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第86章/白日上楼
江篱这时已经重新被关了起来。
这回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房间,而是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有张石床,石床很宽大,她就被安到了那张石床上,四肢分别被绑到了石床上的四根柱子。
柱子上插了篝火,跳跃的火焰将石床这一隅照得明亮。
江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
她发现,上面以一种细致而诡谲的笔锋画了一幅壁画。
画上似乎是一个仪式。
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站在巨大的石床前,一只手执着弯月似的镰刀,正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床上之人。
镰刀直指床上人的心口,有血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石床外,一轮血月高挂天边。
血月下,是刻着冲出梵文的寺庙,寺庙重重,一棵棵黑色的树木围寺而建,每一棵树上都挂着破布般的东西,可再仔细瞧,那被风扬起的破布是一个个人。他们睁着空洞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寺庙的大门。
整幅壁画都被被这阴森的笔调勾勒得恐怖,而恐怖之余,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奇怪的力量。
江蓠看一眼,鸡皮疙瘩都起了来。
连忙闭上眼睛,可闭上眼睛,耳朵却能听见。
石阶被人踩着,发出有规律的“笃、笃、笃”声。
有阴诡的声音自侧方传来:“我以为你不会怕。”
江蓠这才睁眼,侧目看去,她没看见说话的黑衣人,却看到了旁边的滴漏。
滴漏在一滴一滴往下,刻度已经接近子时。
时辰…快到了啊。
“我当然会怕,”她道,“人皆怕死。”
这时,黑衣人已经走到了床前。
江篱这才发现,他换了一身衣裳。
还是黑色,但款式与壁画上的一模一样,斗篷样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隐在黑色宽帽下的下颔,以及袖口间隐现的金丝。
那金色丝线在袖口和衣袍间流动,仿佛蕴含了某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江蓠又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面前人不再是个人,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强大生物。
她动了动,先前被包扎好的手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斗篷人矮身下来,黑色的发丝垂到她的脸颊。
江篱闻到了一股似乎在哪儿闻过的气味。
是…
对,寺庙,寺庙里长久供奉着的檀香。
江篱眯眼想:这人会是谁呢。
斗篷人却只是将手指沿着她脸,虚虚地往下滑,最后,到她下颔。
他托起她的下颔:“可我没看出来你怕。”
他道:“你若真的怕,刚才为何不自己先出去,反而让你的褚姐姐先出去?你明知道,你有可能没命。”
“可别告诉我,是那什么谦让有爱、姐妹情深之类的鬼话。”
江篱却啐了他一口。
看着斗篷人避开的脸,她笑了声,以轻蔑的口吻道:“必定是无人爱你,你才不知道什么是真情可贵。”
“我真可怜你。”
斗篷人一愣,摸摸脸,笑了:“可怜?”
“你看看,现在是掌握生杀与夺之权的我可怜,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你可怜?”
他叹:“也只有你们这些俗物,才把这虚幻的不值一提的爱,当作是人间真谛…若你一世又一世地经历,便会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
江篱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就在刹那间,她捕捉到了一直被她忽略到的真相。
“你是…莲翀?”
她以一种做梦的口吻道。
到后来,那语声越来越流利,越来越确定:“你是莲翀郡王,对不对?”
斗篷人愣住了。
良久,他笑了起来。
“啊,被发现了,”他伸手,揭开宽帽,手伸到面前一扯,蒙面的黑布被扯下,一张熟悉的脸就露了出来。
鼻梁高挺,面如冠玉。
还有一双桃花眼。
可惜从前那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时被阴鸷和愤懑填满,几乎让它完全变了模样--所以,她才一开始没认出他。
“你很聪明。”莲翀道,“怎么猜到的。”
江篱却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即使心中笃定,可当真正的答案揭晓时,依然受到了惊吓。
怎会是莲翀郡王?
那个汴京城里满楼红袖招、风流浪荡的莲翀郡王?
是了,走马章台,所以死的才多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活着还是死去,本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江篱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件事。
她和沈朝玉在揽书楼碰到的一桩□□,偷情的人里,一个叫“烟娘”,那烟娘叫着的,也叫郡王。
现在再想,那郡王的声音和此时他的声音很像。
“为…什么?”
