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渐入冬季。
每天出早戏的时候,路面上结了一层冰白的霜。
在北方,十一月已经很冷。
天一冷,人也变得懒怠。
王子华每天一到片场,都要按照惯例歇斯底里地吼一声“这逼天气”,然后认命地开始架设备,一直忙到收工,再对着寒冬冷夜来上一句国骂,最后裹紧棉衣回到酒店。
第二天仍旧照常。
拍摄已经进行到后半部分,按照预计的速度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快了。
这源自于时漫以身作则地兢兢业业。
导演是一个团队的核心,比起演员的演技如何,有时影片最后呈现的效果更取决于导演本人。
这也是为什么时漫的上一部电影明明没有启用特别有名气的演员却仍然能在一众顶流纵横的商业片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她从来都不刻意追求影片的商业化,却总是能在商业与文艺之间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
对现在的电影市场来说,她是注入的一股清流,也很好地符合了当下市场的需求。
如果她当初不解约,现在应该是宁卡影视公司力推的新人导演。
年轻,踏实肯干,而且业务能力过硬。
这样的条件随意放在一家影视公司都是香饽饽,根本不愁没戏可拍。
可是时漫从宁卡解约之后却没有一家公司向她伸出橄榄枝。
除了唐晋清的光年影视。
是唯一邀请时漫签约的公司,却被她回绝。
天无绝人之路,时漫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可事实却是,《飞鸟不下》拍完之后,她面临着暂时失业的局面。
可能会休息,而且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ok,停。”时漫对着对讲机一声令下,“大家都辛苦了,这场戏拍得不错,谢谢大家。”
对讲机的公共频道传来王子华大大咧咧的声音:“导演,今天到此为止了吧?”
时漫笑了笑,用商量的语气说:“王老师,天还早,你看要不咱们再拍一场吧。”
她语气温柔,一点儿也不强硬,倒让王子华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是拖长了音调表示轻微的抗议:“额……嗯……”
对讲机里多了一道丹尼尔的声音,大笑了两声:“王摄,不是吧,这就虚了?你不行啊!”
随后全场一片哄笑。
“去你妈的,说谁虚啊,老子行着呢!”王子华大声反驳。
他们在公共频道里相互埋汰对方,整个剧组听得清清楚楚,片场里每个角落回荡着笑声。
时漫坐在监视器前,一边回看画面一边听他们打嘴炮,倒也挺欢乐。
笑完之后,丹尼尔放下对讲机,冲着距离他大约五米远的王子华隔空喊话:“王老师,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我支持导演!”
“谁说我不支持导演了?!”王子华反驳,“我也支持导演,不就是再拍一场吗,拍就拍,怕他丫的,来,哥几个儿收拾东西,换地方!”
说干就干,几个人都很麻利。
虽说王子华有时候不太靠谱,可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威信,剧组里除了跟摄影有关的工作,其他组的人也很敬重他。
毕竟业务能力摆在那里,不服不行。
攻略了王子华,其他人就大差不差了。
各部门都开始收拾东西。
时漫从椅子上站起来,导演助理柯思宇跑了过来。
柯思宇站在时漫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时导,唐总来了。”
时漫淡淡点了点头,十分无所谓:“哦,来了就来了呗。”
“他说他今天还没吃饭。”
“嗯,然后呢?”
时漫这个过于平淡的反应竟然把柯思宇给整不会了,他有些僵硬地说:“然后,他……等你一起吃饭。”
“……”时漫白了一眼,“告诉他我没空。”
多大的人了,自己吃饭不行?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理解错了。
他其实是想让许京言陪自己吃饭吧,毕竟他们那么久没见了。
小别胜新婚。
也不是不能理解。
时漫“啧”了一声,跟柯思宇说:“这样,场次调整一下,今天先不拍天台上的戏了,改成……”
她边翻剧本边大脑飞速转动,指尖停在某一处:“这一场吧,刚好就在这附近,你让程远丘准备一下,和道具美术也说一下。”
“好。”柯思宇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许京言出现在片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血痕。
本来天台上的那场戏应该是许京言所饰演的角色发生暴力争执之后的一场戏,脸上要化伤疤的特效妆。
时漫转身看见许京言,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还没卸妆。
“为什么不拍了?”许京言问。
“啊?你不是恐高吗,下一场戏你拍不了吧?”时漫随便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心里想的却是——
不用谢我。
君子成人之美。
进组拍戏这么苦,平时你又那么支持我,这点小忙咱还是能帮的。
“我没说过我拍不了。”许京言严肃地说。
时漫怔了一下,思索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了许京言的雷区,难道一个好演员的职业素养也包括克服生理上的恐惧?
