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无常
好像坠入了一个像素游戏的深海当中，周围一片马赛克般，堆在一起的混乱。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刻骨铭心的冰凉伴随着黑暗一起涌了过来。
混沌和秩序并生，希望与绝望共存，死亡后面紧跟着生命。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循环。
世界最初的样子，也是它最后的样子。
有人说宇宙的开始诞生于一个奇点，随着那个奇点的爆炸，质量不断的扩散，时间、空间以及暗物质喷薄而出，最后形成了宇宙。
诞生以后，宇宙又不断的在膨胀，因此所有的天体都在相互远离。
没有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只是大爆炸的证据最为充分，猜想也最为合理。
人类连自己生存的地球都无法全面破解，更何谈去探索广阔无垠的宇宙。
可能人类到死，在造物者眼里都是未开化的猴子，整天为了争论香蕉的来源而吵的翻天覆地。
总之，不论是谁，当他/她直面宇宙的荒凉与黑暗时，在那一刻，他/她的心中只剩下无限的渺小与卑微。
在宇宙面前，人类，生命，甚至是星球和星系，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粒粒尘埃，随风而逝，空空荡荡。
就连死亡都会被剥夺，处于生和死之间的量子置换状态。
到头来，唯有宇宙永恒。
...
顾卓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一切，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眼睛的存在了。
他努力的想去感知自己身上的其他肢体部位，但很快，他就绝望的发现，自己现在除了能思考，还剩下一个脑子以外，其他的四肢全部感觉不到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顾卓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只能依稀凭着第六感，怀疑自己正身处一片混沌的漆黑当中。
他尝试着喊出声，但是最后发现，自己连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因为他失去了声带。
顾卓用大脑推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没有感觉到什么人，什么动物，或是任何一个有生命的生物。
也就是说，他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处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山姆不见了，朝影也不见了。
不行，想到朝影和山姆，顾卓心里才着急起来，想把身子动起来，离开这里，寻找朝影和山姆。
他努力移动了很久，发现自己的意识好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未曾移开分毫。
顾卓突然想到，可以试着召唤机械师帮助他，机械师应该还在自己的脑子里，没有离开。
“机械师，机械师...”
顾卓不停的在脑海中呼唤着机械师，然而等待他的，是一阵寂静。
寂静，寂静，只剩自己脑海中那无声的一阵阵呐喊:
机械师...
顾卓绝望了，自己的机械师再一次不见了。
现在好了，机械师没了，自己好像也只剩下了一个大脑，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顾卓至少能凭感觉察觉出来，这地方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孤孤单单的四处飘荡。
跟幽灵一样。
幽灵...
这个词从脑海里蹦出来的那一刻，顾卓并不存在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自己会不会已经死了，现在来到了死后的世界？
他努力回想，自己来到这里时，遇见的最后一件事。
那时他抱着朝影和山姆，给她们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随后就是“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他推测那声巨响就是空间裂缝爆炸发出的声音，如果真是那样，空间裂缝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在那个时候可能就把他们全部都杀死了。
别说他们，就那个威力，把整个地球上剩余的生灵都抹杀掉，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会真的到了死后的世界吧？”
顾卓这么想着，依然用第六感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太寂静了，寂静到恐怖，还有一种空荡荡的荒芜感。
这种荒芜感足够把人逼疯。
在这种环境待久了，就算不需要吃饭喝水，估计也会被活生生的逼到脑死亡。
顾卓脑海中头一次有了佛教中，关于无常的概念。
无常在佛教中，被认为是人轮回罪恶的体现。
有时候我们只是静静地坐着，或是只是在床上躺上，就会突如其来的感受一阵莫名的悲伤和抑郁，这种悲伤和抑郁会把人的情绪拉的很低，直至让人感觉无比空虚。
这就是一种无常。
除此以外，信仰佛教的人还认为，无常地狱是最为恐怖的地狱，这里不会有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不会有什么油锅火烧之类的肉体折磨，但是它最为恐怖。
因为它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精神折磨，在无常地狱当中，你的周围只有绝对的黑和寂静。
这种黑不是简单的，属于颜色的黑。而是你把眼睛闭上去以后，放空大脑时，眼前看见的那一片黑色。
那是最为纯粹的黑暗。
在那样的无常地狱中待着，无论是谁，多么高的心智，迟早会陷入疯狂。
无常地狱通常是用来惩戒最十恶不赦，或者是为了一心向佛，希望用自己来度化众生的活佛，才会进入的地方。
顾卓曾经无意中了解过这个概念，不过他对这些东西向来都是不相信的。
什么无常有常，神神叨叨的。
但是现在，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么个概念。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的话，那么现在身处的地方，和佛教中所说的无常地狱无比相近。
顾卓不是什么想普度众生的活佛，自诩也不算十恶不赦的混蛋。他自嘲了一声，想着真是快被这里的环境逼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尝试着不去胡思乱想，他知道有一种冥想方式，可以让人短暂的失去意识，放空大脑，陷入一种假寐的状态当中。
不过可惜的是，顾卓并没有刻意的去学过这种方式，现在他想放空大脑，思绪却胡乱的生长，如同藤蔓一样，密密麻麻的爬上来。
他想了很多东西，想着现在如果是朝影处于这种情况下，她会怎么处理，会如何思考。又想着山姆那只狗子，会不会也一起进入无常那个概念。
要是它也进入了，狗脑袋容量这么小，估计比他们人类还要容易疯吧。
还有远在基地的贾生他们，他们绝对也受到了空间裂缝爆炸的波及，不知道他们现在状况如何。
可是自己担心他们好像是多此一举，因为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想到这里，顾卓突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自己绝对不能沉溺在这里，无常也好，地狱也好，哪怕是什么异度虚数空间，自己也要从这里出去。
他不能沦陷在这，他的终点不应该是永无止境的寂静和黑暗。这种死法，还不如在两轮太阳的爆炸下，被炸的粉身碎骨那种死法来的轰轰烈烈。
顾卓这么想着，重新挣扎起来。
他虽然感觉不到眼睛、肢体的存在，但是他努力的把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往前挣扎挪动着。哪怕只有一毫米，一分米，都是他的进步。
...
就这样挪动挣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顾卓觉得可能过去了一个世纪，甚至会更久。
他有种奇怪的错觉，自己像是一只史莱姆，不停的在一个洞穴里面往前挪动。
然而这个洞穴永远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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