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屋子里没有监控,赤司雅治的伤被很轻易的掩盖了过去。
“怎么会不小心扎到剪刀上了呢?”医生处理着雅治的伤口,“还好是皮肉伤,就算不管它也会很快止血了。”
费力扎了半天才用剪刀扎了个皮肉伤,雅治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是不是该给自己加个搏击散打课之类的。
医生走后,雅治摸着脖子上的纱布,他有些紧张。
“……你不怪我吗?”
“怪你救我们吗?”赤司征十郎给母亲倒着水,雅治跟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救你们是我应该的。”
赤司征十郎转眸,“咒灵是因为你产生的吗?”
“我想,是我父母死之前负面情绪太重,他们诅咒了自己,或者互相诅咒,才会诞生出了两颗头黏在一起的咒灵。”雅治抿了抿唇,“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因为我也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知识……”
赤司雅治所处的孤儿院非常偏僻,连人都没有几个。
所以,诞生的咒灵也很少。
除了院长,孩子们,雅治见过的生人就只有过路讨水的行人,和来挑选孩子收养的人家。
进了赤司家后,他也忙着埋头学习,听那岳的意思,出去旅游增长见识这类必备课程得两年后才会进行。
赤司雅治也曾对达里尔有过幻想和感情,毕竟死神是从出生就陪伴着他的生物。
但是每次雅治一有问题问她,求助她,得到的永远是不屑的嘲笑。他看不懂死神的骷髅脸有什么表情,只能从她的语言和语气中判断情绪。
“控制咒灵?你自己摸索呗。”
“别问我,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又不是窃听器,也不偏袒任何人。”
“你在我眼里只是个人类而已。”
“真麻烦,为什么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这真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一次可以,次次这样,雅治现在看到死神就气得牙痒痒。
但他不敢惹怒她,也不敢说些过激的话,更多时候都是闭紧嘴生闷气,努力开导自己。
达里尔有时候还惊奇的托着下巴,凑在雅治脑袋旁边看他的书,“你能看懂这个?不一般啊……原来你真的不一般啊。”
“你目前拯救的人数为——零。”
“八年了,整整八年,你什么都没干啊!”
所以雅治也着急。
他不想离开赤司家,他需要借助赤司的资源,人脉,如果将来真的由征十郎接管家族企业,他一定也能获得不小的利益。
而用钱来救人,是他所想的效率最高的方法渠道。
但雅治觉得闹了那么一出,自己还能被接受的可能性有些低。
赤司征十郎突然托起雅治的下巴,原本低着头的雅治不得不直视他,
只见男孩的眼睛明亮又坚定,
“照你的说法,这只咒灵就不是你生出来的。”
雅治嘟囔,“生出来这个说法好怪……”
“你是一个受害者,我们都是。”
我是一个受害者。
赤司雅治怔怔的睁大眼。
但我应该也是一个受益者。
父与母并非只作恶,只要听从了雅治的命令,它也能救人。
它扭曲的爱意覆盖在雅治身周,能吸引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所以一只咒灵。”
赤司征十郎顺溜的改口,“原来它叫父与母。”
“我起的。”雅治弯弯嘴角,“但我叫他们爸爸妈妈。”
“它从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你了吗?一直在你身边?”
他是不是有些太精神了。
雅治听着征十郎语调轻快的连环问,耐心的挨个回答道,“其实,它不怎么出现,现在我也看不到它。”
赤司雅治并不知道父与母在不现身的时候呆在哪里。
他能够看到咒灵,但父与母消失的时候,就好像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忽然,雅治觉得有什么在触碰自己的脖子。
他垂眸看过去,见赤司征十郎出神的看着他的伤口处,轻轻的用手指来回摩擦,“痛吗?”
“有一点点,但上了药已经没那么疼了。”雅治微扬起头方便他摸,“你看,也没有渗血,没有伤到嗓子,但是医生哥哥说可能会留疤,不过伤口这么小,留疤应该也看不太出来。”
更何况雅治身上还有一堆伤痕。
雅治笑道,“我以后穿西装打个领结,就能挡住了。”
赤司征十郎缩回手,似是不太开心,“我没见过你那个样子。”
“什么?”
