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 交谈
众人此时也都吃饱喝足了，勾肩搭背的告辞离开。
看到吴英把杨致远送上车后，杰克马赶紧去敲了敲林凡的车窗。
林凡本准备离开了，看见马雲在敲车窗，有些疑惑，赶紧把车窗放了下来。
“林先生，一起去酒店的酒廊里喝一杯。”
杰克马脸上堆满了笑，还打量了林凡的二手宝马5系两眼，暗叹对方的低调。
林凡一甩头，“好啊，上车！”
杰克马给其他国内的企业家道别了一声，笑呵呵地上了车，还给张晨光报了位于硅谷的下榻酒店位置。
坐在汽车后排，杰克马笑着说：“林先生，虽然今天才跟你第一次见面，但感觉就像是多年朋友一样，十分投缘。”
林凡淡笑，又开始忽悠了？
杰克马别着头，斜了林凡一眼，“这可不是套近乎，我是真有这种感觉，你喜欢武侠，我也喜欢武侠。
你貌似对物质生活没什么欲望，我也同样对钱没有兴趣，只是想把阿狸做成一家横跨三个世纪的102年老店。”
阿狸成立于1999年，如果到2100年还没垮，那就是横跨20、21、22三个世纪。
林凡估计杰克马是看不到那天了，除非他把太极拳练到张三丰那个程度，活个一百多岁。
“这个企业愿景很大，要想实现，中间起码会经历三五次生死危机，技术上不能落后于时代，企业文化也需要一直保持鲜活的生命力。
创始人该退休的时候也要退休，跳跳广场舞，回归质朴的生活，比啥都强。”
林凡摊摊手，“就跟我们国家，王朝三百年一个周期一个道理，屠龙勇士终将长出鳞片。”
杰克马皱眉，“前两点我同意，创始人为什么要退休呢？
你看李家城，快80岁了，还坚持每天5点59分起床，管理公司，几十年如一日，终成一代华人首富。”
一路上，林凡和杰克马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起来。
到了酒店后，服务生把林凡、马雲、张晨光三人领到了酒廊。
张晨光递了十美元小费给服务生，然后伫立在了一旁，安静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在酒廊坐下没一会儿，蔡从信赶来了。
此时的蔡从信刚满四十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十分儒雅。
马雲应该跟他沟通过了，一见面，他就握着林凡的手，摇晃个不停。
“林先生，让你久等了，处理了一点事情。”
“白天怎么没见你呢？”
林凡有些好奇，蔡从信可以看作是马雲的“诸葛亮”，也是阿狸的二号人物，第二大个人股东。
白天在圆石滩没看见对方，晚上吃饭的时候，对方也没来，不知道在忙什么大事。
蔡从信暼了马雲一眼，后者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白天我在和雅虎的人沟通融资的事情，所以就没过来。”
林凡扭头看了马雲一眼，后者笑了笑，“林先生，您都清楚，雅虎其实跟我们谈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些细节还在磋商。”
林凡点点头，没再追问。
三个人小酌着红酒，闲聊了起来。
蔡从信是PE投资出身，又做过并购律师。
一接触，林凡就知道对方是个谈判高手，语言拿捏得恰到好处。
杰克马喊自己来酒店喝酒，估摸着就是让蔡从信来跟自己聊点实在的东西。
“好，林先生，你叫我约瑟夫，或者从信就行了。”
又寒暄了几句，蔡从信终于切入正题：“林先生，我听杰克说，林氏资本有意向参与阿狸的D轮融资。”
“是的，虽然没对阿狸做过全面尽调，但就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阿狸是一家非常有潜力的公司，值得投资。”
林凡意图早就表达得很明确了，此时也不玩虚的，不想再搞互相试探那一套，想尽快切入核心点，所以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蔡从信淡笑，年轻人做事，就是有点毛躁。
“好，雅虎目前给我们42.5亿美金估值！”
蔡从信不复刚刚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双手抱胸，眼睛直直地看着林凡，“林氏资本能给我们多少？”
林凡不会上来就加价，因为那就犯了大忌，特别是在蔡从信这种老江湖面前，相当于把底牌给人家看了。
“一样的估值！”
林凡无视蔡从信的气场，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蔡从信嗤笑一声，“林先生，如果是一样的估值，为什么我们要舍弃即将签合同的雅虎，选择你们？”
林凡举起杯子到眼睛前，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因为他们是互联网公司，我们是投资机构！
