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入夜，高大的落地窗照进了一层柔纱，罩在大床上熟睡的沈杳身上，她紧锁着眉头，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的女孩放轻脚步跟在前面的大太监身后，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看起来像是即将面对洪水猛兽。
进入内殿后迎面是一架巨大的紫檀木叠扇屏，屏风的屏面是一种沈杳从没见过的材料所制，上面绘着几名窈窕女子，云鬓花颜，顾盼生嫣。
“皇上。”齐海笑容谄媚，挤出一脸褶子跪在李慎脚边。
“还不赶紧把茶端上来。”他冲着那女孩递了个眼色。
女孩把茶盏轻轻放在帝王身侧，低着头退后几步，默不作声的恭顺立在一旁。
是李慎！沈杳看着梦中的场景不由得惊呼。
李慎眼皮微抬，一脚把齐海踹开，眼中流露出嫌恶的神色，“滚开。”
“哎！是，是，是，奴才这就滚。”齐海连忙松了口气，点头哈腰退到了角落里，生怕再惹到这位阎王不高兴，一句话轻轻松松就要了他的老命。
他放下茶盏，凤眸微眯朝女孩勾了勾指头，“过来。”
女孩款款上前跪下不敢吭声。
“你是新来的？把头抬起来。”
女孩缓缓抬头，目光沉静如水。在李慎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看他。
沈杳看清女孩的脸后，心里又是大骇，这人，竟然和自己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李慎见她微微抬起脸，在他看清楚沈杳面容的那一刹那，原本一双阴鸷寒气逼人的双眸瞬间变得惊喜，又带着十足的兴奋。
眼前的少女明眸善睐，粉面桃腮，一双杏眼波光流转，年纪虽小，但初初可以窥见往后的两三分颜色。
他轻柔地抚上女孩如羊脂美玉一般晶莹的肌肤，拇指按住不点而红的朱唇，眼神逐渐痴迷，“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奴婢名唤阿杳，今年十四。”
“阿杳？是个好名字。”
竟然名字都和自己一样！所以，这个女孩是自己？自己这又是做了个什么梦？
李慎松开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阿杳，给朕笑一笑。”
阿杳蹙眉，壮着胆子望向他，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
李慎的神色几乎可以用狂热来形容，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光，大手一挥叫到，“齐海！快看看她长得像不像婉龄？”
还不等齐海应答，李慎像是已经认定了一番，连声赞了好几个好。
他看着跪在下首一动不动的小宫女道：“你生得好，朕封你个公主做做如何？”
阿杳身上一凛，不知道这公主的名头是福是祸，于是叩首稳住自己的声线，“奴婢惶恐，这公主的封号奴婢愧不敢当。”
李慎被反驳后竟也没发火，反而摇摇头，“是朕欠考虑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是不好贸然晋封。”
阿杳缓缓松了口气，还没等她这口气彻底缓出去，就听见上首的男人凛冽又微微沙哑的声音，“那就在朕身边做个贴身女官吧。”
在他身边伺候？
“谢皇上。”
李慎满意一笑，让齐海领着她在澄明殿随意挑个满意的住处，齐海跟在身后小心伺候着，深知眼前这位这下可算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齐总管，您知道方才皇上口中的婉龄是谁吗？”
这个婉龄不会是李慎的白月光吧？这是搞替身文学？沈杳看着眼前这一幕暗暗想到。
“那是先帝的五公主婉龄公主，是皇上从前最疼爱的妹妹。先帝还在时就被指出去和亲，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了。”齐海的语气中带着惋惜之情，足以表现出那位婉龄公主在世时是何等风华绝代。
原来是这样，寥寥数语之间沈杳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那位公主的样子。
能让李慎那个神经病惦记这么多年的，一定得是个神仙一样的人。
正当沈杳还要继续看下去，却听见了一串熟悉的铃声。
是她的闹铃响了。
沈杳猛然惊醒，看了眼时间，是早上六点钟。
今天一大早沈杳到了班级后发现班长手里拿着个小本一个一个同学的在问，好像是在统计什么。
沈杳把书包挂在课桌侧面问正在吃早餐的许宁晩，“班长是在统计什么？”
“统计咱班打流感疫苗的人数啊，昨天老冯讲了，你没听见吗？”
这件事她倒是确实没听见，她那个时候好像是在想边闻发没发微博？反正她是没听老冯具体在说什么。
“这个疫苗是自愿的吧，你打不打？”
许宁晩看起来有些纠结，“我还没想好，现在疫苗也挺不安全的，你忘了前年那个恒源生物？他们的疫苗不合格的就敢往市场上投放。”
“那我不打了，我身体一向挺好。”
沈杳对于当年恒源生物的事也有印象，当时好像还闹得挺大的，她还听说恒源生物的老板出事以后害怕坐牢在跑路的途中出车祸死了。
“那我也不打了，像我们两个这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许宁晩做痛心状捂住胸口，十分惜命。
“对了，这两天你们的话剧排练得怎么样了？”
提起话剧排练，沈杳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未来的沈导。”
“那沈导，以后出名了能给你的姐妹介绍小帅哥吗？”
沈杳沉吟了一下，装作犹豫十分为难的样子，随即十分爽快的开口，“当然没问题，到时候给你介绍季澄都行。”
许宁晩被哄得眉开眼笑指着沈杳道：“告诉你啊，我可当真了，你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我沈导怎么可能反悔！”沈杳撇了撇嘴，对许宁晩这种不信任她的态度表示不满。
话剧的事进展的一切顺利，为了不耽误学习，沈杳和老冯申请了每天中午的排练时间。
女主角她选了班里的学习委员季迦南，她是个很文静温婉的女生，留着披在肩膀上的黑长直，笑起来脸上有一对对称的梨涡。
男主角她选了班里的徐蕴，他虽然性格和陆游完全不一样，平时属于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都敢顶风作案那一类，但是谁让他长了一张文艺男青年的脸？
对于选角，沈杳承认她的确是个颜控。
