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封了个侯送了个礼
修身殿中,毛愚带着两名小太监恭敬的给楚牧和赵义博奉茶。
赵义博拿着茶盖撇了撇茶汤,看着一根根嫩芽立于水中,便知道这是自己故乡的剑南青。小口一啜虽然还有些烫但沁人心脾好不舒爽,长途漫漫他已经许久没有喝到这样的好茶了。
“这茶如何?”楚牧笑着问道。
赵义博赶紧起身拱手道:“陛下赐的茶自是甘甜!”
“别起身了,坐!毛愚,给大将军拿上二斤!让他回家慢慢品鉴!”楚牧笑着道。
赵义博知道楚牧用心,宫廷喝的茶过去基本都是信山毛尖或是临海的龙毫,这剑南青自己喜欢但其实名气不大,更非宫廷用茶。想来这是皇帝特意寻来的,拱手道:“多谢陛下,臣离家多年,总惦念着这口味道,陛下这茶也算解了臣的思乡之情!”
楚牧微微一笑,也抿了一口,幽幽的道:“也给他倒一杯吧!”
楚牧说的“他”是正跪在面前的李伯明,被献俘礼折腾了一番他早已如惊弓之鸟,赶紧磕头道:“罪臣不敢最臣不敢!”
“走了这一路,你也不容易,搬个凳子来让他坐着喝吧!”皇帝发话了,毛愚赶紧拿了个凳子来。
可李伯明依旧跪在不敢起身,像个傻子一样不停的磕头,道:“罪臣不敢,罪臣该死!”
作为南黎无数不多读过《梦中五千年》的人,李伯明知道到他国当人质是很危险的,此刻自己在人家的砧板上,要想活命一定得表现的足够可怜怂到无以复加。
“不用磕了!坐到凳子上去吧,这是圣旨!”楚牧轻声说道。
李伯明一听赶紧乖乖从命,却也只敢坐凳子的边缘,楚牧看着还在想他倒是是坐着还是在扎马步呢。
“听说你们南黎也喜欢饮茶,这茶怎么样?”楚牧问道。
“天朝之茶当然是神妙之物,我蛮夷之邦所产岂可相比!”李伯明端着茶唯唯诺诺的道。
“你都没有喝就知道这是神妙之物了?”
“罪臣不敢喝!”李伯明双手捧着茶杯就像捧着什么圣物一样。
“不要再自称罪臣了,你是个聪明人,从你谋划叛离大文勾连西原时,朕就看出来了,两边要价想赚个盆满钵盈,明明是个小邦却想着撬动两个大国!”楚牧微微一笑,又道:“所以不用再演了,装作那么可怜的样子!”
跟我面前演,我是老演员好吧!你在那装可怜我能看不出来!
“既然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在自己的寝宫见你,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李伯明听到皇帝这么说,赶紧又跪下道:“皇帝陛下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把罪臣看穿了!”
楚牧这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严厉了起来,道:“今日让你世子大人游街,你可有怨言?”
“没有,这时罪臣活该!”
“确实是活该!当朕知道你敢去联络西原时,恨不得把你剐了!只是让你走来京城,游个街算是便宜你了!”楚牧大呵道。
李伯明吓得浑身一抖。
“不过最后你终究没有选择鱼死网破,朕也会信守承诺,绝不会杀你!你就去国子监好好学学忠孝之道!”楚牧语气柔和了些。
李伯明赶紧又磕头感谢不杀之恩。
“坐着去吧,这一路你也不容易,喝两口那神妙之物压压惊!”楚牧自己先抿了一口茶,道:“听说你也是看过《五千年》的人!”
李伯明这时想起听出楚牧是做了五千年大梦的人,赶紧回道:“在陛下面前,罪臣岂敢言看过《梦中五千年》!”
楚牧不想接他的马屁,只是道:“你干的那些事,我总感觉很熟悉!后来我才想到你是不是很喜欢西夏?”
“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慧眼!”
“在你看来西夏很了不起吧,在宋辽,宋金之间左右逢源,这也是你的目标吧!还是说你想把南黎搞得比西夏还强大,强大到能与中土叫板?”楚牧笑着问道。
“罪臣不敢!”
