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在许京言还没到的时间里,时漫开始胡思乱想。
从自己的存款一直想到立遗嘱的事情。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自己哪天突然嗝屁了,房子财产什么的按照继承法都会留给那个素味平生的“丈夫”。
而她妈冯兰香什么都得不到。
这不行。
她不能把东西都留给一个陌生人。
等这个戏一拍完就得回去立个遗嘱。
后来手机的信号不太好,她和许京言断了联系。
天边缓缓飘过来一朵阴云,她凉凉地叹了口气,急忙把麦克风放进包里,以免被雨淋湿。
天色渐黑,一旁偶尔有野兔子什么的蹿出来。
成双入对,行动灵活。
衬得她更可怜。
烈烈的风声将隐约的叫声送进她耳中。
听得并不真切,但她确实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向上喊了两声:“救命啊,我在这里……”
疲软的声音在幢幢的林间乱荡,毫无章法,十分羸弱。
几秒种后,目之所及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轮廓。
长身玉立,站在坡上向下望。
锋利俊朗,却又有些许的狼狈。
那是一束光。
时漫如是想。
隔着潮湿的空气遥想对望。
浓墨重彩里,他是云淡风轻的一缕温柔月光。
时漫笑着举起手臂晃了晃,眼前渐渐变得迷蒙。
两行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坠落,遮住她眼前的世界。
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时候,许京言是黑暗唯一的希望。
唯一能刺进心里的光。
许京言看见时漫,猛地怔了怔,疾步冲到时漫的面前,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望着她面色凝重。
她很狼狈,浑身都是泥水,脸上也不例外。
眼里还盈着泪。
许京言抬手,指尖在时漫面前停顿了片刻,而后用力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吓死我了……”他低声喃喃,声音有些喑哑。
来的时候喊了一路,因为生怕错过每一个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哪怕嗓子是撕裂一般的疼痛,他也不敢放弃。
时漫靠在许京言的怀里,腥咸的泪像是决堤了,从眼底奔涌而出。
不想哭,可就是止不住,她干脆大哭了起来。
把身上的、心里的疲惫都发泄了出来。
她伏在他的肩怀,像个迷路的孩子委屈地哭诉。
许京言暗自用力,抱得更紧了些。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她嵌在自己身体中。
等到时漫止住了哭声,许京言才松开她,轻轻为她脸上的泪。
他眼眸深邃,沉的像海,深的似浪。
翻涌着不安躁动的内心,和一丝不可轻易窥见的慌张。
在联系不到时漫的几个小时里,每一秒都是踩在冰火刀刃上,破碎的心情千疮百孔,备受煎熬。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时漫。
害怕自己还未彻底拥有,就失去她。
许京言的出现给时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轻扬嘴角,笑容温润如水,却依旧明媚。
“谢谢你来找我。”她说。
许京言望着她,眸色微闪,脸上满是遮不住的心疼和自责。
看穿他的心思,时漫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回去吧。”
他不说话,兀自沉默。
她蹙着眉,不似早上那般强势,反而像是在安慰他:“回去吧,好吗?”
