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探坟
群殴刘西北他们得不到的,今天在酒桌上,他们同样也得不到。刘西北不怕醉酒。
刘西北孩子气的逞强,令刀子不快。在北山,换了另一位,刀子将拍案而起,有多难看,就会给他弄多难看。
面对刘西北,他忍了。他怕刘西北一时不爽,把自己的脸按在菜盘子里。好在,他和刘西北各有目的,利益没有冲突。他讪讪而笑说: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在北山待客,都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你们鲁浪人的规矩,来来来,我们都自罚一杯。”
刀子自以为智力超人,自罚三杯,还不足一两。他有足够的实力来对付刘西北。他们统统都喝了罚酒。刀子忽然觉得失算,眼前不是有现成的弱者,叶赫娜么。自己一时性急,把主要的力量都对准了刘西北。刀子突然一拍脑门,歉意地说:
“失礼了,忘掉了大礼。现在不是都兴女士为先么,怎么就把嫂子给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该打。”
刀子端酒走到叶赫娜的面前,先敬了,自己一饮而尽,又让人加酒,这才碰杯,共同饮了。
叶赫娜高兴,同他饮了,她说:
“这就对了,是沙漠里的规矩。”
刀子的酒徒们都是酒场里的常客,有老大引路,心里立马就明白了。有人过来,又如对付刘西北一样,先自罚一杯,再敬叶赫娜一杯。仍旧是绝对优势。有一位,他先喝了,端酒过来,欲敬叶赫娜。
叶赫娜明白他们的意思,她可没有刘西北那么傻。她伸手挡住了敬过来的酒杯,拿起一根筷子,她说:
“你敬我,是你做东。我们俩玩一下,如果这根筷子扎在墙上,你仍旧做东,往下敬酒,挨个儿敬,一个人不能落下。如果我输了,我敬大家。”
包房的墙面,是木条隔成的网格,中间是布面的,鼓了起来,里面是棉花。软面得有很大的力气才能扎进去。他们以为男人都不行。答应了。
叶赫娜使柳叶刀,单手投,速度极快。她扬手一甩,那根筷子便从敬酒人的头上飞过,扎在了布包上。那人惊了,呆了半天,这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墙上的那根筷子,还在晃悠。他吸了一口凉气,说:
“好险,差一点点,就扎在我的眉心里。”
大家不谈喝酒了,睁大双眼,望着叶赫娜。这西域女子,看似柔弱,居然有此神功,可不想和她斗嘴了。万一让她喝醉,甩几根筷子,可是让人魂飞魄散的事。
酒场一时静了下来,失去欢笑。他们再也不想明争暗斗的敬酒了。
喝酒是快乐的场面,刘西北感到场面太静,他不喜欢。他说:
“刀子,喝酒是明心,不斗酒。你师父就没有教过你吗?”
刀子的心里一咯噔,怎么提起了安云初,真是让人更加不高兴。事出突然,他一时转不过弯子,他说:
“别提师父,提了我心里难受。”
安云初之死,刀子的心里是不是难受,刘西北不清楚。这一次来北山县,安云初是他的死目标。活目标当然就是刀子了。刘西北不想把这件事给刀子说明白,他的手里还没有证据。他说:
“听说三角地埋得都是空坟。安云初没有死,他和石子金一样,还活得好好的。你难受什么。”
刀子的脸抽搐了一下。安云初是他杀的,又是他亲手埋的,埋了两次。这是铁的事实。看来刘西北不甚清楚,他便顺着说:
“是空坟,我也听说了。我可是当真拜了师父几年。”
“你也是的,磕了几年的头,烧了几年的香,也没想过为你师父报仇。”刘西北突然调转话题,盯住刀子问。
刀子心悸,这个刘西北,反来掉去的询问,怕是盯上了自己。他不能露出马脚。他不想和刘西北对抗。他说:
“师父居无定所,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谁。”刀子窥视着刘西北说。
“到你师父的坟地看看,你带我去。”
“行。我安排人带你去三角地。”刀子不愿带刘西北去三角地,刀子如果带刘西北去了,他的人会误以为刘西北真就是他刀子的客人。以后刘西北再去三角地就没人拦了。他说。
“不,一定得你亲自带着我们去,也好给你师父上柱香。”
刀子推不掉,那么就只有拖,他犹豫半天,说:
“这几天真的太忙,明天......后天,后天下午,我带你们去。”