“可你知道西夏的结局么?”楚牧问道。
“罪臣知道,西夏最终为蒙古所灭!”李伯明知道这是楚牧要拿西夏的结局来吓唬自己。
“不,不对!”楚牧冷冷的看着李伯明,道:“你说的是《梦中五千年》里记载的结局,但后面的部分太祖没有写,我却梦到了!历史上被灭国的有很多,但大多还有后裔存世,但西夏不同,他们的野心太大,自以为左右逢源,却是让所有人都记恨。最终不光偏安一隅的西夏灭亡了,整个党项族都被灭了,一个不留!你们南黎也想走到这一步么?”
李伯明惊讶的看着楚牧,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叛离大文的根本原因是当年武宗阻止了你们一统山南!但你可以从大文的角度看,若是山南合为一国,大文会放心么?不会,绝对不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论谁是中土之主一定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就算趁着中土有乱被你们得逞,我也可以告诉你,一旦中土安定,第一件事就是南征,一次不定就两次,两次不捷就三次,直到把你们打的四分五裂,甚至亡国灭种!其实你可以仔细想想,就你过的《五千年》,那些五千年中和中原对抗过的,无论是西戎匈奴鲜卑还是什么羯、氐、羌或是什么突厥契丹,后来你还能看到他们么?”楚牧凝望着李伯明,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同样是偏安一隅,西夏党项灰飞烟灭了,但一直老老实实的大理和其族人却过得很好,朕跟你说这些,你明白么!”
“罪臣明白,南黎一定痛改前非,永远忠于大文!”李伯明严肃的回道。
大理自然是没有到五千年的最后,不过楚牧拥有五千年的独家解读权,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楚牧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李伯明跟前看着他那双已经破烂的鞋子,道:“这一路你走来也是好事,至少亲身体验了中土之广大,好让你心里能明白,天朝为何是天朝上国又上在何处!侍奉这样的大国你们也不冤,不是么!”
“陛下说的是!”
楚牧将李伯明扶了起来,微笑像一个长辈一样:“送你几句话,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践事吴。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
李伯明知道这段话中的典故,细细的揣摩着其中的真意。
“这几句话,朕与你共勉!”楚牧又道:“毛愚,拟旨,悔过方能自新,自新亦是丈夫,封李伯明为自新侯,承朕命入国子监深造,一年后归国不必再来宫中请旨!”
李伯明原以为自己来大文不会有好果子吃,万没有想到皇帝会在寝宫接见他,还掏心掏肺的和他说了这么多,最后还给了自己一个侯当,感激的又要下拜被楚牧拦住。
“罢了,忠不在跪在心!去吧,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楚牧笑着道。
李伯明深深一鞠躬后缓步退出了修身殿。
在一旁的赵义博一直静静的看着年轻的皇帝,不禁心中暗暗佩服,陛下先是极度的羞辱李伯明,把他的脸丢在地上踩了又踩,等他完全认怂后又不失帝王之尊的加以安抚,让这个未来的南黎之主归心效忠,这一手玩的漂亮。
不过赵义博还是露出了冷冷的微笑,他笑楚牧其实还是年轻,人啊,是这个世上最难预测的东西,这一手看似漂亮,李伯明也看似悔悟,但他真的悔悟了么?只有天知道!皇帝若是以为已经完全折服了南黎,那就是太天真了!
而这时楚牧叫来了小八,轻声道:“跟孟达说,让他派人盯着李伯明,他在国子监的一言一行都要记录下来,南黎南水那边也不能放松,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楚牧的声音很小,但赵义博还是听到了,或者楚牧本来就是让他听到。赵义博不禁再次冷笑,也不知道这一笑是在笑谁。
而后楚牧就和赵义博在修身殿里喝茶闲聊,楚牧没有提起赵有为晋升的事,赵义博也没说自己着急退休的话。
中土的文化讲究含蓄,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最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什么都不要说太透。皇帝和大将军亦是如此,皇帝示好已经足够了,无须摆到台面上再说,大将军虽然不是读书人出身,但也心领神会。
只是最后聊了几句面前算是公务的话,因为这次赵义博南征有功,楚牧连带要赏赐中兴大营的将士,并约定日后前往中兴大营检阅。
赵义博离开皇宫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中兴大营,向将士们宣布了陛下要赏赐的事。
按规矩只要大军出征,无论胜负朝廷都会有赏赐,但这次没出征也赏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不过也不会跟银子有仇,纳闷归纳闷听说要发钱众将士还是很高兴的。
喜欢拍马屁的副官赶紧登高一呼,说这全是沾了大将军的光,众将激动着高喊着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也确实很威武的起身,给了副官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并严肃的道:
“记住!这是陛下给你们的赏赐,不是我的光,普天之下只有明日有光,咱们的明日就是陛下……”
…………
同样在宣扬陛下恩德的还有窦鼎之。
在他的府上,诺切盼望已久的第三次会面终于上演了。
“须知能入宫观礼可是陛下极大的恩德,也是极大的诚意!在你之前还没有西原人能出席这么大的典礼!”窦鼎之抚着胡须幽幽的道。
诺切虽然确实被皇宫的规模给震惊到,但也不想被人当乡巴佬看,回道:“那就多谢文国的皇帝了!不过贵国的皇宫终究还是比不上我们圣光寺宏伟华丽!”
