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
Chapter 83
江攸宁笔下的“岁”字尚未成型, 只写了“山”的一小半,那道横被她划了很长的一道, 甚至太过用力, 划破了纸。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
许是人太多,江攸宁在瞬间有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握着笔的手指都泛了白。
“平安。”
后边的人急了,“怎么这么久啊?”
书粉还算贴心, “平安是不是累了啊?
我们可以慢点签的, 不着急。”
“签名可以少写两个字啊。
没关系的。”
“平安没事吧?”
听着嘈杂的声音,江攸宁才算回过神来。
她抿了抿唇, 低下头在纸上把那句话补充完整, 只是第一个“岁”字被她写得已经不成型, 怎么找补也难以补出好看的形状。
她的字迹跟沈岁和有些形似, 只是没他写得那么工整, 下笔之时也缺一分肆意潇洒。
“好了。”
她把书推回去, 但那书在桌面却没动,沈岁和的手搭在桌面上,看着像在拉锯。
沈岁和看着她, 良久才道:“谢谢。”
后边的书粉还在等, 沈岁和也不好拉扯太长的时间。
他往另一边走, 但没走太远, 只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下, 身形颀长,站姿挺拔。
今天不是工作日, 他穿了件浅色系的圆领卫衣, 略宽松的黑色运动裤, 白色运动鞋,不算是很修身的衣服, 但穿在他身上,仍旧惹眼。
单是站在那儿,就吸引了女生众多目光过去。
江攸宁只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他就像是有感应一般回头,目光相撞,江攸宁立马低下头。
在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也想不出来。
就是一种很虚无的状态。
她低下头,签字的手都有些发抖。
是下意识的、不自觉的。
“平安,你没事吧?”
站在前排的书粉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太累了?”
江攸宁摇摇头,“没事。”
她的笔落在书上,岁岁平安那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她一次又一次写过,几乎是机械化似的在完成这个仪式。
其实在出版以前,她就想过这本书被沈岁和发现会怎么样。
但她觉得,沈岁和应当不会发现。
况且,向他那样高高在上的清冷之人,即便发现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连着签过了几十个人,她的笔终于稳住,但那道灼热的目光仍旧在她身上流转。
即便不抬头,她也能感知到从哪个方向过来。
他的目光,向来很有压迫感。
复杂的仪式像是不会结束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没再有新书递到她面前。
“平安,结束啦。”
洛奇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笑着拍了拍江攸宁的肩膀,“收笔,我们去吃饭。”
江攸宁抿唇,声音有些涩,“好。”
签名这个环节进行了近一个小时,她胳膊酸得快要抬不起来。
“辛苦了平安。”
洛奇帮着她捏了捏手腕,“一会儿吃饭放松一下,之后就不需要再这么累了。”
“嗯。”
江攸宁终于起身,她舒展了一下手指,上边空落落的。
脑海里出现了那枚婚戒。
离婚以后,沈岁和就没戴过婚戒,而她的婚戒早已在离婚之前就收了起来,从她有了离婚心思时开始。
离婚后她把婚戒跟那堆与沈岁和相关的记忆品都放在了一起,这会儿应该还在仓库扔着。
他这会儿重新戴上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在等你吗?”
洛奇忽然问,“他在那儿站很久了。”
江攸宁顺着洛奇的目光望过去,沈岁和还在那里站着。
跟她之前望过去时的姿势一样。
冷漠疏离,好像跟这个烟火俗世隔开了很远的距离。
他的站姿永远挺拔,手中拿着的书更让他有了“斯文败类”的气质。
江攸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洛奇的这个问题。
他应该是在等她,但等她想说什么呢?
他到这里来是专程给她难堪?
甚至戴上婚戒也是觉得她爱了他那么多年,现在只要他勾勾手她就会回去吗?
只要开了一个口子,江攸宁胡思乱想的心就停不下来。
她抿着唇点头,“是。”
无论怎样,都是无法避开的问题。
她向来不会对自己做下的事情逃避,爱过没什么好逃避的,她的爱恨向来都坦诚。
“那我们……”洛奇试探着问:“要喊他一起吃饭吗?”
江攸宁摇头,“不用了。”
正好祁蒙从楼上下来,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看着少了几分凌厉。
“我不去了。”
祁蒙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累了。”
洛奇:“?
?”
“你才签了几本啊就累?
!”
洛奇翻了个白眼,“平安签的数量是你的十几倍好嘛?
!”
江攸宁:“……?
?”
祁蒙甩了甩手腕,“我手受过伤。”
洛奇:“……”
他懒得再说话,摘下眼镜就往外走。
江攸宁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劲儿。
洛奇叹了口气,“真是祖宗。”
江攸宁好奇,“他那儿排队的人比我这里多啊,为什么工作量那么少?”