刘西北很高兴,又倒了半碗酒,也劝大家都用碗,一人半碗,和刀子碰杯,大家都喝了。而后又是半碗,他先是跟刀子碰了,又和大家碰杯。喝完又要加酒,刀子不行了。本地的小烧,酒力很猛,两个半碗,就有一斤多,刀子撑不住,爬倒在酒桌上。他带的酒徒们,也没几个顶得住的。
刀子们都被扶出了排挡,礼让道歉都没有,不胜酒力,被他的手下弄回家。
刘西北叫来店家结账,店家坚决不收钱。在北山县,与刀子有染,谁敢收钱。刘西北也只好等到离开北山县的时候再来,这钱他是一定要付的。
叶赫娜看刀子的人全撤了,给刘西北递上几片葛根。这东西疏通血管,散酒很快。
“你立即去租车行里租车,我们洗把脸就走。”
月光照在三角地,山峦上的林木蒙上了一层光晕,秘不可测。山风微微,树枝在月光中摇曳,发出刷刷的轻响。
刘西北他们赶到三角地的时候,已经晚上,好在月光明媚,三角地不算太黑。
自从救灾工作组宣传三角地里都是空坟以后,此地也不闹鬼了。空坟无人顾及。刀子们也放松了警惕,撤去了对三角地的监控。三角地没人在意。
今天请客,在饭间刘西北要刀子带他们来三角地,实为虚招。就是要甩开他们,怕有尾随,自己来三角地实地查看安云初的坟墓。
刘西北让叶赫娜在公路上防范,他从路基上跳了下去。忽然踩在一个土堆上,掏出手电筒看了,有墓碑。坟墓久了,墓碑的棱角都生了苔藓,呈墨绿色。他一个墓碑一个墓碑查找。
忽然,他的一只脚落空,人便滑了下去。屁股摔得好痛。这个坑不算深,有两米高,两边陡兀,爬不上去。
这是一个被洪水冲出的沟壕,两边立陡,爬不上去。刘西北只好摸索着,顺着沟壕往前走。走不多远,眼前便是悬崖。天黑,看不见底。沟出口的地方,是两条小道,左边右边都通,小道不宽,走的时候得扶住悬崖壁。他慢慢地顺着小道,走到古柏山边。又从那里回到道路上。
叶赫娜在道路边上,专心致志地盯住三角地的方向。忽然见灯光没有了,心里暗惊,担心有人听见,不敢大呼。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灯光的出现。忽然,肩膀上被人一拍,她吓了一大跳,转身看见是刘西北,双手抱在胸前,轻轻地拍着,她埋怨刘西北说:
“你可吓死我了。怎么从这里出来了。”
“三角地里有一条壕沟,不小心掉到里边了。你怕鬼么。”刘西北把叶赫娜抱在怀里,他说。
叶赫娜钻进刘西北的怀里,把脸埋在刘西北宽大的胸前,她娇柔地说:
“什么鬼?我才不怕呢。你是我的男人,人家操心你嘛。西北,回去吧,明天再来。”
刘西北抱着他心爱的女人,吻着她微微颤抖的双唇,他坚定地说:
“不,甩开他们不容易。你在这儿等着,我再去。”
刘西北轻轻地推开了叶赫娜,又跳下了路基。这一次他熟悉多了。找到了安云初的石碑。安云初的石碑距离那条壕沟有三米之遥。假如从壕沟里平挖过去,没有多大的工程量。现在,苦于没有工具,他得回去。
从壕沟的顶头绕过去,手电光束中,出现了一个墓碑,上面似乎有“石”字,刘西北过去,拨开荒草。他看到了《石子金之墓》。他高兴地要呼出来。可是,不能出声,在夜间,声音传得很远。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向路基走去,爬上了路基。
叶赫娜冲过来,扑在了他的怀里。她什么都不说,只要在她心爱的男人的怀抱里,她才感到踏实。
“叶赫娜,我帮石诚找见他爸爸的空坟了。”
“看你高兴的,人家早就找到了。手机上就有。”叶赫娜嗔怨地说。
“不一样,那家伙心粗。我可是看得见才信呢。”刘西北狠狠地亲了叶赫娜一下,他说:“走,去万山市。”
叶赫娜质疑地望着刘西北说:
“我们在北山已经开了房,怎么又去万山市。”
“这不正好么,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还在北山,我们现在就去万山市,到那里买工具,找石诚。”刘西北做事有灵气,他知道刀子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做事空灵一点。给刀子们布出一条迷宫。他说着,抱起叶赫娜,把她抱在汽车旁。
和北山县城比起来,万山市就是一个大地方。人多,高楼更多。道路依山而行,别有一番景致。
刘西北给石诚打电话,石诚就在万山市。刘西北可高兴坏了。说的没有来的快,没有多长时间,石诚就到了他们住的宾馆。
“走走走,我要请你们吃饭。”石诚不问三七二十一,拉着他们就出了宾馆。他说。
他们找了一家沿江岸的排挡,离午饭的时间还早,排挡里也还清净。石诚兴奋地问叶赫娜说:
“弟妹,想吃点什么?”