“你哭了。”
“我担心你们嘛。”
“你哭得好伤心,还有些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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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疯我可是会生气的。”
“你生吧。”
雅治:“……”
他怅然的说道,“我也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可怕。”
作为凶器的剪刀已经被稳妥的收起来,雅治却仍然觉得掌心有它冰凉坚硬的触感。
“如果不是我力气太小了,我可能就把脖子扎穿了。”
赤司征十郎一幅严思熟虑的模样,“我要不要给你挂心理科。”
雅治郁闷,“你这样说我更生气了。”
红发男孩儿拉过雅治的手,因为说话用气音,他们只能把距离拉得极近,“下次不要用这种方式了,威胁咒灵可以,但是做做样子吓唬它就够了。”
其实父与母很聪明,能分清情绪的真假。
但雅治没说。
他轻声应道,
“好。”
那晚上,征十郎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才睡去。
虽然因为陌生的环境和经历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毫无困意,但疲惫也会催使人睡眠。
赤司雅治却是真切的睡不着。
他借着床头的灯光数着赤司征十郎的睫毛,暗想这人长大后应该是个帅哥。
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惶恐和迷茫。
赤司征臣虽然教育理念有些折磨人,但不是不讲理,第二天专门来医院接征十郎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走进时,雅治正在收拾着地上的床褥。
昨晚睡得太晚,又受了惊吓,征十郎八点钟左右才醒,他在家里那像机器人一样的作息被打破。”
“只是好奇,因为他们像是有思想有神志的模样。”
“准确来说是‘它’。”雅治对上他认真看过来的视线,“虽然有两个头,但父与母是一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所以雅治虽然时常被奇形怪状的咒灵吓得魂飞天外,但并没有真的受过物理伤害。
仍然是孤儿院发生的事情。
被吸引来的下水道里的咒灵卷起了一个孩子,雅治及时发现,让父与母救下了她。
他当时略微兴奋的问达里尔,“这算是好事吗?”
但是死神并没有记下这份功德,“我说过了,非自然死亡是不算的,你看她头顶的数字,不是今天死。”
但是刚才,她差点儿就被咒灵勒死了。
所以从咒灵手下救人是没用的。
但从咒灵手下救人又是有用的,不管是从公众道德层面还是雅治心理层面来说。
认清这点后,雅治也就没有多么怨恨父与母了。
因为他拥有了非人的力量,从楼上摔下的人可以轻易接住,强盗歹徒也可以被无形的手阻止,如果想的话,连行驶的列车都能停下来,
“我回去问父亲,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赤司征十郎替母亲掖好被角,然后坐在一边,双手搭在没着地的腿上,“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嗓音清晰的说道。
当晚,他们两个人在诗织的庇护下,正大光明的逃了课。他们拿了一套被褥,征十郎带着窃喜一样的兴奋劲和雅治打了地铺,肩膀挨着肩膀睡了一夜。
他没忍住睡前聊天。
这是他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睡在地上,还和小伙伴一起。
“父亲发现后会骂我吗?”他压低声音,小心的不吵醒诗织。
“我不知道,但是你到时候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雅治双手枕在脑后,无所谓道,“就说我不想上课,我蛊惑了你,我传达错误信息,把你骗来了夫人这。”
“雅治。”赤司征十郎严肃的唤了声雅治的名字。
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雅治却明白了他的警告和不悦。
“母亲给父亲说,是她想念我才叫我来的……”赤司征十郎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显然毫无睡意,“但我想父亲那么聪明,一定什么都能猜到。”
“他不会不给你母亲面子的吧。”
赤司家的佣人也不是很多,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他们一家人除了有钱到能用纸币洗澡,对儿子精英教育,其实也是普通家庭的相处模式。诗织夫人没生病时会每天做饭,和丈夫儿子一起吃,但现在她生病了,家里请了厨师,菜品一下子从家常菜变得精致又高端。
“但我就是紧张。”赤司征十郎翻了个身,面对雅治,“他会训斥我吗?”