洛奇无奈扶额,“还不是他懒!他的笔名就是真名,但他签名的时候只签半个字,连笔起来就两画。”
江攸宁:“……”
学到了。
洛奇跟现场的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后,挽着江攸宁离开。
途径二楼楼梯口,沈岁和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落在江攸宁身上,他伸手拉住了江攸宁的手腕,只是肌肤简单相碰,在之后他立马松开了手。
江攸宁抿唇看向他。
“一起吃饭吗?”
沈岁和问。
江攸宁微仰起头,那双澄澈的目光跟他相触。
她没有避开,而是微笑了下,“好。”
—
沈岁和预约的是他们刚结婚时常来的那家法式餐厅。
后来吃腻了便很少来。
离婚以后江攸宁一次都没来过。
包厢也还是原来的,沈岁和将菜单递给她,她也没客气,点了几个自己比较喜欢的,然后将菜单还给沈岁和。
沈岁和又加了几个。
服务员离开之后,包厢内顿时变得寂静。
其实也不算安静,包厢的上空还盘旋着钢琴曲,以及窗外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音。
只是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江攸宁摘下了口罩,一直戴着口罩让她觉得很闷。
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这才感觉脑子重新活泛起来。
她坐在那儿觉得有些渴了,也没必要跟沈岁和客气,她稍稍起身,打算拎起擦得发亮的银色小茶壶给自己倒水,但手刚碰到小茶壶,沈岁和便拎了起来,而且长臂一伸拿过了她的杯子,默不作声地给她倒了一杯。
水有些烫,热气弥散在空中。
江攸宁只伸手摸了下杯壁,便没有再动。
这种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直到水变成温的,江攸宁捧起杯子沿着杯壁抿了一口。
“你叫我是单纯来吃饭的么?”
“你手腕疼么?”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前者是江攸宁,后者是沈岁和。
两人的声线叠合在一起,竟显得莫名和谐。
听他问这样的问题,江攸宁挑了下眉,笑了。
看得出来是在没话找话。
“不是。”
沈岁和也回答了她的问题。
江攸宁说:“我也不疼。”
隔了几秒,沈岁和不知从那拿出来一支药膏,从桌子的边缘处给她推了过去。
“这什么?”
江攸宁问。
沈岁和:“治肌肉酸痛的。”
“抹在皮肤上就行。”
沈岁和说:“你预防一下。”
江攸宁:“……”
她拿起来看了眼说明,“谢谢。”
见她收下,沈岁和松了口气。
一直不敢拿出来是怕她拒绝接受。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江攸宁开门见山,拿出了谈判的架势,“我会知无不言。”
沈岁和闻言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情绪酝酿到服务员上了菜,他也一句话都没酝酿出来。
这是江攸宁第一次发现,他话更少了。
起初结婚的时候,他话少,但是能沟通。
她如果问,他就会用最简短的话来回答,后来可能怕她听不懂或是怎么,偶尔会在简短的回答之后再加一两句,当做补充。
现在跟他沟通感觉都有些费力了。
不过她是那样的态度,话是说了,看他要不要问,如果他不问,她便也不说。
婚前婚后她都是主动的那个,总有主动累了的时候,这会儿她一点都不想主动。
跟他在一起以前,她还是话少的那个呢。
所有菜很快上齐。
不知是不是江攸宁的错觉,她喜欢的菜品基本上都摆在了离她手边很近的位置。
签名签太多,这会儿拿起叉子确实觉得手腕酸痛,尤其这家餐厅的叉子是出了名的重,她拿着去叉第一道菜,菜还没叉起来,手腕一酸,叉子竟然先掉了。
而且叉子掉下去的瞬间,震得她手指发麻。
钢制的叉子跟漂亮的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包厢里格外刺耳。
江攸宁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没事吧。”
沈岁和已经站了起来,他紧张兮兮地盯着江攸宁看。
江攸宁摇头,她想把叉子拿起来,但手总是不自觉颤抖。
工作后遗症也太严重了。
她想。
沈岁和把叉子捡起来,重新放过去。
与之一同放过去的还有他的餐盘,里面有切好的牛排,切得工工整整。
“我没吃。”
沈岁和见江攸宁看过来,立马解释道:“给你切得。”
江攸宁:“……”
我拿不起来餐具了啊喂。
她低头看了眼牛排,“谢谢。”
其实是饿了的,早上出来时只随意垫巴了一些,早在签名的时候就已经饿了。
但她确实拿不动餐具了左手放在餐桌下给自己揉右手的手腕。
一揉还发麻。
她确实是不会偷懒,每次签名都力求漂亮,就算是练过了漂亮的简笔,她写的时候也争取能让别人看懂这是什么字。
签了几百本,从图书大厦出来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才算是缓过劲儿来,又麻又酸。
沈岁和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只是没戳穿。
“药膏呢?”
