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间椅子
“嗯？”
安井七央正和自己亲爱的俄罗斯小伙伴聊着天, 却被骤然横插进来的喊声打断了。
披着沙色风衣的青年，一头黑色短发蓬松微乱，看上去手感不错, 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摸两下，双眼是柔和的鸢色光泽，含着说不尽道不明的笑意。那是张十分俊美的脸庞, 唯一古怪的只有缠绕着脖颈的绷带，那绷带一路向下延伸, 因未完全扣紧敞开的领口间露出的一截皮肤也结结实实地覆满了白色绷带。
身着轻巧背带裤的少年, 浅灰色的短发，别致的斜刘海，右侧不对称地垂落了一缕头发，浮空细细晃荡着。眼睛颜色是十分罕见的双色瞳孔，半紫半金的颜色，因为站在太阳底下盛满了上方的碎光, 耀眼得夺目。只是他的表情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瞪大的双眸, 微张的嘴巴, 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扭曲的痛苦。
那声打断她对话的呐喊就是出自后边那位浅灰发的小少年之口。
魔人？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号。
安井七央眼神询问：“是在叫你吗？”
费奥多尔不好否认：“嗯。”
“朋友吗？”
“不是。”费奥多尔神色平静地摇头, “只是认识的人而已。”
“哦。”安井七央点了点头。
中岛敦忍不住冲上去想要质问, 却在即将越过太宰治时被黑发青年摁住了肩膀。他轻轻拍了拍小少年的脊背，示意他冷静。
太宰治笑着附和：“确实还没到朋友的程度。但只是以认识的人的身份,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你会是这副少见的装扮？”
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
安井七央念叨到一半, mk-777忍不住大喊：[陀思妥耶夫斯基！！费奥多尔的姓氏啊姓氏！！]
她眼睛一瞪, 立马顿悟：[哦哦哦。]
哦对。
夫斯基。
俄罗斯的姓氏。
她开口道：“因为我们刚刚一起打网球了。”
与稍显沉默的费奥多尔、笑容意味不明的太宰治以及情绪复杂的中岛敦不同, 安井七央外露的情绪最为明显, 也最为单纯。
“我知道。”太宰治的目光正式落向黑发小姑娘。
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看向安井七央的第一个眼神，许多年后太宰治都能回想起这一刻，某种程度上，这也能算是他和「书」的第一次接触。
而现在，他暂时还未意识到这点，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视野微垂地望过去，微笑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开始打网球了？我印象中他不是喜欢这类体育活动的人。”
“锻炼身体而已。”费奥多尔说。
“嗯。”安井七央配合地点了点头。
“……”太宰治顿了顿，“竟然回答出了一种在讲冷笑话的感觉啊，魔人先生。”
中岛敦站在一旁，从看见费奥多尔的那一刻就仿佛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安井七央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目光也自然而然被吸引了过去，结果一看小老虎，小姑娘就更觉得奇怪了——这，这发型是出自横滨哪家理发店的托尼老师之手啊，为什么如此猎奇？？
兄弟，报个店名，我避个雷（bushi）。
“人间椅子？”
红白格调的书皮倒映在少年眼底，中岛敦轻声念出了那行书名，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是的。”安井七央老文学推销员了，“最新的推理合集，虽然作者江户川乱步只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作家，但是我看网络上现有的评价反响都很好，相信是一本很有意思的集。”
中岛敦：“……”
太宰治笑意盈盈道：“谢谢推荐，我们正打算买。”
安井七央暂时忘记了刚刚空气中隐隐渗透出的剑拔弩张的氛围，竖起拇指夸赞道：“那你们很有眼光。”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明显是不想在停留在此处，他伸手扯了扯小姑娘的衣摆——其实他是想扯袖口的，但是安井七央为了打网球特地穿了短袖，袖口的位置太靠上，一时间根本扯不到。
“走吧，七央。”
“欸？”
以为他们还要在闲聊闲聊的小姑娘专心推荐着手中的集，莫名就被小伙伴拽了想走，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继续聊聊了吗？”她问。
费奥多尔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不聊了。”
“好吧。”
“我倒是想继续聊一聊。”太宰治耸了耸肩，“但是魔人先生似乎不太愿意。”
安井七央多多少少是有些护犊子的：“既然费佳不想聊就不聊了，我们先走了。”
她礼节性地弯了弯腰，额前的丝丝碎发顺势垂落，扎起在脑后的马尾散在背后，像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小姐。”太宰治出声。
“嗯？”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井七央一愣。
最近这话术她见得好像有点多。
她曾对安室透这么说过，两面宿傩也这么问过她。
小姑娘笑了笑，眼睛弯得像月牙：“没有哦，先生。”
“太宰先生？”
就连中岛敦都有点怀疑这是太宰治的搭讪手段，实在是因为他的前科就摆在那。眼看着安井七央和费奥多尔走远，小老虎忍不住问：“那位小姐你真的见过吗？”
“谁知道。”太宰治一摊手，“可能是认错了吧。”
“……”
横滨同样蔚蓝的晴空之下，安井七央和费奥多尔并肩走着。
“费佳。”
“嗯。”
安井七央转头打量着他：“你不喜欢刚刚那两个人吗？”
费奥多尔迈出的脚步一凝，很快又恢复如常。