她艰难地问出口。
为什么是她。
之前明明有更多的机会,为什么要挑现在动手。
江篱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
“你--”他突然靠近她,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睛盯着她,“猜?”
江篱打了个寒颤。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与这样一个脑筋不正常的人讨论犯案动机,本身就是一场可笑的事。
“哈哈?你怕了?”莲翀道。
江篱挪开视线,却突然一愣。
她发现,壁画她还遗漏了一处。
在墙角的混沌成一团的阴影处,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个头烫戒疤、身穿莲衣的活佛,活佛双手合十,垂目怜悯地看着面前的一团黑雾。
黑雾张牙舞爪,唯独中间缺了一块--就像是人的心,被凭空挖去一块。
江篱脑中飞快地滑过一丝什么,可这念头消失得太快,让她抓不住。
到底是什么呢。
空心,挖心。
挖心,祭祀…
难道莲翀也是和公羊子先生一样的人,有那通玄之术,只是,是害人的邪术,要通过挖心…
不,不可能,从未听说过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江篱惊恐地看向莲翀,事到如今,她才感觉到真正的害怕。
而这时,莲翀却突然动了。他走到墙边,从地上拿起一把弯月似的镰刀,又再度走到江篱面前。
“哦,对了,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他说着,执起刀,那雪亮的刀锋就竖起,从她眼睛,鼻梁,最后,落到她胸口。
似有凉意从刀锋传来。
江篱忍不住瑟缩了下。
莲翀像是感觉到可乐,笑个不停,笑得连身体都在颤抖。“为什么带你到这儿,”突然,他停住笑,“自然是为了…”
“取心,杀人!”
他话落的一瞬间,旁边的滴漏突然“叮”了一声。
江篱猛地一惊,就见方才还闹着玩似的弯刀猛地朝她刺来,眼帘铺天盖地都是那雪亮的刀光--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叮”一声,江篱只感觉耳边一阵风,下意识睁眼,就见莲翀握手中握着的弯刀猛地往旁边偏了去。
他厉声:“谁!”
这时,篝火照不到的昏暗里,走出来一人。
黑衣窄袖,猿臂蜂腰,一身的劲装更勾勒出对方的宽肩长腿,像是许久未休息,他脸上还残留着疲倦的苍白。
江蓠绷紧的心却突然松了下来。
“沈朝玉…”
她道。
你终于来了。
她等了…好久好久啊。
沈朝玉却并未向她看去一眼,只是道:“莲翀,放了她,我来做你的祭品。
“哦?我为何要听你的?”
莲翀见到来人,并未急着下手,反而垂目看向手中的弯刀。
沈朝玉脸上有种格外的复杂:“你从前说过,天火冲日,荧惑守心,我是你见过最干净最特别的人。”
“就因为这一句?”
“一句足矣。”
莲翀低下头去,阴恻恻笑了起来,在沈朝玉靠得更近时,突然抬头:“好。”
“你果然最了解我。”他道,“不过,我信不过你。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汴京朝玉一手春风剑使得是一绝。”
他丢过去一捆绳:“要做交易的话,先将自己绑好。”
“我也信不过你,”沈朝玉并未接那捆绳,“我如何确信我绑了自己,你便会放了她?”
“也对,你我彼此信不过,”莲翀摊手,“那可怎么办?”
沈朝玉却抽出自己的佩剑:“既是春风剑的缘故--我可以先砍自己一剑。”
莲翀摸了摸下巴。
“也行。”他道,“砍吧。”
沈朝玉果真一剑砍了下去。
他下手极狠,雪亮的剑刃滑过右臂,黑衣立刻绽了开来,一道巨大的伤口横贯右臂,深可见骨。
血立马就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莲翀抚掌:“好,好,对自己够狠。”
他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沈朝玉:“谁能想到,汴京城里目下无尘清高自傲的沈公子,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了一位女子自残?”
