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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和尘(4)


  今日一切处处透着不明,这黑灯瞎火的,这麽大的布局仅仅为了皇甫勋一条性命,这样的阵仗他在不少南唐降将命案的卷宗上见过,似曾相识。此时柳天波似乎更关心莫峰的去向,夜黑风高,荒山野岭,单独出去,不远千里自是极为重要之事。只身之下,柳天波转身向叶非凡要了器宗飞翅,这是器宗耗费心血,以木榫铸制的机关飞翅,直白些便是能够骑乘的大风筝。只不过风筝的坐立扭簧极难铸造,且无法长时间滑行。而柳天波不需要这些,他只想纵身天际将天湖山瞧个通透。

  果不其然,当柳天波疾步奔上天湖山,哪里已有三具飞翅在等候,施驾飞翅并不简单,需要熟练掌控的飞卒,一个大风筝上载两人,虽不至于吃力,但稍有不慎便得坠空,是而飞翅虽能通天彻地实际上并不安全,且无法持久。飞翅需要两人手持将飞翅提起来,而后起步推入山崖外,柳天波头次用此飞翅,紧张之余,滑跃十余里后,飞翅将势尽,柳天波已在东面看到篝火。这一刻柳天波借势从天而降,即使心有准备,刹那间林中暗器,剑气,人影齐齐扑面而来,几乎笼罩柳天波落脚之处。柳天波长剑再杨,只得剑花披靡抵挡来势,同时借力一个前翻,稳稳落入场中。

  柳天波入眼所见,场中肉眼所见,人数百余,篝火旁莫峰正侧立注目,篝火旁只有一女,以及两男子,显然这是密会。莫峰瞧得柳天波身影,劝道:“如此唐突,怕是不妥。”柳天波道:“今日无论是敌是友,在下皆当亲眼所见。”柳天波扫视过去,篝火旁的女子身着披风,裹身,盖帽之下瞧不清面庞,一旁的似乎是个老叟,同样将自己裹在厚实的披风中,瞧不清面目。

  但听得老叟接话应道:“武林盟愈渐嚣张了。”老叟的言语沧桑沉浸,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不痛不痒,却流露着漠视。柳天波应道:“大白天的说话不好麽?非要这黑灯瞎火的?”老叟并未应答,而是说道:“来了也好,用你之眼见证仙冥两宗和睦如初。”柳天波暗暗心惊,平日里这些武道七宗只传闻中,今日得见似乎也没有太特别。柳天波道:“武道七宗嘛!声名再响亮也终究是人力聚集的社团,见了也就不稀奇。”

  说罢,柳天波上前问道:“不知在场二位尊姓,柳某见过了。”柳天波武林盟九届统领于江湖上的地位极高,但他仍能以礼见教,足见处事之精。再如何瞧不起武道七宗,他柳天波亦是晚辈。老叟伸手请了柳天波入座,说是入座不过是一尊老树桩。老叟方说道:“眼前这位便是仙宗圣女,灵女,当今仙宗掌门人仙尊钦定的继承人。在下仲珂,位列冥花流七煞长老之一,今日所会,由于时日紧迫,老朽匆匆赶来,未免变故便在此相见。”柳天波戏谑反问道:“难道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武道七宗之事柳天波从未见过真人,今日得见便知不寻常。柳天波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武道七宗之名自小如雷贯耳。昔年为了一册黄粱真经,两宗大起干戈,最后不欢而散,算起来约莫五十余载。而五十余载过后,两宗相聚于此,以在下为公证,多少有点牵强。”

  仲珂长老道:“如何做如何想你可自斟酌,此时此刻你只需用耳听即可。”柳天波懒得争辩了,竟然人家愿意讲,这些武林中的秘密听听也无妨。也或者说,正因为自己九届统领的身份他们故意引自己来此的。如此一来,一切又推翻了自己属下为天恨会所阻。因为刚刚的一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天恨会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直接来个伏击,一击制敌岂不顺畅?