许宁晩的剧本写好以后，沈杳的排练就正式开始，本来前几天一切都很好，可是他俩一到感情戏就笑场。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沈杳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这么笑下去可不行啊，这导演还真不是好当的，她这回有点体会到舅舅为什么动不动就在片场发飙。
沈杳抬起手用手里握着的卷起来的剧本敲了敲脑袋，深吸口气喊了声卡。
走到季迦南和徐蕴面前给他俩慢慢讲这一段戏。
“这一段是男女主角在沈园再度相遇，你想象一下你和你喜欢的人没有在一起，你们俩还都各自有了家庭。那种是相互对彼此都有感情却爱而不得，而且你们的感情这一段我认为是隐晦的，说不出口的。”
她转向季迦南继续解释，“女主角后来嫁人以后夫妻和睦，丈夫对她很好，她已经渐渐走出了这段感情，但是这次的再次重逢让她回忆起了前陈往事，你还是要表现出对男主角还有一些仅存的感情。”
讲完了这么长一串以后沈杳看向二人的脸问他俩，“懂了吗？”
果不其然，二人双双摇头。
沈杳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一眼剧本，没办法道：“这样吧，我给你俩演一遍，你俩先看看，怎么样？”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表演的经验，只是小时候林郑远剧组缺小演员的时候就让她顶上，毕竟她这个亲外甥女是免费的童工。
沈杳掐着剧本站在教室的一侧，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对着另一端的给她搭戏的徐蕴行礼远远道：“表哥安好。”
徐蕴接上了台词，声音干涩，“蕙仙……你过得好吗？他对你……”
沈杳此时面色不改，但眼中的旧日情谊和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泻而出，不知是情，还是怨。
“这十年，我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表哥不必挂牵。”
徐蕴被她的情绪感染，渐渐入戏，他神情恍惚，视线与眼前的人胶着在一起，失魂落魄艰难开口，“蕙仙。”
“表哥不必再言，蕙仙祝表哥前程似锦，平步青云。”沈杳笑得温婉柔弱，似乎是已经释然，微红水润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平静。
“我夫君正在等我用餐，我便先行一步了。”沈杳按照剧本转身，沉沉退场，只最后深深的瞥了一眼恍惚迷茫的徐蕴。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在下面观摩的几个人呆了。
饰演唐婉身边侍女的同学用胳膊肘捅了捅季迦南，“沈杳演的真的好好啊，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她演过戏啊？”
季迦南同样十分惊喜她的表现，附和着点头，“是啊，我也没听说过她之前演过什么，这可能就是天赋吧！”
她不得不承认沈杳的表演虽然不算多好，却很能把人带入到剧情里，让人产生共情，打心里认同这段剧情。
“好了，看懂了吗？”沈杳用目光询问季迦南，“准备好再来一遍了吗？”
季迦南点点头走到点位上，沈杳拍拍手招呼众人，“我们再排一次，这回不要笑了啊！”
果然，这次的效果就比之前的好了许多，没有再笑场，男女主角的情感也出来了一些。
“今天我们大家都有进步啊，尤其是我们两位主演，一教就会。快要正式演出了，大家加把劲，今天就已经很好了，但是我相信咱们肯定能做得更好！”
排练结束后沈杳立即带头鼓掌，给一众参演人员画起了大饼。
她之前在片场看她舅舅林郑远就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他的脾气动不动就暴跳如雷，不管是影帝还是新人都劈头盖脸一顿说。
导致给她和林轶都留下了童年阴影，她小时候就觉得这位舅舅简直比黑猫警长里的食猴鹰还吓人。
“沈杳，你怎么这么会演啊？你改天再教教我呗！”徐蕴一下课就来找沈杳，企图和她套近乎。
“哦，小时候撒谎撒多了，慢慢的演技就好了。”沈杳着急收拾把桌子上的书本都塞进书包，不想和他说太多于是随口胡诌了一句。
“啊？”徐蕴没想到沈杳会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爱开玩笑。”许宁晩看他有点尴尬于是解释道。
沈杳背上书包，赞同许宁晩的话，“这是一种冷幽默。”
“你要去哪啊？这才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徐蕴奇怪道。
他注意到沈杳好像最近每天下午都不在学校。
“我和老冯说了，我要走艺考，以后的下午我都去上艺考的课程。”
“艺考？那你高考想考哪啊？”徐蕴一脸的震惊。
沈杳的目光看向课桌下压着的边闻的照片，声音坚定而又清亮，“霖远大学导演系。”
她心里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这个选择已经不是一时兴起。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虽然她以后要面临着校内校外两头奔波学习，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实了不少，好像自己的未来似乎触手可及，在心底就有了期盼。
“我先去上课了，明天见！”
她是高二才决定要选择艺考，有很多课程需要补习，等她下课后天已经黑了。
艺考中心楼下正好有一个公交站点，在等公交的时候，她抬头忽而间发现公交站点对面的广告被换成了边闻的照片。
他凭借着那部电影越来越红，发展的越来越好了。
沈杳久久注视着海报上正冲着她眨眼微笑的男人，唇边不自觉的漾出笑意。
他笑的时候，我就跟着他笑，只是看着他抬起的眼尾，我便足够欢喜。
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却深沉而悠远，美丽如梦。
她站在街角越过霓虹灯闪烁的灯光，越过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就像所有人声鼎沸中，我只会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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