沈朝玉丢下剑,缓缓走到他跟前:“莲翀若还是不放心,我可以将左臂依样再砍一次。”
莲翀却挥挥手:“不必,就这样吧,看在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
说着,他手轻轻一弹。
刚才还握在手中的弯刀竟然脱手而出,江篱就见锃亮的刀光闪过,手脚便是一轻。
绑着她的绳子断了。
而后,那把弯刀打着旋又回到了莲翀手中。
变故就发生在一刹那。
江蓠只感觉眼前一黑,人就到了沈朝玉怀中,莲翀的弯刀砸中他的后背,她只听沈朝玉闷哼一声,便被他抱着,一路往外。
“沈朝玉!”莲翀的声音从后传来,带着气急败坏,“你骗我!”
而这时,江篱已经被沈朝玉带着出了地窖,一路往外跑。
风呼呼地刮过他们的衣角。
江蓠躲在沈朝玉的怀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将头轻轻枕到他的肩膀,头顶传来他的呼吸。
“莫怕,”他带着微微的喘道,“你安全了。”
江蓠手抓着他的衣襟,微微仰了头:“你的手臂怎么样?”
“没事,”他低头望了她一眼,“抓好了。”
江蓠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自己就换了地方。
她被丢到了沈朝玉的背上。
“抱紧。”
说着,他便跑了起来。
他跑得那样快,袍袖都鼓起了风,这样一来,就显得他更瘦了。肩膀却很宽,江蓠将手搭了上去,又将头枕了上去。
经历过这一次,好像阻拦在他们之间的东西都变得不值一提。
“沈朝玉…”她轻轻地道,“你怎么找到我的?你遇到我阿姐了吗?”
“没有。”
沈朝玉喘息着道。
他没说自己怎么找到她,只是抬头望了望前方,脚步一转,往旁边去了。
江蓠也注意到了附近的地形,大片大片的田地后,就是一座座连绵的山峰,周围了无人烟。
她被沈朝玉带着,往山里去。
山道并不好走,弯弯曲曲,路不成路,时常走着走着,就发现没路了。
江蓠听着沈朝玉越来越粗的喘气声,几次要下来,都被阻止了。
最后,沈朝玉找到了个山洞。
洞里很干燥,堆满了枯枝落叶,沈朝玉将枯枝落叶搭起来,生了一堆火,又将江蓠按在火堆旁。
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也照出他的表情。
“你在这等一下。”
说着,他起身。
江蓠一下子抓住他手,仰头看他,声音里带着脆弱:“你去哪?”
沈朝玉低头看着她,过了会,矮下身来,两只手捧住她的脸:“阿蓠,我在外面有事。”
他声音温柔:“去去便回。”
“起码--”江蓠指着他的右臂,经过了刚才一番剧烈跑动,伤口看起来更狰狞了,隐约能见里面的森森白骨,“起码包扎过再走。”
沈朝玉叹了口气,被江蓠拉了下来,坐在枯叶堆上。
江蓠看了看衣服,她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唯有里面的衬裙看起来还算干净。
她将衬裙撕成一条一条,绕着他的手臂绑了一圈又一圈。
篝火跳跃在她安静的脸颊。
沈朝玉看着这一幕,突然凑过来,吻她的脸。
江蓠愣住了。
他又捧过她的脸,来吻她的唇。
江蓠这回没动,托在脖颈后的手力度越来越大,将她压向他,她忍不住还过去。
他吻得很深,深得她能感觉到他唇齿的热度和缠绵。
江蓠有些颤抖,揪着他衣襟的指尖有些用力。
良久,沈朝玉放开她,手抚着她的唇,而后眼睛移开,落到她的脸。
“我想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你在灯下替我缝缝补补,我在旁边看书习字,我们是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我白日出门,挣些家用,你在家等我,洗衣做饭,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许还会有一对可爱的孩子,生活幸福。”
他看向她,江蓠这才发现,他竟然有一双那样美的眼睛,含了清澈与真诚,仿佛有一顷温柔的光,“阿蓠,等从山洞出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江蓠点头,眼泪落了一滴下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在这一瞬落泪,却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沈朝玉却像是得到一个最了不起的答案,冲她露出个笑。
江蓠从未见过他这样笑,那笑带了点孩子气的心满意足,不那么仙气,却让人能一眼注意到他眉眼间的欢欣。
“好了,我该走了。”
他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去。