  但听仲珂长老说道:“想当年我冥花流受聘为南唐武道客卿数载,自南唐李后主的第一任皇后死后便开始撤回,途中路遇赵普带领器宗,禅宗,隐宗和五千禁军偷袭入境将冥宗围在大山之中。冥宗只得向仙宗求助,也就是这一次江湖上才渐渐知道冥宗在北方,仙宗在南方。而仙宗派出大批高手驰援,半路便遇到宋军伏击,被迫躲进山洞,被赵普安排的火药尽数炸死在洞中。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冥宗出了奸细,仙宗掌门人仙尊亲自领人前来救援,解了冥宗之围,两宗却因此有了隔膜。”

  柳天波平日里极为忙碌,武道七宗与武林盟并未有直接的冲突,故而平日听得多见得少。武林宗派与江湖门派最大的区别是武林宗派势力庞大,遍即大江南北。而两宗多年来没有交往,所谓化干戈为玉帛,这种事柳天波见得多了。两者相互之间势力虽大,但若两宗对立,对两宗而言绝非利事,内讧从没有好结果。哪怕是礼面上的和好,于相互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当年之事柳天波也只是多年以后从朝廷的邸报上看到了叛逆的讯息,直言朝廷大破贼巢云云,而后通过老辈人口述方知晓一些传闻。

  篝火胖旁的灵女这时说道:“金陵一战冥宗虽有所创伤,所现却是冥宗一角,毫无重创可言,仲柯长老便是冥宗安排在李后主身后的四大护卫之一。”寥寥数语,其声色清脆沉稳,少女之声悦耳,似乎年岁不大,但闻其声韵饱经沧桑的语气下是一股端稳的沉着。家国大事是武林盟主陈坦秋平日言传身教最多的话题,家国之事柳天波则耳熟能详一些。李煜保命十余载除了对宋朝的卑躬屈膝,便靠了这四人。当年宋太祖赵匡胤三请李煜北上不成,数次暗杀尽数失败,最后也只迫得曹彬大举来攻。

  南唐历三帝,国亡已二十多年,莫峰等常听城主谈及天下大事,对此诸国风云之事知之甚详。当年冥宗突然涉入南唐内政,辅助已坐上南唐第三任国主李煜。然以武林秘事,此事本就知者甚少,却都不解其因。其时宋太祖赵匡胤已灭荆南,后蜀,南汉等割据势力,南方只剩下南唐。吴越则与南唐较有不合,更成了宋朝的秘密联军。加之器宗,禅宗的支持,更请得不少隐宗的谋士,宋势已不可挡。而冥宗辅助南唐是实,却并未有过多大作为,也仅仅是护卫李氏国族的安危。冥宗过晚尤晚的选择辅助南唐,这便极不明智。可叹李后主一心与大小周后风华雪月,求教拜佛,安享于醉生梦死,对宋朝更是委曲求全,以求偏安一偶。冥宗的加入甚至也未引起李煜的重视,随便给了个封号便作罢。冥宗突然无缘无故的加入这岌岌可危的南唐,至今诸多人仍不解内因。诸众都只是猜测,或许是贪图南唐的旷世财富,否则冥宗也不会伸出援助之手。

  朝政之事,柳天波虽不以理会。但逍遥城七十二行高手,冷雪十三堂便占了十三席,当年仙宗受创后便与逍遥城交往甚密,而以其势力绝不会久附于逍遥城,这是柳天波一直以来的感触。其暗自思量,这样一场武林秘事以他为公证人?会这麽简单便好了,所有的一切皆是利益的抉择,谁能完全承认自己的错误呢?让他柳天波做见证人,这样时间跨越之大的武林遗案还是少沾些为好,多年来武道七宗深藏功名,与武林盟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这样做目的当另有考量。即使自己能断案,又能有多少的份量呢?柳天波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甚麽事他都掌控不了。柳天波冷声说道:“关于你们的事在下不想掺和,也无力掺和,直说来意吧!”仲珂长老应道:“今日所见不过是为了几株花树,这样的花树玉琼山有数十棵,柳统领舍近求远,是为何意呢?”仲珂长老这一问柳天波立刻心如明镜,看来自己属下当是为冥花流所困,否则他还真想不出谁能将他三路人马尽数围困。此刻自己若不答话,那些属下恐有不测,柳天波第一次感到宗派的可怕。若非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他如何也联想不到这一切。