就如同这红酒和红酒杯一样，我们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酒杯无法改变红酒的味道，但新注入一种红酒可以。”
蔡从信收起了小觑之心，对方直接一刀命中了要害，企业控制权问题。
他深深地看了杰克马一眼，后者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透露跟雅虎的谈判内容。
林凡牛嚼牡丹，一口气把杯中的红酒喝干了，然后拿过旁边的酒瓶，开始不断往里掺红酒。
很快，酒杯就盛满了。
林凡还在不断往里倒，酒水从杯沿不断往桌上流。
“林先生，满了～”
杰克马大喊道。
林凡赶紧收手，“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人一走神就这样，酒倒多了，都没发觉。”
杰克马从一旁拿来纸巾，开始擦桌子。
蔡从信淡淡道：“酒满则溢，受教了！”
杰克马多聪明的人啊，当即就听明白了林凡话中的隐藏含义。
水满则溢，酒满则溢，常用来比喻事物发展到极端，就会向相反方向变化。
这是指雅虎获得阿狸太多的股权，会反客为主？
蔡从信微笑说：“林先生，你知道雅虎入股阿狸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林凡回答，蔡从信又自问自答道：“意味着10亿美元现金，再加一个雅虎华夏。
阿狸的B2B业务发展了数年，已经成熟了，全面盈利。
但淘宝网还差点火候！
我们目前在C2C的市场份额已经全面超越了易趣、卓越。
但这些竞争对手并没有真正死心，一旦等他们回过神来，靠免费搭建的护城河，也并不是不能填平。
这也是我们进行D轮融资的动机！
阿狸需要钱，很大的一笔钱，既要让阿狸保持充沛的现金流，不惧竞争对手的价格战；
又要通过这么一笔超大规模的融资，来震慑觊觎电子商务，想要进入或者已经进入的竞争对手。
我们也想让淘宝尽快盈利，但眼下还不行，这场硬仗还得打下去。
而打仗，杀敌一千，就会自损八百。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雅虎作为硅谷的顶级科技巨头，他的入股，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钱上面的作用，更多还是品牌背书、强力震慑，帮助阿狸奠定行业地位。
另外，雅虎华夏还有一套成熟的广告和搜索技术团队。
他们并入阿狸，能为我们带来的好处有很多，比如打造淘宝商品搜索、探索电商广告盈利模式、优化用户购物体验、制约刷单作弊等等。”
蔡从信笑了笑，“至于你说的“酒满则溢”，其实不需要担心太多，雅虎在投票权上面进行了让步。
他们拿下40%股份，成为阿狸的第一大股东，但同意把一部分股票对应的投票权委托给管理团队代为行使。
另外，他们还同意签署一份保证协议。”
蔡从信指着马雲，继续道：“协议保证阿狸巴巴集团首席执行官马雲不会被辞退。
同时，董事席位上面也做了让步，软银一席，雅虎一席，我们管理团队两席。”
蔡从信摊了摊手，“所以，林先生你所说的那种极端情况，不太可能发生。”
杰克马在一旁小口地抿着红酒，对蔡从信的应答很满意。
刚刚林凡倾倒红酒，搞得他们手足无措，气势上面被全面压了下来。
特别是自己，表现更差劲，还慌慌张张的跑去找纸巾。
林凡一直不说话，就听蔡从信讲。
他一边听，一边还在心中默默思考。
待对方说完后，他才缓缓接话道：“委托投票权、董事席位、不辞退CEO等等，都有一个期限吧？”
林凡歪着头看着蔡从信，很是从容的问道：“三年还是五年？”
蔡从信不知道对方怎么这么熟悉资本运作规则，真心不好糊弄！
内心虽然苦涩，但蔡从信面上还是装作淡定无比的样子，“有时间期限，这个也不瞒你，但我相信那时候阿狸应该已经上市了，彻底巩固了华夏电子商务龙头地位。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雅虎犯不着去和我们争斗，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林凡轻轻摇头，“你这都是假设，但我看到的，是阿狸控制权不稳固。
情况一旦有变，资本的无情就会体现出来。”
蔡从信不甘示弱道：“林氏资本不也是资本吗？”
林凡再次摇头，“林氏资本不做互联网实际业务，我先前就讲了，我们和雅虎是两种不同的运营模式。
雅虎有技术，有运营，互联网公司有的，他们都有，接手阿狸之后，他们玩得转。
我们不行，不具备那个条件，也不想搞坏了名声。”
蔡从信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和雅虎相比，肯定是林氏资本要显得人畜无害一些。
但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的，必须得争取到最大利益、最优条件。
“那雅虎华夏呢？林氏资本不可能给我们凭空变出一个搜索公司吧？”蔡从信继续问道。