江蓠站了起来,她目送着他穿过山洞幽暗的甬道,心底突然一阵发慌,在他即将走出洞口时,她突然冲了过去,狠狠抱住他。
“平安归来。”
她哽咽着道。
沈朝玉手搭在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道了个“好”字。
沈朝玉最终没回头。
他矮身出了山洞,不久后又回来,推来一块大石头将山洞掩住。
江蓠看着他将山洞一点点掩了,光渐渐地暗了,洞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小团篝火。
她就坐在篝火旁。
沈朝玉用大石头将洞掩了。
怕不透气,又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丝缝隙,做完这一切后,他喘得更厉害了。
他靠着石头休息了一会,又取来一些绿藤,罩在石头上。
这样一来,山洞就看起来跟旁边的一样了。
沈朝玉看了一眼,就转身往外走。
雨突然下了起来。
豆大的雨珠将他疲倦的脸打得更加苍白,睫毛被打得湿漉漉的,他抬起眼睛努力望向这雨,露出个笑。
雨很好,可以将痕迹冲刷掉。
他的右臂其实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过多的失血,让这只手已经半废。
不过,他瞒得很好。
江蓠没发现。
神智也因失血渐渐开始模糊。
沈朝玉边做着记号,边猜测着莲翀和下属赶来的时间。
莲翀会些厌胜之术,赶来不会太慢,他那些手段瞒不了他太久,但如果他看到这些他留给他的记号,以他的骄傲,一定会先来追他。
至于属下…
眼睛被雨打得睁不开,钝痛的脑袋已经几乎不能思考,沈朝玉晃了晃脑袋,只记得一件事:离江蓠远一些,再远一些。
“啊,找到你了。”
一道阴诡的声音传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间,突然出现一人,那人手持镰刀,身披斗篷,露在外的手腕上攀爬着某种血色的纹路。
那纹路一鼓一鼓,似等不及要跳出来。
沈朝玉艰难地睁开眼睛:“莲翀。”
“你擅自破坏了我跟你之间的交易,朝玉,我很生气。”莲翀一步步踏到沈朝玉面前,看着这个被雨打得略略狼狈的身影。“这样吧,看在你和我之间曾经的交情份上,只要你告诉我,江蓠在哪儿,我就先不杀你,如何?”
沈朝玉笑,左臂截下旁边的树枝,挽了个剑花:“不如何。”
“果真和他说的一样呢,”莲翀走到他面前,“真是死脑筋。”
沈朝玉听闻这话,却是一愣,像是某种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突然被解开,他脸上有一瞬的恍然。
“你不是他。”他轻轻道。
“莲翀呢?”
“啊?你认出来了?”面前的莲翀作秀似的捂了嘴,一副惊讶的模样,“你可是第一个认出来我不是他的人,连他那些相好都没认出他来呢。”
“不愧是知己。”他抚掌大笑,“也对,若非知交,你这汴京城里的聪明人怎会一叶障目,找不到凶手。所以画舫上,才会存在一丝犹豫,你看,情这东西就是这么累赘。”
说着,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沈朝玉:“别想了,他死了。”
沈朝玉握紧手中的树枝。
“就算你手脚完好,也未必打得过我。放弃吧,我吃了这么多颗心,啊,只要再有你的一颗,这天这地,就再困不住我……”
他伸出双手,去接那雨,意态癫狂。
雨越下越大,沈朝玉一纸条就抽了过去,那柔软的枝条在抽出时仿佛暗含某种天地奥义,与空气摩擦出尖锐的嘶鸣。
“啪”,枝条抽中一团空气。
那黑衣人却蓦地出现在他背后,手中镰刀挥了过去。
“噗--”
刀刃入肉,沈朝玉闷哼一声,一个踉跄,跌了下去。
在即将跌落时,以枝条撑住身体,才不至于倒地,他“噗”的一声,咳出了一滩血。
黑衣人却道:“真不愧是这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剑者,这般压制的境地,也能悟出剑意。”
沈朝玉仰头望了他一眼。
玉冠已垂,他满头乌黑的长发也被雨水打得凌乱,可那双如浓墨般的眼睛依然叫人心折。
黑衣人的弯刀又刺了过去,他以枝格挡,两者发出金石相撞之声,那弯刀却以一种几乎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角度,像鱼一样钻了过去。
“噗--”
又是一声刀刃入肉声。
沈朝玉身体猛地一僵,下一秒,已经重重砸到地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雨水“哗啦哗啦”地打下来,地面不一会儿就被血染红了。
沈朝玉趴在地面,似乎一动都动不了了,唯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啊,是那边对不对?”