沈岁和问。
江攸宁:“……”
她拿出来,本打算自己拆,但拆得确实费劲。
沈岁和一把从她手上抢过,低敛下眉眼开始拆,他拆的速度很快,找到方法之后几乎是一下就把那层塑料薄膜弄开,然后拿出白紫色的膏管。
先旋开盖子,反过来把药膏的管戳个口,等到白色的药膏挤出来,包厢内顿时弥散出刺鼻的味道。
说刺鼻倒也不精确,它不臭,也不呛,但就是像极了膏药的味儿,那个味道能让人瞬间梦回医院。
沈岁和挤了一点儿在自己的指腹上,抬眼看江攸宁。
江攸宁:“……”
“手伸过来。”
沈岁和说。
江攸宁:“不用了,我自己来。”
沈岁和抿唇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后,他起身走到对面,刚好在江攸宁身边停下,但他坐的时候还是跟江攸宁隔开了一些距离。
江攸宁不自觉往里靠了一些。
无论何时,他好像永远存在天然的压迫力。
“我来吧。”
沈岁和温声道:“我会轻一点。”
江攸宁:“……”
那是轻不轻的事吗?
但没等她犹豫完毕,沈岁和就伸手把她的右手拉了过来,是以一种很温柔的姿态拉过去,手几乎是悬空地不去碰到她的手腕,只给她借了一个着力点。
大抵也是看出了她在担忧什么。
药膏从他的指腹落在江攸宁的手腕处,他的动作很轻,药膏涂上去是泛凉的,他又挤了一些在指腹上给她轻轻弄开。
全程他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江攸宁。
而江攸宁一直都能看到他的头顶。
他的头发许是刚剪过,很短,看着显得不好相处。
江攸宁坐在那儿发呆,手腕处传来凉意,她没去看沈岁和的动作,他弄得还算合格,起码真的有缓解了她手腕的症状。
当然,也有可能是药膏管用。
几分钟后,沈岁和停了手。
江攸宁低头看了眼手腕,均匀地泛着红,而沈岁和已经把药膏的盖拧好,然后将药膏给她递过去,“早晚一次,一天两次。”
江攸宁:“现在是中午。”
沈岁和:“……”
其实她不是刻意在怼他,只是下意识说了那么句话,看他愣怔在那里又立马找补道:“中午应该也可以吧。”
沈岁和点头:“反正记得涂就好。”
江攸宁:“哦。”
之后沈岁和就没走,他一直坐在江攸宁身侧。
倒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只是给她夹菜。
江攸宁尝试着用左手拿叉子,尽管是第一次用,但也还算将就。
反正食物是吃到嘴里了。
江攸宁吃饱之后,沈岁和才随意吃了几口,这才放下餐具。
又是这难捱的寂静。
江攸宁吃饱了便开始犯困,但还能撑住。
不过耐心已经在消磨殆尽的边缘。
“你还有事么?”
江攸宁再次开门见山,“关于那本书。”
“有。”
沈岁和也回答的很直白,许是终于酝酿好了情绪,他没有围绕着那本书展开,而是直接跳跃了话题,“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江攸宁:“……”
原本已经微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来,她看向沈岁和,本以为只能看到侧脸,没想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目光灼灼。
江攸宁的心顿时紧了一下,而且跳漏了一个拍子。
是那种生理意义上的——心动。
但她立马移开了眼。
“我为什么要答应?”
江攸宁拿起面前已经有些凉了的水,轻抿了一口才温声道:“如果你觉得这本书的出版是我还爱你,那你就错了。”
沈岁和没急着回答,先给她续上了热水,这才道:“我没有这样认为。”
“那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竟然有些紧张。
难得的,江攸宁从他的动作之中看出了几分乐趣。
他是真的对这件事情在意了,但这在意有几分,谁也不知道。
“江攸宁。”
他一本正经喊她的名字,“我这不是在跟你提要求。”
“嗯?”