  越是这种时候人越需要圆滑,切勿冲动,切勿执着,双方之间要的不过是讯息的互换,相对来说乃互惠互利之事。柳天波没有张露自身个性,出声说道:“菩提花树的秘密玄天派守口如瓶,但在武林中玄天内功的秘籍却大量泄露,三十多年过去了,你们这些修习玄天内功的高手便发觉玄天派再如何练也无法打通任督二脉,即使强行打开亦会筋脉爆裂,死状惨不堪言。菩提花树果子能助习武者重塑筋骨,通任督,并能衍合阴阳二气,成就仙宗三分阴阳之局。”柳天波此言,在场诸众皆明其意,仲珂长老说道:“一册玄天内功改变的不只是江湖,一个小小的玄天派自保且难,无法谋划这般时间跨越的谋划。”柳天波应道:“玄天内功与菩提果乃相辅相成之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无数玄天内功秘籍流露,当为何人所为呢?在这武道七宗的背后尚有至少两股幕后势力在推动这一切的发扬。以江湖为棋,以玄天内功心法与菩提果为药引,以各类习武之人为炉鼎,进而发掘武学奇才,以供百战论道为消遣。”

  仲珂哼哼一笑,说道:“武林盟果然神通广大,武道七宗之外确有一纵横派,其势力之大,武道诸宗皆有不及。”仲珂此人虽无法瞧得其面容,但其一言一语间沧桑老练,沉稳势足,其能够说出如此言语,柳天波即道:“武林盟近些年来收集的卷宗上至少出现过十次,一直只闻其名而不知其社。今日倒要请教,这一门派如何势大?”仲珂冷冷一笑,说道:“你武林盟天下产业何其之多,难道感觉不到大量的钱币每年都大量流失无踪?”柳天波道:“武林盟曾经打过两年的商贸之战,前后折损百万之巨,难道我们的这个对手不是武道七宗?”仲珂道:“有一部分是我们,但有一部分非是我们。为何说纵横派强大,那是因为每年都有大量的货物从域外传入宋境,而这些东西总会随着商队从南到北卖掉,这其中除去朝廷,武林盟,商贾会流失一些,走私会流失一些,问题便出在此处,却难以有实证。”柳天波道:“武道七宗尚知汉人天下之念,这些异端势力隐匿极深,此为大患。”

  仲珂摇头说道:“隐匿的本身便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言说大患为时尚早。今时今日,迫切需要菩提果解开无法通任督的桎梏。”柳天波道:“玄天派的菩提花树虽三年一结果,但药效远远不如传闻中的那般神奇。其栽种护理之法有待遵循,这便是我来此处的原因。这里的花树与玄天派的不同,相反其果自每三年便会被人摘走。由于不清楚果子如何采摘,何时成熟,故而未能查到实证。”仲珂问道:“你们盯着此处至少有三载了,我们也有三载了,这个小乞丐三年前平平无奇,无甚特别,今日却身散菩提果花香且久久不散,那麽答案只有一个。”

  柳天波道:“玄天内功的运用方法也许仙宗更清楚。”灵女撇了柳天波一眼,应道:“玉琼山的玄天内功行法与本宗所得并无区别,但可以肯定玄天内功只是其秘籍中的一部分。玄天内功只有涵养阴阳二气之法,却无菩提果栽植和服食之法,且玄天内功一旦大成,人体潜能发掘殆尽,神功虽成命元却大肆缩减,有的甚至立时命元耗尽,力竭而亡,说明菩提果的服食方法有待查证,并非像吃药一般随时可服食。”仲珂道:“柳统领刚刚所言不差,却不知柳统领所说第二股势力如何?”柳天波道:“一开始以为是黑榜,后来对方的招数正派,胸襟宽广,黑榜绝对做不出这样成建制的对招。”仲珂道:“这一点我们宗派领教更深,这绝对是一群威胁更大的隐匿宗派,身在暗处盯着天下的一切。”

  柳天波道:“隐匿说明怕被发现,说明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武道七宗叫板。”仲珂摇头说道:“这太平天下世界里,像秋魂天的天教一样,并非明智之举。安安稳稳的发扬光大,这才是生存之道。”柳天波道:“这些重要吗!人生立事当为堂堂正正也,连面都不敢露又何惧隐患,他宗派再强大能大得过朝廷?”仲珂应道:“竟然先顾眼下的,柳统领有何谋划?”柳天波道:“找到菩提果的源头便能解开菩提果的秘密。”仲珂道:“算计武林盟自己的门派,这也为堂堂正正?”柳天波道:“堂堂正正非是准则,而是手执正道的信念。此所为不伤天道,不违侠义,当得堂堂正正,当着玄天派楚掌门之面亦敢直言相问。”仲珂道:“以玄天派与武林盟的交情,人家能严守秘密三十余载,恐难得到答案。”柳天波道:“那是我的事。阁下今日之所为在下深有领会。”仲珂道:“在下并无伤害性命,并未逞凶,自也堂堂正正。”柳天波道:“每次行事都雇黑榜随行,出了事便往他们头上推,这也是堂堂正正?”