许京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点头。
湿滑的山路并不好走,许京言是背着时漫往山下走的。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摔了她。
时漫几次想下来自己走,都被他严厉拒绝。
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雨终究是没有下。
头顶上的那片阴云飘来又散去。
雨后天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密的云层,细细地铺洒在许京言的硬朗深邃的五官上,她趴在他的肩头,静静地观察他微微上扬的一双桃花眼。
大抵是只能看得见眼尾的,却也仍旧忍不住赞叹一句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为什么对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这么不公平。
他什么都有了。
他应该什么都不缺。
“你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吗?”时漫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意识到不妥,却已经没有办法将其收回。
空气变得很安静。
她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和肆意吹拂的乱风。
他背着自己下山,应该很累吧。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也想装聋作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什么也没听到。
这样最好不过。
但,他听见了。
她就伏在自己的耳边,每一个字都从圆润却毫无血色的唇中流出,轻轻回荡在耳畔,慢慢飘进他心里。
他顿了顿,低声说:“有。”
这个世界上,唯有关于她的一切,是他望而不可得的,触手可得却又遥遥相望的。
一种奢望。
时漫没再继续往下问了。
因为她似乎听出了许京言言语中透出的一丝落寞。
算了,谁都有自己的烦恼。
大小的差别罢了。
许京言从山上下来,在山脚碰到了坐在一边的丹尼尔和韩彬。
他们快步走过来,刚张嘴想说什么,就被许京言一个眼神和一个摇头的动作制止了。
这才看清了时漫睡着了。
脑袋低垂,双手垂在许京言的胸前,背上还背了一个包,后背和包之间别着设备。
应该是累极了,她睡得很沉。
就连背包被取下来都无知无觉。
剧组的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几个人顺着公路慢慢地走着。
许京言背着时漫,丹尼尔搀着韩彬。
许是觉得尴尬,又或者是很愧疚,丹尼尔主动向许京言搭话。
“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没走的话,我们可能到现在都没找到导演……”他回头瞪了一眼韩彬,“都是你的错,丢了设备还拖后腿。”
手臂上突然被施加了一股重重的力量,韩彬疼得直吸气:“组长,疼……”
“你好意思说疼啊?!你看导演都成什么样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跟个弱鸡似的,拿不起放不下的,我都替你丢人。”
“组长……我知道错了……”
他们俩声音有点儿大,时漫被吵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扭了几下头,嗓子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声音。
大多是断断续续的哼唧,偶尔会说一句完整的话。
丹尼尔凑近了些,什么也没听出来。
“导演这是说什么呢?”
许京言不动声色地压低了眉峰,声音低沉喑哑:“我没听见。”
其实他听见了。
她说的是——
我不想认输。
还是那个她。
还是在逞强。
走了没多久剧组的车就到了,孔靖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冲到许京言面前。
许京言个子比他高,所以他看时漫是平视。
“漫姐,你吓死我了。”孔靖快哭了。
还好时漫看起来没什么事儿,不然他得哭死。
时漫沉沉地抬起头,强撑着睁开眼睛望了孔靖一眼,嘴唇动了几下。
“漫姐,你说什么?”
“她说,”许京言面无表情地说,“你很吵。”
“……呜呜呜,漫姐,还能骂我,真是太好了……”
许京言背着时漫回了车上,把她轻轻放到座位上。
自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把肩膀悄悄往时漫边上移了移。
时漫迷迷糊糊的,顶着昏沉的脑袋四处乱晃,忽然撞到了一片硬硬的又有点儿软软的地方,随即停下不动了。
就这么一路,她靠着他的肩膀,睡得很好。
车在酒店旁停下。
丹尼尔和韩彬纷纷站起来,走到车头的位置,回头看了一眼时漫和许京言,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通透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下车之后,丹尼尔低声教训韩彬:“出去别乱说,别给导演找麻烦。”
经过山上这么一遭之后,韩彬对时漫只有尊敬和佩服,完全不敢有别的心思。
他疯狂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孔靖慢吞吞地向着许京言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京言,我们到了,下车吧。”
许京言仿佛根本没有睡着,孔靖话音将落他就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的抬眸,目光清冽徐澈,染着点点的柔情。
把孔靖看得呆住了。
他僵硬地咽了一下口水。
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嗯?
为什么要避开……
真没出息……
同样是男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许京言这脸,男女通吃。
也就是时漫吧,脑子里、心里只有电影的人,才能立于万般波澜之前岿然不动。
才能整天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还能说出“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样的话。
怎么撩也撩不动。
许京言转过头,垂下眸子,看向肩头的时漫。
她累得睁不开眼睛,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于是他一手托住时漫的脑袋,慢慢将她揽到怀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窝,从座位上整个把她给捞了起来。
时漫没有知觉,许京言完全是凭着自己用力抱着她。
抱着时漫走到车头,司机忽然站了起来,叫了许京言一声。
许京言怔了怔,看到司机的那一刻心有些闷沉。
孔靖立刻跳出来解释:“我得到消息就赶紧过去了,走得太急,只有他能走……”
时川看了一眼许京言,又看向他怀里满身泥泞的时漫,十分担心地说:“漫漫她还好吗?”
想起之前在医院的事情,许京言仍旧耿耿于怀。
怀里的人身体微微起伏,他望着虚弱的她,于心不忍。
他知道她也许永远放不下这件事情。
她也许这一生都将活在年少时期遗留下的阴影中。
她也许倾尽所有也无法治愈那段伤痛。
因为在她的电影里,每一幕都是曾经的影子。
“她不好。”许京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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