林凡摆摆手，“别提雅虎华夏了，根本不值7亿美金。
雅虎做搜索引擎不行，玩捆绑销售倒是一把好手！”
蔡从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林先生，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林凡觉得蔡从信这心理素质真是不错，自己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还在死扛。
“雅虎华夏1999年就成立了，但发展一直不温不火。
虽说是华裔创办的公司，但就跟海龟一样，还得淡水养殖一下，才能适应本土环境。
这种水土不服，从前年他们收购3721就能看出来了。
1.2亿美金买来的3721，给他们起到了多大助力？
他们留任周红衣，却不给人家实权。
周红衣觉得雅虎原班人马薪水过高而且懒散，但雅虎团队觉得受到欺侮，并且认为周红衣的精力不在雅虎业务上……
这背后透露出的原因是，跨国公司本土化的管理难点，文化不适应，也不尊重本土人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凡干脆也不留什么情面了，继续吐槽：
“仔细观察的话，雅虎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搜索打不过谷歌，社交打不过脸书，在华夏还要被百度欺负。
马上谷歌也要进军华夏了！
7亿美金买个这样的公司，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会自己做评估。”
林凡暼了一直不说话的杰克马一眼，问：“杰克，你觉得值不值？”
马雲微笑，“我觉得值，有了雅虎，阿狸可以直接把业务触角延伸至更多地方，避免我们从头开始，能节省掉大量时间。”
蔡从信也在一旁帮腔：“是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雅虎虽然有些颓势，但也远远没到林先生你所说的那么不堪。”
林凡笑了笑，他相信两人心里实际还是认可自己的观点，只是要借用雅虎作为筹码，来从自己这里讨要更好的条件。
要是他们都承认雅虎不行了，雅虎的条件不够好，那还谈什么。
当然，也不需要他们嘴上认可，这些话听进他们心里，也就达到目的了。
“雅虎自以为全球只有他们拿得出十亿美金，所以逼迫阿狸，以七亿美金收购雅虎华夏。
这样，雅虎不仅甩掉了一个即将垮台的烂摊子，还从财报上面收回了七亿美金。
最近因为不断丢弃广告市场份额，而导致下滑的股价，又能稳定个小半年了。”
林凡小心翼翼的端起盛得满满的红酒。
两人的视线都转到了这杯酒上面，不知道这位又要玩什么花样。
林凡今晚上是跟这杯红酒过不去了，笑着说：“我真怕它渗出来，太满了！
唉，差点把软银给忘了，他们那边什么意见？
听说他们在联系eaby，准备把淘宝的股权卖掉？”
“没有这回事！”
马雲摆摆手，“都是谣言，雅虎的投资，还是孙正义先生撮合的，他对我们非常有信心。”
“杰克，我又不是瞎子、聋子，林氏资本的信息搜集渠道还是很丰富的。”
林凡觉得是时候拿出点强硬姿态了。
一昧的软弱，只会让马、蔡二人觉得有利可图，待价而沽。
杰克马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因为林凡的话，还是被戳中了伤心事。
蔡从信也大感头疼，这都是一些比较隐秘的事，难道软银还联系了林氏资本？
林凡察言观色，知道戳中要点了，继续道：“软银对淘宝久久没有盈利，陷入和eaby的拉锯战，很不满，非常着急退出。
除了软银，阿狸的前三轮投资人，富达亚洲、GGV、Investor AB等等应该都在寻找机会退出吧？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17亿美元融资”，包含了一定老股转让！”
林凡扫了两人一眼，“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对，软银拉雅虎入场，就是想让后者接手他们手上的淘宝股权。”
蔡从信知道隐瞒不下去了，再隐瞒也没必要，反而会影响林凡的投资意向。
他一五一十介绍道：“淘宝刚创立那会儿，资金短缺，我们接受了软银一轮注资。
也就是说，淘宝目前不是阿狸的全资子公司。
软银除了母公司阿狸集团股权外，还持有淘宝的股权。
我们先前的想法是，让雅虎把淘宝的股权从软银那买过来，再作为资产注入阿狸。
这样，雅虎可以获得一部分阿狸增发的股权，软银也可以借此机会，套现退出一部分。
同时，阿狸也能把股权捋清楚，旗下的几个平台全部成为阿狸的全资子公司。”
林凡问道：“前三轮的其他股东呢？他们也要借这个机会退出吧？”
“对，我们的想法是，让软银和雅虎把他们的股权全部收购了，免得聒噪！”
杰克马语气很不好，林凡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似乎对这些早期投资股东有些不满？
