身一人,曾家父母那会心疼女儿,所以一到过年都会把曾雪仪喊回家。
基本上四舍五入,这两年江攸宁也都是在曾寒山家过的。
事实上,江攸宁很少去曾雪仪独居的那里。
如果去,必定是不愉快的事。
在那个家里,她没有一件高兴的事。
毕竟当着弟弟一家的面,曾雪仪还会有些微收敛,没人之后,曾雪仪简直……面目可憎。
幸好初二初三就可以回自己家,初五初六回娘家,本来就没几天的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
北城经济已经发展得很好,过年时很多商铺还在营业,全城的娱乐场所几乎都爆满。
但曾家是很传统的人家。
曾家的保姆多,过年也都是换岗制,所以他们从来不去外面吃饭,都是在家里。
除夕夜大家玩到了两点。
虽然大家平常都是些熬夜达人,但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各种走亲访友,一定歇不下来,所以两点大家都散了。
各回各家。
清早八点,江攸宁就已经强撑起精神起来洗漱完毕,然后叫醒了沈岁和。
她怕去迟了又被曾雪仪说。
沈岁和收拾洗漱的速度快,八点半就已经开车出发,到曾家时刚好九点。
江攸宁兀自松了口气。
曾家的氛围很热闹,虽然有保姆张罗饭菜,但舅妈会和保姆一起弄,曾嘉柔和曾嘉煦也都会帮忙,唯一比较闲的就是曾寒山,他坐在客厅里回顾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
江攸宁进去和众人都打了招呼,还送了自己的新年礼物,大家纷纷表示感谢。
她还给曾嘉柔和曾嘉煦都包了五千块钱的红包,舅妈笑着说她:“她俩都多大的人了,你还给她们红包?”
“多大也比我们小呀。”
江攸宁笑着说。
舅妈笑道:“那一会儿我给你红包的时候你可别借口不收。”
江攸宁啊了声,“我忘记这茬了,早知道就偷悄悄给了。”
她们到的时候,曾雪仪还没到,所以他们过了会儿愉快的时光。
曾嘉柔还带着她上楼弹了会钢琴。
直到曾嘉煦在楼下喊,“妹妹!姑妈来了!”
曾嘉柔慌得弹错了一个音,她看了眼江攸宁,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们一起去迎接狂烈的暴风雨。”
江攸宁也深呼吸了口气,“走吧。”
她跟曾嘉柔一起下了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以为曾雪仪只是一般的过分,但没想到她会过分到这个地步。
大年初一,她带着乔夏来了。
乔夏乖巧地挽着她的手臂,笑得一脸羞涩。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沈岁和的妻子。
而沈岁和坐在沙发上低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攸宁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江攸宁忽然笑了下。
带着讥讽的、不屑的笑。
曾雪仪带着乔夏来,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曾寒山皱着眉道:“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带着夏夏过来认认门,她之前出国两年,跟大家都不太熟,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
曾雪仪坐在沙发最中间,乔夏也跟着,她正好挨住了沈岁和,但沈岁和猛地起身,乔夏脸色大变,“岁和哥哥,你怎么了?”
“认门?”
沈岁和皱眉,“以什么名义?”
他语气不善,曾雪仪瞟了他一眼,“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只想问您,你把她以什么名义带进这个门来的?”
“我未来的儿媳妇。”
曾雪仪都懒得遮掩,她嗤道:“正好要跟你说,你赶紧跟那个跛子离婚吧,好早点把夏夏娶进门。”
“她当年出车祸,谁知道是不是只撞到了腿?”
曾雪仪说:“我最近想了很多,当年那场车祸肯定让她不能生育了,不然为什么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
难道你想让咱们家断子绝孙吗?
这种女人你不离,还留着她做什么?”
“姐!”
没等沈岁和说话,曾寒山就瞪大了眼睛吼道:“你知道些什么?
当初那场车祸,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印象里那道坚毅的背影告诉他:这件事,不用说出去。
他也答应了那个人,会永远保守秘密。
可听到曾雪仪的这些混蛋话,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我怎么?”