因为不安,话题又绕了回来。
赤司雅治也翻身面对他,“我觉得,顶多让你把落下的课补上。”
“他不会把你换掉吧。”
“把我换掉又不是把我杀了。”
而且赤司雅治是赤司那岳的养子。
“那只咒灵有名字吗?”精神奕奕的赤司征十郎又挑起了新的话题,
“你为什。
“先生好。”赤司雅治笑着说。
然后,赤司征臣做了个令他意外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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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摸了下雅治的头,动作很轻柔,
他如同一个温柔的长辈一样,和雅治打了个招呼。
赤司雅治整个都僵住了。
他没和赤司征臣直接接触过,以往都是远远地看一眼,或跟在那岳先生身后,听他吩咐事情。
那时他完全就是冷酷精英的模样,神态表情有些微的倨傲,很有威严。
“征十郎呢?”赤司征臣问,
“去帮夫人拿药了。”
“我知道了。”
他的气场很温和,唇边的弧度似有似无,恰到好处。
见对方看向诗织,赤司雅治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
他意识到,赤司征臣是怀着歉意来的。
没有来看望生病的妻子,不管言语还是行动都让孩子心痛和失望,他自我反思且愧疚了。
原来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赤司雅治腹诽。
征十郎长大后不会就是那个模样吧……不是说儿子都会像父亲吗?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给回来的征十郎打了个眼色,红发男孩儿抿了下唇,紧张又期待的走了进去。
赤司雅治就又默不作声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完全是个被排除在外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小子啊。”达里尔啧啧出声,“我都要替你感到尴尬了。”
雅治用唇形告诉她,“不要挑拨离间。”
在这种情景下伤心落寞本来就是自找麻烦自我垂怜。
雅治早就习惯了,大街上这么多圆满的家庭,他见到哪个都要去联想自己可怜自己吗?
他摸着自己膝盖上的淤青,转眼看到那岳先生向这边走来。
雅治硬着头皮和他打招呼,而那岳先生只是叹了口气,“下次可不准胡闹了。”
他们果然知道这次逃课的真相。
雅治:“抱歉,不会了。”
他们两个像门神一样在外面等着,大概是因为那岳身上的西装太过板正,路过的行人大多都会往这边看一眼。
赤司雅治盯着他们头顶的数字,突然说道,
“……我以后,可以当医生吗?”
“……嗯?”赤司那岳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这是雅治突然产生的想法,比灵光一闪还要猝不及防。
但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突然升起了无限渴望,比之前更有动力了,“我想当医生。”
靠医术救下的生命,那一定是靠自己双手从死神那里抢人。
“死亡率最高的是什么病呢?”雅治出神的看着来往的人,观察他们的脸色和体型,虽然很难看出什么信息来,他没有侦探那种靠蛛丝马迹把人扒的底裤都不剩的本事,
“肿瘤科吧。”那岳先生随口说道,“但你是这么想的吗?”
这其实无伤大雅,赤司雅治的定位是赤司征十郎的左膀右臂,不一直有玩笑话说,总裁的身边总会有个随叫随到的神医朋友。
赤司雅治又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里还缠着手法漂亮的绷带,“急救医生是不是更好。”
虽然辛苦一些,但雅治可没心思休息。
有了这个目标,赤司雅治回去又求那岳先生给他搜罗来一堆医书。
哦,医书对他来说还太早了,他先学的是生物。
“你不会是受了上一世的影响吧。”达里尔深觉奇妙的感叹道,“又学商又学医,完全是你第一世的路线啊。”
雅治第一世死得太早,不然他肯定能有所成就。
忙起来的赤司雅治自动忽略了达里尔的存在。
因为新给自己加的课程,雅治变得比赤司征十郎还忙,他们每天一小时的玩乐时间成了雅治唯一的休息时刻。
赤司征十郎得到了一个篮球。
是诗织给他的,说那天发现征十郎的准头很好,说不定很擅长投篮。
赤司征十郎当着雅治的面对着篮筐动作标准的摆了个起手式,然后自信丢出——
球连篮筐的边都没碰到。
征十郎:“……”
雅治:“……”
雅治:“意外,你再试一次。”
征十郎:“不用,我第一次接触篮球,肯定打得很烂。”随后他眼神奇怪的看着雅治,“雅治,如果你哄着我说好话,那我们就不是朋友,是被奉承的上司和献媚的下属。”
雅治一噎,“……你的比喻好犀利啊。”
征十郎捡起篮球,“要来试试吗?篮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吧。”
赤司雅治扬起笑容走过去,“你也要在篮球上和我比个高下吗?”