  仲珂道:“所有人都这样做,我不做别人也会做,我能让他们干甚麽呢?”这是来自冥花流七煞长老的解释,确实,他们雇得起但黑榜杀手,但杀手们不会听他的。但这样便可以了?于情于理他们皆难逃干系,虽然武林盟也经常这样做,毕竟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有些时常需要一些跨过人伦的界限行非常之事,天下人心各异,总有些人会挡你的路。相较于这一点柳天波没那麽生气,此刻大家讯息交换已毕,柳天波抱拳告辞。却见仲珂与灵女齐起身抱拳相见,但听仲珂说道:“堂堂正正四字在武林盟响彻了三十余载,武林盟也一直这麽做的,能够做到律己于心,并能以堂堂正正四字为信念进而以此执行,这一礼乃敬佩武林盟之意,柳统领慢走。”柳天波入眼所见,刚刚的不快一扫而空,能够被人尊重,这便是武林盟需要的。柳天波没有再停留,所谓谋事在人,他当然还有没说完的,那已经不重要了。

  待柳天波走后,隐藏在林中的慕秋白一行方缓缓出现,仲珂叹道:“这小小一处僻静之地各方觊觎,今后便看因果了。”灵女说道:“这其中尚有南门,西门的暗探,这一路上恐不会太平。”仲珂却道:“人事自然即可。圣女阁下,在下一应事宜皆交给北宗,老朽这就告辞。”仲珂起身缓步去了,灵女并并未自持身份,起身立个叉手躬身相送。慕秋白缓步走近,沉声说道:“未免多生是非,飞天乘龙斩的秘籍已在送往两浙路的路上,一月之后便会送到逍遥城,这是冥花流的诚意。”灵女道:“但愿慕宗主言而有信,实至名归。”慕秋白应道:“此为当今教主手抄本,若秘籍有异,冥花流愿为承担后果。”

  灵女点头问道:“不知慕宗主对天恨会知晓多少?”慕秋白应道:“圣女有怀疑?”灵女道:“我逍遥城曾遭天恨会渗透,后来东窗事发随即人亡事消,反应如此神速,至今再无痕迹。”慕秋白转身去了,没有多言,灵女的询问只能让人想起两宗的恩怨,这是一种不信任。相较于仲珂,这个北宗之主太过犀利干脆,连必要的礼节都不愿,足见冷傲。随着冥花流人群相继退去,场间只剩灵女与莫峰。莫峰上前见礼问了圣女安好,灵女问道:“如何?”莫峰道:“想一想还是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惧没柴烧。”灵女应道:“莫师兄大局在眼。”由于逍遥城冷雪十三堂属于外来户,故而称呼逍遥城之人为兄长。莫峰笑道:“千里迢迢劳烦圣女大驾,总于心不安呐。”

  灵女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宗主说笑了,双尊有命,让我助你,岂敢怠慢!”莫峰笑问道:“你家尊主可好?她可好些日子没回逍遥城了。”灵女道:“尊主不日便回,宗主若是紧紧将此事办完,当可见到她老人家。”莫峰调笑道:“你家尊主貌美如花,又岂是老人家,这可是大不敬哦。”灵女终于咯咯笑起来,说道:“与你说话,我不笑都不行。”莫峰当下抱拳而退,仙宗虽遭逢重创但根基尚在,威名依旧,说到底,下令援助是逍遥城双尊给冷血十三堂的一个台阶下,亦是做给逍遥城人看的。

  冷雪十三堂的身份一直都极度隐秘,虽然逍遥城因冷雪十三堂的加入而随之壮大,但其强大却也惹来诸多人猜疑,以至城中一直以来便有诸多忌惮。许多人皆怀疑其投入逍遥城目的,只不过逍遥城主冷月痕对其掌门人仙尊却极为尊重,使得大家也不好以此撕破脸。故而冷雪十三堂在逍遥城中的地位虽高,但其多年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神秘的面纱。平日与一众高手平日见面虽有礼节,也未曾深入言行。仙宗门为何人所创已不可知,但存在江湖却已不下三百年。仙宗一直以来虽存于武林,却不轻易参与武林争斗,是以有众知其存在却极少遇见。