曾雪仪看他:“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曾寒山斥道:“爸妈怎么把你惯成了这个样子?
!”
他话音刚落,江攸宁便开口道:“你说得对。”
她站在楼梯之上,俯瞰楼下众人。
她今天化了个淡妆,看上去清丽不俗。
曾雪仪也看向她,嗤笑道:“你也承认了是吧?
你就是不能生孩子?
!”
“对。”
江攸宁一步步往楼下走,她第一次这么无所畏惧的看向曾雪仪,以往都怀着敬畏和忍让之心看她,自然各种低眉顺眼,但如今她心放得很平。
在寂静之中,她温声道:“那场车祸带给我的伤害,远不止脚这么简单。”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还霸占着我沈家媳妇的位置做什么?”
曾雪仪道:“我劝你识趣点,早点离婚吧,别到时候被扫地出门。”
“谁敢?
!”
沈岁和声音忽地拔高,那道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冲动,他说:“那不如把我也一起扫出去。”
江攸宁走到他身侧,安抚似的拍了下他的手臂。
她看向曾雪仪,纵使保养得再好,她脸上仍旧有皱纹。
岁月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宽待。
她直勾勾地盯着曾雪仪看,不疾不徐开口,“我不能生孩子又如何?”
“难道咱们家有皇位要继承么?
就算是有皇位,还能传给异姓王。
怎么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封建古板?”
她声音不高,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曾雪仪眼里闪过几分错愕,她也没想到,江攸宁会这么冲。
“沈岁和,你看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曾雪仪嗤道:“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来了。”
“你但凡给自己留点脸面,这话我都不会跟你说。”
江攸宁平静道。
其实她的手还在颤,但她的声音保持得平稳又淡定。
“你把她带来的时候,可给自己留过脸?”
江攸宁反问她。
曾雪仪正要骂,沈岁和开口道:“煦煦,把乔小姐送回家。”
“我不走。”
乔夏拉着曾雪仪,“岁和哥哥,别送我走好不好?”
“别叫得这么恶心。”
沈岁和早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恼了,听她这么说话简直想呕,“乔小姐,希望你还能有点自尊心。”
“不想让人撵你,就不要随随便便登别人家的门。”
乔夏的眼泪唰地流下来。
沈岁和也没管。
他只是上前拉着曾雪仪,“跟我去书房。”
临走前,他吩咐曾嘉柔,“照顾好你表嫂。”
曾嘉柔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拼命点头。
但沈岁和看向江攸宁的时候,她脸上一直挂着笑。
轻蔑地、不屑地笑。
—
寂静的书房里。
沈岁和跟曾雪仪对峙了很久,都等着对方率先开口。
终是沈岁和先开了口,“你到底要我多难堪?
你让江攸宁怎么想?”
曾雪仪盯着他看了很久,她缓缓开口,“我管她怎么想!”
“沈岁和,你变了。
都怪江攸宁,都是她让你变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松口,让你娶她。”
一字一句,她声音愈来愈高。
“沈岁和,她配不上你。”
“她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你!”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骄傲,你不能娶一个跛子!”
曾雪仪的眼睛猩红,她化着精致的妆,但眼泪流过她的脸颊,衬得她的妆也有几分廉价。
她字字句句,声嘶力竭。
一字一句都戳在了沈岁和的心尖上。
但他只是站在那儿,良久之后,他平静地开口,“是我,配不上她。”
“妈。”
沈岁和勾着笑喊她,但这笑有些瘆人,看了莫名让人脊背生寒。
“你忘了么?”
沈岁和缓缓道:“我姓沈,不姓曾。”
“曾家人的体面,从来不属于我。
只要我身上还留着沈家人的血,我就永远姓沈。”
“就算江攸宁是半身不遂坐轮椅,也是我沈岁和配不上她。”
“这些事情,难道也要我提醒……”
话音未落,啪的一巴掌落在了沈岁和的脸上。
曾雪仪的手还悬在空中,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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