“胜利无处不在。”
赤司雅治从来没见过征十郎那样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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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被感染的笑了起来,即使对篮球的规则还一知半解,两个人也玩得格外尽兴。
那岳先生来叫停时,雅治看到征十郎流露出了明显的失望和不舍。
“明天再来吧,到学习的时间了。”雅治举起他的脏手,“大少爷该去洗手了。”
他们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赤司征十郎对大少爷的称呼有些不满,用指腹掐了下雅治的脸,雅治脸上顿时多了两个脏印子,“现在你该去洗脸了。”
半晌,他们相视笑了起来,然后肩并肩的往卫生间走,
“待会你要学什么?”
“数学。”
“最让我头大的科。”
征十郎不信,“你明明游刃有余。”
“我最讨厌数学啦,我觉得也不会喜欢生物的。”
他可能是偏文科的脑子,第一世虽然跟着月彦先生研究医术,但当时西医并未发展和普及,大多医馆都是学的中医。
“但我听那岳说,你想当医生。”征十郎迟疑道,
“对,这就是我遥远的梦想了吧。”
雅治拖长了尾音,“梦想有些难,但我会为此努力的……”
咒灵的后续问题,是雅治从医院回来后一个月才发生的。
当时家里来了个客人,雅治被那岳先生叫到了客厅,然后被那个人检查了好几遍,还提着笼子拿了道具挨个给雅治试验。
赤司征十郎察觉到动静,趴在门边望了望。
“进来吧。”
征臣先生让他近距离围观,“你迟早接触这些事情。”
然后,被请来的咒术师得出了结论,
“没有,这孩子看着只有微弱的咒力天赋。”他推了推眼镜,“但他毕竟还很小,还有成长的空间,能看到咒灵,至少能成为辅助监督。”
雅治听得一头雾水,
那人又说,“这里没有咒灵的气息,医院里的那一只,大概是跑了,本来那里就容易滋生负面情绪。”
雅治不知道他们说话的前提,也不清楚征十郎是怎么给征臣复述的,但不妨碍他此时觉得自己像个待估的商品。
这个说法有些过分,但来人的眼神是让他这么感觉的。
有些高高在上的讨厌。
咒术师转身去和赤司征臣谈话,征十郎借着时间站到雅治身旁,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给父亲说,你能看到咒灵,还从咒灵手下救了我和母亲。”
这完全是对雅治有利的说法。
“父与母的事情我也说了。”
赤司雅治点点头,发现手背被碰了碰,抬眼就看到赤司征十郎忐忑的神情。
只听咒术师用不怎么缩小的音量说道,“等他到了年纪,送去高专学习吧,如果能开发出咒术,说不定能有些用处。”
这人在自说自话什么?
雅治有些火,他压抑着,没表现出来。
“您能和我解释一下吗?”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有礼,“我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未来走向。”
“咒灵,从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严重危害了公共安全。而咒术师,就是祓除它们的职业。”
对方插着兜,眼神上下瞄着打量着雅治,“能看到咒灵,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
“对于你这种人才,我们有相应的培训机构,会有咒术师对你进行指导。你的未来有两种可能,一是成为与咒灵战斗的咒术师,二是成为替咒术师传达任务的辅助监督。”
“至于你们说的什么‘父与母’……”他语气随意,“我没有见到,这孩子身上甚至连残秽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专业人士也搜索不到父与母的影子吗?
“我也去过那间医院了,您夫人身边很干净,不如说,整个医院都没问题。我们的‘窗’会尽职的探索咒灵,如果真的有那么厉害的家伙,不可能没发现。”咒术师的眼神有些不耐烦,显然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躺,又碍于赤司征臣的身份不能说得太过,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如果这孩子身边缠着咒灵,能把它叫出来吗?”
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傲慢?
赤司雅治有些匪夷所思。
面对赤司征臣都这个态度,那对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普通人呢?
“雅治。”赤司征臣唤道,
被一堆视线盯着,雅治沉声道,“……它消失了。”
“什么?”
“我找不到它了,即使叫它,它也不出来。”
这是真的,雅治去过没人的地方尝试父与母的可控性,但失败了。
一声不加掩饰的嗤笑。
几人的目光顿时又投向了咒术师。
男人的眼角眉梢都是戏谑,“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能操控咒灵的人果然不存在啊,那是多么稀有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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