  莫峰一行顺着人声,徒步赶到了叶非凡所在地,由于天色实在太晚,诸众皆在河边起篝火歇息,莫峰主动去见了叶非凡并执晚辈礼。大宋朝廷与逍遥城虽未明面讲和,但相互井水不犯河水多年,叶非凡也懒得再起波澜。莫峰随后去找了柳天波,作为对手他们同样也有很多事需要证实。一行人围着篝火坐定,柳天波特意将张少英单独牵在自己身畔。柳天波当先开口问道:“冷雪十三堂确为仙宗无疑了?”莫峰点头说道:“前因柳兄当知晓,但这其中迷雾重重,至今未解。”柳天波道:“宋朝尚未一统天下时,五代十国纷乱至极,有武者皆为各方诸侯笼络,当年冥宗自聘为南唐武道客卿,却又自南唐亡后自武林中消失匿迹,已失踪近二十八年。当年开国名相赵普施计以火药将仙宗高手炸死殆尽,以至仙宗被迫隐匿不出,金陵一战扑朔迷离,疑点重重。”

  莫峰说道:“当年灭南唐之前,赵普因势罢相。其趁此障眼法,组织器宗,隐宗各方归附势力积极对付南唐。此为仙宗门内之事,在下亦不好多言。”柳天波道:“武道七宗麽,一直在传闻中,今日方才开眼,足见根基之厚。”莫峰道:“武道七宗的辉煌在前唐,如今的武道七宗多数偃旗息鼓,隐匿而存,以禅宗,冥宗,仙宗,药宗,器宗,隐宗六宗俱盛。其中尤以禅宗最长,除此六宗外的刃宗,剑刀城。只因卷入晚唐朝政已是衰败,剩下的六宗则是凭着各自势力传承下来。这其中仙冥两宗较少卷入武林纷争,其势力乃仅次于禅宗之外的另两大宗。冥宗神出鬼没,仅是慕秋白,仲柯二人便不可小窥。仙宗虽遭逢重创,但仙宗无论先前今来皆因人力较少,要恢复亦不难。仙宗门选取门人极为严厉,不会如别的门派开门招贤纳士,故凡能出门的弟子皆是武功极高的人物。其他剩下的三宗则较弱些,器宗常起常落,已分为天地两宗。天宗归附朝廷,地宗则震慑于官场,已隐匿多年。两宗分裂之后,元气大损,以至天宗需依靠朝廷的力量才能造出上好的机关术。如今终现火药武器琳琅满目,正是天宗的鼎盛之期。其后,药宗救死扶伤,甚得百姓敬仰,其占据巴蜀之地,不依靠外人,却因甚为笼络人心,又不肯屈服于朝廷,为朝廷所忌。七宗中唯有隐宗最为奇特,隐宗并非门派,内中人皆是些厌倦世俗,富有识见不涉人间的隐士。这些内中人虽各不相关,各自深居于残阳湖畔,深山野岭之中,亦是一股极其厉害的势力。当年名相赵普耗费不少力气,请得数位隐宗谋士,便如虎添翼,一举跨过南唐重镇采石矶。”

  莫峰一连说了一大串与柳天波所知区别不大,一旁的张少英此刻思绪尽在哀伤之中并未听进去。柳天波道:“我等偃旗息鼓虽久,但身份依旧对立。你我若南北联手,这江湖便归一统了。”莫峰笑道:“只是不知联手后该姓陈还是姓冷。”柳天波微微一笑,没有回应,说道:“看来你们来此并非皆为此而来。”莫峰道:“天恨会在逍遥城渗透了不少暗桩,更杀了咱们一位副坛主,皇甫勋便是最佳的诱饵。”柳天波暗暗思量,器宗天宗以名义上来说归属朝廷,但实际上天宗与逍遥城联手坑害朝廷之人,内幕果真有趣,其问道:“天恨会乃南唐叛逆确有其事了?”莫峰点头道:“仙冥两宗两宗重归于好乃大势所趋,天恨会之事当与冥宗有所牵连。”柳天波暗叹一声难怪,否则两宗和好之后,论请伦理都该帮一手。柳天波道:“可你们并不打算放弃。”莫峰道:“冤有头债有主,一个未知的敌人总教人心绪难安。”