黑衣人弯到他这一边,沈朝玉死死地瞪着他。
黑衣人伸手,带了丝怜悯地遮住他的眼睛,而后,一刀朝他心口刺了过去,手下的身体猛地弓了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不断地抽搐起来,黑衣人哄小孩似的道:“不痛,不痛,很快,很快就好,很快就好了……”
手下的身体渐渐没了动静。
雨下得越来越大。
黑衣人站起,怔怔地看着手里握着的那颗心,那颗心还在跳动,红色的血淌到他的掌心。
他的手越来越抖,越来越抖,突然间一道雷声响起,爆裂的闪电撕裂天空--他的手一抖,下一秒,竟捂住脑袋,脸上神情一时一会变,最后竟“啊”地叫着跑开了。
江蓠抱着膝盖,坐在山洞里。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
雨滴砸到洞口的石头,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心底有些不安,似乎有某种她抓不住的东西在渐渐滋生,蔓延。
突然间一道爆裂的雷声响起,打得洞内都开始回响,紧接着,是一道又一道,好像有某种恐怖的叫天都发怒的事情发生了,听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江蓠的心底被一阵巨大的恐慌攫住。
她越来越慌,越来越慌,竟至坐不住,走到洞口。
她发现,沈朝玉搬来的那块石头太大太沉了,她推了推,竟推不动,不禁怀疑起,沈朝玉不仅是为了防备外面的人,更是防备她出去。
江蓠在附近找了找,找到根还算硬实的木头,从缝隙处伸出去,憋着劲,一点点将石块往旁边撬。
良久,终于被她移出一道劲儿容纳一人的口子。
江蓠钻了出去。
天地间唯有雨,瓢泼的大雨“哗啦啦”地往下倾倒,江蓠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更远一点的地方。
她没看到沈朝玉,只看到灌木和杂草在雨水里打得弯下了腰。
她将手放到草叶上,果然看到了一点痕迹。
就在叶片上,很小的一点伤。
平常人根本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懂,这是小草的伤疤。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再走了不知多久,转过一个弯后,江篱怔在了那。
大雨瓢泼,天地间一片茫茫。
在不远处雨水积下的水塘里,趴伏着一个人,他已经完全没有原来的模样了,可她认得他右臂上的绑带。
那是她给他绑的,上面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绑带已经被污泥和血染得完全变样了。
血汩汩地从他的身体不断往外淌。
江蓠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那么多血,血将周围都染红了。有一湾蜿蜒到她脚边。
她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向后退了一步
“沈朝玉。”
“朝玉。”
她轻轻的。
继而是撕心裂肺的一声:“沈朝玉!”
江篱冲了过去。
她试图去抱起地上的那个人,可他却像是浑身都软了,怎么都抱不住,才抱起便滑了下去。
“沈朝玉,沈朝玉,你别吓我…”
她去碰他的脸,那脸再没有之前的温存,冰得吓人,唯有一双眼睛还睁着,与右手直直地朝着一处。
江蓠顺着那一处看去,发现正好与她山洞所在的地方相反。
等意识到他的企图,江蓠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朝玉,沈朝玉你起来!”
“你说过的,你说过的,沈朝玉,你说你要回来的!你说你会回来娶我的!我们说好的!”
“沈朝玉,你醒来啊!”
她推他,抱他,他都不醒。
褚莲音带着人过来时,恰见到这一幕,江蓠抱着沈朝玉坐在一片血泊里,她身上绿意突然迸发,充斥在这天地间,似有无数绿色藤蔓蔓展开,将这天地也撑得迸了开来——
“阿蓠!”
她叫了声。
*
镜外,扶璃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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