阿狸是1999年成立的，成立当年就获得了高盛领投，富达投资、新加坡政府科技发展基金、新加坡汇亚资本、Investor AB四家机构跟投，共计500万美元的A轮融资。
这笔融资，阿狸出让了40%股权。
而高盛，去年阿狸C轮融资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把股权卖给GGV退出了。
从接受第一轮融资到今天，已经差不多快五年了。
有些投资方看见阿狸一直无法盈利，也没上市，着急退出，也自有一番道理。
目前阿狸的股权结构是，管理层持股47%，软银持股20%，富达投资持股18%，其他投资方加起来持股15%。
林凡心里估计了一下，那说明这轮融资，大头应该都是老股转让。
国内创业公司，虚报融资金额，应该也差不多就是这开的头！
对外宣传“获得十亿美金”，其实只有两三亿美金注入公司，其他全是老股转让，钱全部进老股东兜里了，根本没注入给公司。
如果按这个标准宣传，脸书B轮融资都可以号称15亿美金了。
驱散脑中的念头，林凡说道：“杰克、约瑟夫，今天也聊这么多了，大家就不要再试探了，直接谈你们最真实的想法吧。”
马雲淡淡道：“因为软银也是雅虎的股东，所以孙正义和杨致远的私交很好。
淘宝的那部分股权，孙正义希望卖给雅虎。
我之前跟孙正义聊过，他说，如果雅虎同意投资阿狸。
软银收回全部的投资成本后，剩余的钱也不拿走，都拿来增持阿狸的股权。”
林凡点头，一听就明白了里面的利益输送。
在雅虎决定投资之前，孙正义对阿狸的发展已经不太看好，着急退出了。
如果雅虎入股阿狸，那阿狸的胜算又大了起来。
软银可以把本钱收回来，剩下的筹码放在桌上继续玩。
而对于雅虎来说，不仅把雅虎华夏高价卖出去了，还能置换阿狸的优质资产。
当然，这个优质，取决于各家投资机构的判断。
这是一个一石多鸟的主意。
林凡猜测这绝对出自孙正义的手笔，因为他是阿狸、雅虎的共同股东。
“孙正义和雅虎走那么近，你们不怕？”
林凡开始挑拨，“如果按这个计划进行，我估计管理层顶多能持有30%股权，剩下70%股权都将落到雅虎、软银手上。
而他们两家公司的关系又那么的密切！”
林凡长叹一口气，“唉，我相信杰克你肯定认识到这一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晚叫我来喝酒了。”
马雲苦笑，和蔡从信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哀愁。
两人正是担心企业控制权旁落，这才邀请林凡过来聊聊。
先前他们不交代清楚，也是担心林凡分析出真实情况后，不愿当他们对抗雅虎的砝码。
“二位，你们放心，我可以保证，我对阿狸的控制权没兴趣。”
林凡现在差不多把阿狸当前的情况，以及和雅虎、软银之间的谈判内容搞清楚了。
他想来想去，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和软银没有牵连，甚至和雅虎，或者说杨致远还结怨了。
如果林氏资本成为阿狸股东，不仅可以分散一下股权，还能降低软银、雅虎结盟给阿狸管理层带来的威胁。
“你怎么保证呢？”蔡从信问道。
林凡反应很快，说道：“我就收购那些老股。”
马雲摇头，“给老股东提供退出通道，只是融资目的之一。
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融一笔钱，不用太多，两三亿美金足矣。”
“这笔钱，林氏资本也可以出，而且我们不会硬塞一个雅虎华夏进来。”
林凡笑着说：“雅虎华夏7亿美金估值，阿狸才多少估值？融资前也就三十亿美金不到吧？
你们想想，如果放雅虎进来，会稀释管理层多少股权。
而且，雅虎和软银还容易结盟，一起来对付你们。”
杰克马皱眉，“淘宝还有一部分股权在软银手上，我们拒绝雅虎，让林氏资本来收购，孙正义不一定会答应。”
蔡从信也皱眉，他在评估其中的得失。
“不谈谈怎么知道？”
能不能成，归根结底还要看孙正义什么想法。
“这样吧，我今晚联系一下孙正义，探探他的口风。”
杰克马又说道：“不过，林先生，估值报价上面，你肯定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林凡笑了笑，“你先探探再说，现在谈估值没有意义。”
马雲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中。
蔡从信说道：“那我这边，和富达投资他们几个聊聊。”
“好，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静候二位佳音！”
说完，林凡起身，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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