感受到小姑娘侧眸而来的视线，他也扭头，眸光平淡：“那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武装侦探社？
“哦。”安井七央恍然大悟，她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你确实会不喜欢他们……怪不得！”
费奥多尔：“？”
“怪不得刚刚那人喊你魔人！我就说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他们竟然给你取这种中二的绰号。”她边想还边惋惜，“你应该早点说的，费佳。那我刚刚就帮你质问他们一顿了。”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也不用，都过去了。”
“行吧。”安井七央语重心长，“你能放下就是最好的，费佳。”
“……”
“嘿！尼古莱。”
意兴阑珊拉开门的果戈里未曾想到开门就是一种雀跃的欢呼，他原本只以为站在外面的会是沉默的俄罗斯小伙伴，哪想到竟然还站着黑发小姑娘。
他立刻笑了笑作为回应：“七央。”
果戈里侧身让开，方便安井七央和费奥多尔进屋。
费奥多尔进门就卸下网球拍挂在墙上，但安井七央和他不一样，进得不是自己家，只能继续背着。
果戈里笑眯眯地问：“感觉怎么样？”
单纯是想象一下费奥多尔打网球的模样，他都忍不住想要笑。
“很难。”安井七央嘴角微微向下，不是很开心，“发球都会失败。”
“即使有全国冠军做指导也改变不了发球失败的命运吗？”他开玩笑道。
“是的。”安井七央听出了他稍稍带着点嘲弄的恶意语调，不是很服气，“但是幸村说我已经很有天赋了。”
“哦？”果戈里拖长的语调黏糊糊的，也不反问也不质疑，转而询问道：“那费佳呢？”
小丑先生猜测如果是他单独问费奥多尔，某饭团君八成是不会为他解答的，反倒是忽视他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是如果问安井七央就不一样了，小姑娘总是很乐意说话。
“费佳和我差不多。”提起黑发青年，安井七央不免有些安慰，“发球也过不了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戈里不客气地笑了。
在友人幽深的眸光与小姑娘故作冷漠的注视下又收敛了张扬的笑意，他轻咳了一声：“我只是想说，那两位还要多多加油。”
“尼古莱，或许你该和我们一起打。”安井七央幽怨道，“那你就知道打网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可惜很抱歉。”果戈里走向厨房，即将消失在那一道墙壁之前，又斜着身子从门边弹出一颗银色的脑袋，“我有工作。”
虽然说着很抱歉，但他笑嘻嘻的，完全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从最开始认识果戈里的时候，安井七央就留心注意过，发现银发的魔术师先生面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嘴角上扬的时间比她和费奥多尔加起来还多。
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性格了。
果戈里从厨房取出了一壶凉白开，替刚从外处归来的两位友人各倒了一杯。
将盛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杯推过去，他注意到了被摆在茶几上的书本，反方向的观察没有让他第一时间读出书名，只能看见红白色调的封面，渗着几分诡谲的气息。
“买书了吗？”
“嗯。”指尖触碰到质地坚硬的玻璃容器，凉凉的温度缓缓传递，费奥多尔点了点头。
安井七央捧起书方便他看清书名。
“人间椅子？……江户川乱步？”
“是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推理合集，我和费佳都买了一本。”
果戈里挑了挑眉：“怎么没给我也买一本？”
“这可怪不到我，尼古莱。”安井七央锅甩得飞快，“我问了费佳的，他说你在读书这方面不感兴趣。”
“……”
他看着黑发青年，后者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好吧。”他耸肩，在右侧的沙发坐下，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我确实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
“虽说是这样，但我觉得，尼古莱你有空还是可以读读书的。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嘛，多读书又不是坏事。你可以跟着费佳一起看看，说不定你也会很感兴趣，到时候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讨论了。”
“……”果戈里皮笑肉不笑，“好的。”
安井七央喝了口水，凉凉的液体滚过喉间，滋润过的嗓音听上去更加温和：“我们还在书店见到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
果戈里眸光一暗。
“就是那个拒绝了费佳面试的武装侦探社，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掠过黑发青年依旧镇静的模样，纯粹是出于对于费奥多尔的信任，果戈里就知道刚刚的意外巧遇并未节外生枝。
“刚刚见到他们的社员之后，我感觉他们是真的不喜欢费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银发青年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安井七央瞥了眼当事人，见他没什么异样，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他们竟然给费佳起绰号叫魔人。”
“？”
果戈里正琢磨着她这个竟然附带着的是什么情绪，就听见小姑娘继续说：“实在是有点不礼貌。”
“……”他想了想，表示认同，“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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