刘西北接过话茬,他说:
“还早。我看见了你爸爸的空坟了。”
石诚一愣,连忙从衣袋里掏出手机,他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质疑地问刘西北说:
“我没给你看?记得是给你看了。”
刘西北挡着他的手,不让他摆弄手机。他说:
“我说的是真空坟地,不是你手机上的照片。”
“不一样么?”石诚满腹狐疑,瞅着他问。
“当然不一样了。”刘西北得意地看着石诚说:“三角地有一条壕沟,洪水冲的。沟帮离安云初的坟不足三米。离你爸爸石子金的坟也就十米吧。你的手机没拍到吧。”
石诚不明白,这与他爸爸石子金的空坟能有多大关系。他不解地说:
“我是要平空坟的,有没有壕沟都一样。”
“可对安云初就不一样了。我怀疑他的死。得弄清楚。我来万山市,就是想买个铁锹,短把的那一种。不用几个小时,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到墓道上。看看它究竟是不是空坟。”
石诚一听,噗嗤笑了。指着刘西北,都笑出了眼泪,他喘着说:
“唉呀,你还笑我笨,我看你才笨呢。费那么大的力气,要探空坟,去买个洛阳铲,挖下去,不消个把小时,就知道安云初的坟墓空不空了。”
刘西北听了,立即笑了起来。这石诚真的不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洛阳铲呢。他一拍大腿,说:
“对,碰到棺木,就说明坟墓不是空的。”
“吃完饭,就去买洛阳铲,我跟你一起过去。”石诚这一次真的觉得自己聪明,为了让刘西北服气。他说。
“不,你可不能去。你在万山市都成了名人了,往市政府的广场一站,风雨无阻,谁人不知道你石诚。你不能去,影响太大,弄不好就被人拦住了。别管了,我一个人行,你看我这不有帮手哩么。”刘西北拍了一下叶赫娜,他说。
石诚觉得刘西北骄傲,心有不服,未开言先是满脸通红。他低眉看了一下刘西北,害羞地说:
“我没人说,只能给你说。我也有帮手。”
“好啊。”刘西北高兴,石诚比他大不止十岁,至今未婚,说有帮手,心里暗暗为兄弟祝贺。他说:“等我办完这个事,我们请你们,好好喝它一顿。”
刘西北买了洛阳铲,又去假发店里买了个假发,长头发,白色的那一种。便让叶赫娜开车,去到三角地。
大白天,刘西北一身黑衣,头戴白色的假发。三角地虽说鲜有人去,道路上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这身装扮,是为了掩人耳目,吓一吓胆子小的人,为自己争取时间。
石诚的建议果然灵验。几十分钟,刘西北的洛阳铲便探到了硬东西,有木屑随着洛阳铲,便被带出了坟地。不是树根,是棺木的木屑。二十三座空坟不空,有棺木木屑。在安云初的坟墓里,可以确证,安云初死了。
安云初的死因,刘西北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陈平正。是他把安云初带到北山县的。安云初之死,他至少也是知情者。
现在,陈平正身在何方,南国,还是家乡鲁浪。万山市,他是不可能来的。刘西北得尽快找到他。
太阳很刺眼,照在皮肤上辣辣的痛。劲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戈壁滩在阳光下浮起一层氤氲,好似梦中。
这是陈平正的家乡,遥远的地平线里,亘古的未知仿佛就在其中。这里让人畅想,心胸开阔。他每每回到鲁浪,外界的繁乱心情,都会很快平复。只有家乡,他的大脑才会得到休憩。
陈平正提着水桶,他在浇花。这里只要有水,他想要的奇花异草,同样生存。他有钱的时候,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戈壁滩上种树。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戈壁种树,比沙漠更难。戈壁滩的土质比沙漠更粗糙,水分难保持。他克服困难,用挖掘机挖出沟壕,更换土壤,用车拉水,一日日,一年年,终于在戈壁滩种出了杨树、榆树。
有了这一片绿林,陈平正在其间盖了房子。和鲁浪人的建筑一样,都不高,就一层,几十间房屋。就隐藏在这一片繁茂的密林之中。
老天有眼,让白马皮的主人,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撒手人寰。带走了卖马人是谁的这个无法破解的谜团。陈平正的心情舒畅。安云初这个可怕的炸药包已经离他而去了。
陈平正最想要的是,他不知道安云初的下落。可是李子民知道,刀子也知道。最可怕的是他们都知道,他陈平正也知道。保护刀子,便成了他陈平正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必须去做的事情了。
正在浇花的陈平正,一股无名火由心而生。他摔掉手中的浇花水壶,返身回到厅里。自己已经告诫过自己,安心休息,不去想那么多烦心的事,却又想了。
电话打来了,是刀子。陈平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把电话摔在沙发上,双手颤抖地点着了香烟。他要休息,回来才一天,令人心烦的事来了,不由他不得立即订购返回南国茗城的机票。有什么办法,他们所有的大事,都在南国茗城商定。
魏天秀到市长的办公室去实名举报。消息像风,也像刀子,扎着陈平正的心。刀子来电话,是说这二十三座空坟,刘西北莫名其妙地也插上了一手。这个局面,就是李子民,也难掌控。只有陈平正和刀子他们知道,石子金的空坟不空,里面有安云初的遗物。空坟的事继续发酵,可能再也拦不住石诚这个一根筋了。他和刀子相约,尽快赶到南国茗城。这一次,也来不及请示李子民了,分明看他也无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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