  说罢,莫峰看向张少英,劝道:“你必须与你的伙伴们分开,今时今日这里所有的一切涉及很多宗派,我们不是神,不能全部护你周全。最好的方式,我们带你走,你的伙伴们由武林盟弟子送去玄天派。”张少英闻言没有反驳,他已经知晓自身的处境。瞧得张少英起身而去的背影,莫峰不禁叹道:“小小年纪如此胸襟,了不得。”柳天波道:“在生死中历练的胆识绝对是人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

  张少英缓步走到乞丐伙伴们身畔,一众人见得老大来了均纷纷起身呼唤,那一声声的呼唤是对张少英绝对的依赖。失去伙伴对他们来说虽残酷,但他们似乎都习惯了,没有籍账,没有居所,他们的生死并不会受到重视。张少英当下将去往玄天派之事说了,并让瘦马与阿烈带头,让一众人在玄天派等他。瘦马不解道:“为甚麽非要去玄天派呢?”张少英不愿直说,秘地之事所有的小伙伴中只有小香知晓,其说道:“因为我的原因牵扯到很多我们惹不起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必须要分开。咱们能够活下来不容易,离开狐山虽易,但没了狐山的野物,咱们再无生计,我不想看到你们再出事。”言及之下张少英想起刚刚失去的四个伙伴不由悲从中来,这些人依靠他,他便有责任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众人见得如此无不心由悲生,小香上前拖住张少英衣袖,泣道:“少英哥,我随你走。”张少英冷冷说道:“你想让我看见你倒在我面前吗?”小香哭泣道:“我好担心你,离开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张少英劝道:“要学会随遇而安,咱们也不可能在狐山做一辈子乞丐。去了玄天派咱们就有靠山了,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那可是天下第一的门派。你们去了之后要乖,不要闹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阿列冷冷问道:“你要回不来呢?”张少英道:“我现在是宝贝,他们不会轻易动我。”阿列道:“你总是甚麽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的麻烦便是我们所有的人麻烦,我除了性命我们已经没有甚麽可以失去的了。”张少英心头为之一暖,说道:“无论我们将来想做甚麽,当前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众人闻言皆泣不成声,前后三年来大家同吃同睡,早已亲密无间,突然要分开去往那个很远的玄天派,众人皆感前路渺茫,心无依靠。

  但张少英不愿多做解释,你越解释他们越粘着你,他看向小香与于芳两个唯一的女孩,叮嘱道:“好好照顾大家,等我回来。这是我们的命,是命就得认。出事的时候不要乱跑,死也得死一块。”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娃闻言咽哽无声,只能望着张少英转身离开的背影。

  次日清晨,乞丐们就着篝火余烬烤了很多地黄根,杏果,栗子,狐肉干,皆是狐岭得来的,毕竟一日三十余众的吃喝耗损也不少。这些小乞丐甚麽都带上了,每人身上几乎负了三十斤,足够七日的用度。相较于叶非凡所带的那些精致的糕点,肉干,煎饼,他们都吃腻了。只是,不曾想堂堂器宗天宗掌门人竟然是个馋鬼,这些朴素的干货看似难吃,实则皆是民间的美味,众乞丐临走之前软磨硬泡,不惜以三倍的代价将众乞丐的食物换走十之七八方作罢。

  这时柳天波手下人马,首徒柳逐流,二弟子柳追风和九届统领副使方率众赶来,此行三路人马被对方各种人事叨扰,一而再再而三的岂能见死不救,这才耽搁了下来。柳天波没有责怪,三路人马汇聚,堪堪近三百众,护送群乞去往玄天派。

  一众乞丐目送张少英一行随着柳天波等人离去。张少英自转身后便未回头,身后只传来小香一声少英哥的深情呼唤,张少英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一旦转身便可能无法下定决心,平日里牵扯到里正都算大事,今时今日的一切需得依仗身畔这些人。一行随着叶非凡的队伍离开狐山,叶非凡的探子早就遍布方圆五十里,天恨会叛逆的踪迹早已一清二楚,这是大量准备所得的结果。皇甫勋身亡,叶非凡若不抓几个叛逆将难以交差。