开了这个口子,后续的话便也能说了,“我只是在像你表达我的祈愿,或者说是请求,我没有要你一定答应我,所以你不必感到为难。”
江攸宁的态度略显敷衍:“哦。”
她纤长的手指在温热的杯壁上跳跃,一直低敛着眉眼,没有抬头看沈岁和,他自然也无从得知她在想什么。
但沈岁和本就不是来问她在想什么的,他只是想把那些年没有说开的事情全都说开来,他在感情方面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所以即便来之前已经将这些话演练过很多遍,到了江攸宁面前仍旧觉得难为情,觉得开不了口。
“我想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重要。”
沈岁和说:“我想跟你继续在一起生活。
我以前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他说到卡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江攸宁那炙热的情感。
是那种炙热到他夜晚读了以后会热泪盈眶的文字。
他读的时候一边在感叹造化弄人,一边为江攸宁不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不在意的正是江攸宁需要的。
江攸宁不敢说,他从没问。
他默不作声地把她推远。
原来他们的分离早已有迹可循。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从那会儿喜欢我的。”
沈岁和说着低声笑了下,笑里有几分苦涩,“那时候我没关注过任何人,包括徐昭。
我觉得她很烦。”
“那天下雨,我坐上了4路公交然后在下一站下车,重新到对面坐公交回去的,但那天我没有认真仔细地看你。”
沈岁和说:“如果那天我有认真看你一眼,或许我不会忘记那场遇见。”
也有可能他会意识到自己的一见钟情,之后那一场场的偶遇也会在他的心里埋下种子,而不是让那些很重要的遇见只存在于江攸宁的世界里。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结婚是因为咖啡厅的那场偶遇。”
沈岁和说:“因为那天我很合适你的要求,你也很合适我的要求。”
江攸宁摇头:“不是。”
她听沈岁和的话有几分酸涩,但眼泪也没掉下来,甚至她可以很平静地回忆那些过去。
“那天是我车祸之后第一次见到你。”
江攸宁说:“我一直没敢看你。”
沈岁和听她风轻云淡地提起车祸,他苦笑了下,“或者在车祸之后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我可以陪着你度过那段日子的,我不知道那天撞到的人是你。
更不知道……”
你人生是被我毁掉的。
后半句话他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他的眼睛红了。
他看向江攸宁的眼睛里满是怜惜和爱意,只是江攸宁很平静地望着眼前的玻璃杯,她温和地笑,“因为我,在自我感动吧。”
江攸宁:“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自以为是地做的那一切,都是我在自我感动。
可以理解为我看偶像剧看多了,也可以理解为我少女心作祟,但那会儿的我确实是那样认为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健全的一面,也不想在你本该璀璨的人生里留下污点,所以我选择离开。”
“那天。”
江攸宁这才扭过脸看他,“你在躲那只流浪猫吧?”
沈岁和点头:“是。”
江攸宁像是在夸他,“所以我知道我喜欢的人很善良,我也想保护他的善良。
就这么简单,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岁和的手握得很紧。
“可你是女孩子。”
沈岁和的声音有些哽,“应该是我来保护你的。”
“那没办法,已经错过了。”
江攸宁笑道:“以后会有别人来保护我的。”
会有别人来保护她的善良和温柔。
也会有别人在下雨天给她递一把伞。
“你真的……”沈岁和艰难地发问:“不爱我了么?”
江攸宁顿了几秒,目光很真诚地跟他对视,“你看到那封信了吧。”
沈岁和点头。
“那是我在那年的情人节写的。”
江攸宁说:“还有那本书,也是我想在那天给你的礼物。
但那天。”
她呼了口气,“你跟我提了离婚。”
“我……”沈岁和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他该怎么说呢?
离婚那件事,是他做错了,错得很彻底。
“我知道你或许有苦衷。”
江攸宁说:“但即便是你不提,我也打算提了。”
“那天是我的最后一博。”
她第一次跟他剖开内心,解析自我,“可是我没有成功。
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有多少苦衷,但结果都是你推开我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不爱你了。”
“江攸宁。”
沈岁和看着她,“可我真的,爱你。”
他说爱说得很艰难,第一次当着人的面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听到这两个字,江攸宁确实诧异,但又很快恢复。
“沈岁和,我也爱过你。”
江攸宁说:“但都是过去了。
而且我还恨过你呢。”
江攸宁说着笑了下,她笑得很温和。
“在我们刚离婚的时候,我特别恨你,因为那会儿我根本走不出来。
不过后来我更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发现你不可能爱我的时候及时抽身,而是陷在一场自我感动里,最后把自己伤成了那样。”
“可是我把那些都放下了。”
江攸宁说:“我还是想和你说,虽然我自我感动得很糟糕,但你也不对,因为你在那场婚姻里给了我很多次你会爱上我的错觉。”
本来就是一场自我感动,只要看到一点点希望就能义无反顾往前冲。
而沈岁和是一次次给她希望,又一次次让她希望破灭。
“跟你结婚,我不后悔。”
江攸宁笑着说:“摘星触月这件事,前提是我跳起来了。
现在我知道我够不见,我就回到原点。”
“江攸宁。”
沈岁和盯着她看,看她的笑,看她说话的仪态,看她的风轻云淡,感觉要呼吸不上来,他手紧握成拳,终是艰难晦涩地开口,“我真的爱你。”
“我想跟你重新在一起,只想你能给我个机会。”
“以前那些混蛋事,真的不会再发生了。”
江攸宁听他这么说,心里也酸涩。
但她拎起了自己的包,起身俯瞰他,“已经迟了。”
她淡然地笑道:“我已经不爱你了。”
那双澄澈的鹿眼里,再也装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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