“可是,那个天台很高啊。”时漫手举过头顶,比划了一下,“你真的能接受那么高?”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更像是肯定语气的疑问句。
之前剧组里有人闲聊,和许京言有关,恰好飘进她耳朵里。
说的是许京言之前的某一部戏耍大牌,所有吊威亚的戏份都是替身。
虽然戏份并不多。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捕风就是影,用替身可以被说成是耍大牌,爆粗口可以被说成低俗粗鄙。
永远都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们。
但是时漫知道,许京言也许是真的克服不了那道生理上的恐惧才会选择使用替身。
许京言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没说不能拍。”
“额……”时漫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隐隐地发痛,,触目惊心,每一道伤疤都真实得可怕,她顿了一下,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唐晋清来了?”
许京言僵了一下,眉心轻锁。
面色有一丝阴沉。
时漫方才了然。
果然,真的不知道。
她就说嘛,如果知道,就不会是这种反应。
“所以,”时漫抿起嘴角,轻轻扬了扬眉,“你现在是不是拍不了了?”
许京言脸色逐渐沉了下去,透着一丝冰冷。
方圆五米之内全部被冰封住。
抱着预算表来屁颠屁颠找时漫的孔靖站在一边,背后一阵恶寒。
丹尼尔从他身后走过来,步履从容地从他旁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冻住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往回撤了几步。
和孔靖并肩而立。
丹尼尔低咳了一声:“那个……这个天儿好像有点儿冷哈哈……”
孔靖扭头看了他一眼,狠狠点头表示认同:“是啊,真挺冷的。”
丹尼尔看了一眼五米外的时漫的许京言,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孔靖:“?”
人冻傻了?
丹尼尔凑近孔靖,以一种隐秘又张扬地口气对孔靖说:“你觉不觉得,导演和许京言的关系不一般啊?”
已经独自八卦很久的孔靖,一直苦于无处发泄,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顿时激动,把预算表夹在腋下,握着丹尼尔的手,大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你也这么觉得!”
丹尼尔笑了声,啧舌道:“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咱们导演和许京言,差不多了。”
“差不多?”
“嗯呐。”
“差不多什么……?”
“差不多在一起了呗。”
“我靠……”孔靖心中五味杂陈。
丹尼尔淡淡地说:“至于这么震惊?咱们导演和许京言,一个是有才华的导演,一个是有演技的影帝,怎么看也是天作之合啊。难不成你也喜欢导演?拉倒吧,你可配不上咱们导演……”
孔靖呆呆地说了句:“不是……”
他在想,时漫该不会真的是出轨了吧……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
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比得过许京言呢?
除非时漫的老公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不然和许京言比起来肯定不是对手。
那个陌生的男人,为你默哀,痛失所爱。
虽然但是。
败给许京言,不算丢人。
最后剧组还是去拍了天台的那场戏。
原因是时漫拗不过许京言。
她隐约地感觉,许京言好像在跟自己较劲。
可是,他有什么好较劲的……
就因为质疑他拍不了这场戏?
这男人的自尊怎么这么强……
该强的时候强,不该强的时候也强。
现场布置好了,摄影机也调整好了角度,时漫拿着剧本从许京言那回到监视器前。
她拿起对讲机:“各部门都有,准备一下,演员就位就开拍。”
另外一边的许京言深呼了一口气,把剧本交给了自己的助理。
助理接过来,看见他额角渗出的汗珠,一大颗饱满圆润地挂在冷白的皮肤上,不禁担忧。
“老板,你……还好吗?”
“还好……”许京言强闷着胸口里乱窜的那口气,缓缓抬起一直落在地面上的目光,下意识去搜寻时漫所在的位置。
目之所及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苍穹,从头顶上空一直延伸到遥远的远方,连延不断。
小城里没什么特别高大的建筑,更显得天空高耸辽远。
他像是站在了天空之城,脚下的钢筋水泥变成一滩虚浮的棉花。
心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眼前和脑海中更是一阵无法抑制的眩晕。
许京言身体晃了一下,撤了一步扶住一面墙。
额上是倾盆而下的大汗。
时漫拿起对讲机,向许京言那边看过去:“演员准备好……”猛地怔住,“许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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