窦鼎之冷冷一笑,道:“你大概是忘了,我们大文的威武之师曾经到过你们圣光寺,那里有多华丽宏伟,我们是知道的!”
诺切被窦鼎之怼的没话说,只有口风一转,道:“而且我来文国可不是为了看你们什么献俘礼的!文国的首辅,你应该记得我来文国多久了,如果你要继续这样浪费我的时间的话,我看我们的协商可以结……”
“你们西原在京城的据点,前几天都被四维门端了!”窦鼎之没有等诺切说完便直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什么?”诺切显然有些惊讶,虽然圣境情报系统皆是在明律的掌控之下,但他也知道这么多年这些细作为圣境待回了多少有价值的情报,故而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不安。
“我们大文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操控马彪惹出了风波,这个就当是我们的回礼!”窦鼎之摆了摆手,几名侍从端着几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茶叶、丝绸和瓷器。
“同样的,你既然来了,天朝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这是我送给弘法圣卿的一点薄礼,剩下的已经装车,你离开时一并带走!”窦鼎之甚至还端起了茶杯。
端茶送客诺切还是知道的,他本想威胁一下对方,没想到窦鼎之竟然正要让他走,要知道他来了这么久,毛都没谈出来回去是没法交差的啊!
“文国的首辅,你这是不想谈的意思了?”
“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么!我已经给出了我们最有诚意的条件,重新恢复边贸两国再次通商!”窦鼎之幽幽的说道。
诺切有些生气,自己被困了这么久,窦鼎之竟然寸步不让,大声道:“我也说过了,仅凭这些圣卿大人不可能同意!就算他同意去到圣光寺,佛在也不会同意!看来你们文国还是该不清楚状况,现在可不是我们求着你们议和,而是……”
“你也是红衣法师,按理说应该是个明白人,怎么还会说出这些蠢话呢!”窦鼎之并没有因为诺切的放肆而生气,相反更有一丝不屑,又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该清楚了么!今日你去看了献俘礼,跪在那的是南黎世子,他为何跪在那你心里不清楚么!而且你也看见了,戕人的神女也亲自来到大文祈求重修旧好,你觉得如今的局势,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合适么?”
其实窦鼎之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神女为何会出现在了皇宫当中,但这并不妨碍他拿来唬诺切。
而诺切也确实被唬住了,口气明显变得柔和了些,“文国的首辅,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不过我还是要说,我若是没有带着一份能体现你们诚意的协议,即使拿回去给弘法圣卿,也是浪费时间!”
“有没有诚意,不是你说了算的!诺切法师,不用装作心里有底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很慌,给弘法送去的信现在都没有回复,所以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谈,无非就想多争取一些还回去交差!不是么?”窦鼎之冷冷的道。
“你怎么……你们把信截住了!”诺切瞪着眼睛道。
“并没有,你的信被你们西原的桑巴法师截住了,但他又被我们截住了!”
圣境之中人尽皆知桑巴是明律的心腹,他被大文所擒获显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诺切蹙眉问道:“桑巴法师位高权重,岂会被你们抓到。”
“我的惊讶我可以理解,但是桑巴在四维门的手里,即使是我也不好让你见他!不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最后的诚意(语气很重)!我还给弘法圣卿准备一点礼物!请你带回去给他!记住,这是我最后的诚意了,我知道你不能答应任何事,所以请你尽快回去请示你的圣卿大人,大文只能同意重开边贸,他若是愿意就尽快给个答复,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联络过!”
诺切还想再说几句,但窦鼎之已经站起了身拍了拍手,几个侍卫推着八个被捆绑的人走了进来。
诺切看着这些或无耳或无眼的人,很是惊讶,显然他并不认识这些人,但他看得出这些都是西原人,“他们是?”
窦鼎之缓步走向门外,边走边说:“希望你们弘法圣卿见到他们后能了解我的诚意!我等着圣卿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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