  狐山之行,三方汇聚所得的讯息相差无几,唯一的变数是张少英。天恨会这个势力蛰伏极深,柳天波同样需要加以探寻,以报武林盟存档。七杀莫峰此次专为天恨会而来,又有仙宗圣女一派相助,加上朝廷可谓阵势庞大。像这种追缉考验的非是人多,而是对垒之下的经验和人力排布,以及对手对手下人的掌控之力,叶非凡敢于歇息一晚便足以说明他不惧天恨会越跑越远。

  且器宗数百人的马队,前军与探子接洽,并充当先锋,哪里有敌人便上哪里咬住等待后续中军叶非凡率部赶到,其后以后军迂回包抄,这是群战中最简单也最方便的阵战之法,武林盟都经常用。张少英虽从未骑过马,但平日了不是没见过,策马缓行尚可,柳天波与莫峰瞧在眼中越看越喜欢,莫峰忍禁不住赞叹道:“便宜玄天派了。”张少英则问道;“你们认为送我去玄天派便能有眉目?”柳天波心中无奈,格局之下,这个小乞丐的头脑虽聪明,但眼界不及,只得解释道:“凡事有前因便有后果,试一试但观后续了。”张少英抬手闻了闻肌肤,说道:“我一点也闻不出来。玄天派岂会甘愿?”柳天波笑道:“人家巴不得咱们给他摸清楚,你此去他们定会把你当贝供着,即使你不是,做个玄天派弟子为国戍边不好麽?”张少英不由眉头一皱,说道:“我二十八的兄弟病死于牢狱之中,二十八条人命竟以鼠疫而结案,我对这样的朝廷没有一点好感。”柳天波道:“这件事我们会寻得证据为你翻案,放到大宋的的朝堂上也是大案一件。当时知县,县尉是谁?”张少英暗暗心惊,果然是老江湖,一听便知此为知县与县尉合谋。

  张少英应道:“知县叫丁源,县尉也逃走了,出事后我们一直不敢去找,怕再出事。”一旁的莫峰说道:“当今宋庭尚算爱惜百姓,二十八条性命绝对是大案,人心岂能如此无度。”张少英道:“鼠虫是他们放进来的。我曾求他们撒药趋避他们充耳不闻,且看我们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样,这不是谋杀是甚麽。”莫峰问道:“甚麽人要害你们呢?”张少英道:“镇上的四大家,小天湖养鱼的王哲,天香楼的掌柜宋瘦仁,周记当铺的周牵牛,狐皮店的马大坤。”莫峰点头说道:“拿人家鱼,拿人家吃的,当东西不值钱,虎皮卖不上价钱,皆为生存所迫。事后你以柴禾,药材当偿,虽说有点强买强卖之意,也不至于这般胆大包天。”柳天波应道:“没甚麽稀奇,一念所致,人心总有蒙蔽之刻,你有钱,我有势。狱中鼠疫本就易发,顺势而为,查无实据,江湖上每年的无辜多达上万找不到尸首,成为死案。用宋刑统只能定他们个渎职之罪,除非能拿到口供。”莫峰道:“这一点相对于柳兄来说并不算难。”张少英却道:“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动手,人被逼急了甚麽事都做得出来,我们能活着最重要。”

  柳天波哈哈一笑,说道:“天地之间生而为人当律守国法,行事堂堂正正。在你面前的这俩位自信这点事还能办到,岂有杀人者逍遥法外的道理。此事也不全是为你,也是为了人间正义,为了武林盟的宏愿。”张少英不解问道:“武林盟真能做到吗?听狐山的过客说,你们平日嚣张跋扈,肆行无度。”柳天波道:“武林盟多针对的多为命案之罪,对待罪犯还要烧香拜佛供着麽。俗世之言不可度,能执守本心便是福气了。小子,你很不错,将来多加勤修必有所成。”张少英道:“我很想习武,但没人愿收留。前辈若不弃,晚辈愿投门下。”

  柳天波与莫峰闻言不由哈哈一笑,这小子果真一点都不谦虚,给点树枝便往上爬。柳天波道:“如无意外玄天派将会收留你们,我们岂能喧宾夺主。不过教你几招却也不难,拿着。”说话间,柳天波将背上长剑递给张少英。张少英接在手中一时只感异样,柳天波道:“你拿着把玩吧,借你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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