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抱抱
电话里，冯院长忽然默了声，紧接着，是小小声的啜泣。
江易谦再次开口，“后天您有时间吗？地点我来定，您一个人出面，我会带着海棠去和您见面。”
电话那头留白了好一会儿，冯院长应了声，“好，拜托一定要让海棠出面。”
电话挂断后，江易谦带着几分忧虑看向我，“可以吗？后天见面，我陪你。”
我点着头，毕竟逃避不是办法，该说清楚的，以及该了断的关系，还是一次性解决掉比较好。
这个夜终究是归于了平静，没再出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争执。
白晓晓遇到了对手，有褚毅在，她甚至连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
隔天一早，医生来给白晓晓处理伤口，观察伤势的恢复。
褚毅早早便候在了白晓晓的卧房门前，他盯着白晓晓的一举一动，倒不是帮着我们管理白晓晓，而是他害怕白晓晓反咬他一口，指责是他害死了梁敏。
褚毅的手枪，就别在腰间，他随时可能对白晓晓动手，只要白晓晓说错一个字。
卧室房门关合，医生在屋子里给白晓晓更换纱布。
褚毅走到江易谦的面前，他脸色严峻，似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江易谦见他不说话，先开了口，“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直说。”
褚毅开口道，“让我带走白晓晓，再给我和褚枫安排一个隐蔽的住处，我需要你向警方说明，别再追究我和褚枫，褚枫户头上的那笔钱，我要拿出来。”
想必，经过这一夜的考虑，褚毅已经为他和褚枫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江易谦没有任何隐瞒，直白道，“我可以保证褚枫的安全，也可以帮你把那笔钱转移出来，但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因为你有案底在警方那里，若是使用强制手段，帮你洗白身份，我也跑不掉。而且，这是明目张胆地作案，可行性基本为零。”
江辰坐在沙发里，冷笑道，“你当我哥是万事通，他虽然黑白通吃，但也不可能把黑的变成白的，你想害死他吗？”
褚毅回头瞪了江辰一眼，这两人的敌对，倒是从见面的一刻起，就落下了根基，谁看谁都不顺眼。
褚毅冲着江易谦激动道，“你可以不管我，但一定要保证褚枫的安全！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褚枫过好日子，过正常人的日子！我知道我身上有案底，现在又被警方追捕，如果你保不全我和褚枫两个人，那你就安顿好褚枫一个人。你不是也想解决掉白晓晓吗？我帮你，我把白晓晓带走，她的生死你不用管，我只要褚枫的安全！”
褚毅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袒露给了江易谦，他也没什么过分要求，只要褚枫好好地，他褚毅可以去死，甚至可以带着白晓晓去死。
褚毅不是不讲情义之人，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人，否则，他不会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江易谦谈判商量。
我倒是觉得，褚毅并不危险，相较之下，危险的人是白晓晓。
褚毅要带走白晓晓的主观原因也很简单，斩草除根，白晓晓算是梁敏坠山的目击证人，他必须盯紧白晓晓的一举一动。
他放话说，要带着白晓晓一起去死，应该也不是夸张和闹着玩，紧急关头，他真的会这样做。
江易谦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他质问褚毅，“你觉得，把褚枫送走，和把褚枫留在我身边，哪个更安全？前提是，你和白晓晓都不在的情况下。”
褚毅微微皱眉，郑重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已经向我证明过了，你和赵海棠都是好人，你们讲良心。”
江易谦点点头，“所以相比外面的陌生人，或是疗养院，褚枫留在我这里，是最稳妥的。或者，就像我昨晚说给你的那个建议，再等一段一时间，我把你和褚枫送出国，身份合理化，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们，你……”
褚毅打断道，“我昨晚想过了，这不可行，只要白晓晓还活着，只要她还能反击，我和褚枫都有危险。只能照我说的那样去做，让我带走白晓晓。如果你没有欺骗我，我把褚枫留给你，但如果你让褚枫受了委屈，我连你一起杀。”
只要提及褚枫的名字，褚毅就会过分激动，好像在褚毅这里，他的人生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褚枫好好活着。
而眼下，白晓晓也失去了留在江家的意义。
我们此前之所以迁就白晓晓，是为了防止褚毅再作恶，顺带着，引蛇出洞。
可如今，江易谦和褚毅算是和解，白晓晓失去了利用价值。
江易谦回头看向我，似是在向我寻求答复。
身后沙发上，江辰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懒散道，“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吗？让他带走白晓晓，最好是让白晓晓彻底消失，只有白晓晓离开了，这个家才能安宁。”
江辰回过身，冲着我和江易谦说道，“你们不会是在同情她吧？疯了吗？”
当然，我和江易谦都没疯。
只是我们听得出，褚毅言说的，要带走白晓晓，其实仔细想来，就是带着白晓晓一起赴死。
梁敏坠山一案，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褚毅和褚枫一同送出国，可褚毅不想走，他不想做逃难的人，更不想一直被白晓晓威胁。
他的意图很明显，带着所有威胁和遗憾，去赴死。
江易谦冲着褚毅开口道，“你就那么有信心，我能照顾好褚枫。”
褚毅笑了笑，“我知道你的一些事，那个名叫安安的小男孩，明明不是你的骨肉，你不也照样养大了吗。”
江易谦琢磨了片刻，仍旧不解，“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会决定把褚枫托付给我。”
褚毅默然看着江易谦好一会儿，说了实话，“我也在赌，赌你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不过我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就算是我死了，也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你。如果你敢对褚枫不好，那个人会代替我，对你进行报复。”
江易谦一语道破，“你说的那个人，是你此前安插在私人医院的眼线。”
话毕一刻，我才想起，调查了这么久，那个在医院里帮着褚毅带走江辰的眼线，一直没有被彻查抓捕。
那个人的身份，依旧是个谜。
褚毅坦然道，“只要褚枫好好活着，那个人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但如果褚枫出了事，所有人都会死，所有人都会。”
江易谦眉头微皱，他还是低估了褚毅的狠心程度，但这一切都是褚毅自己的选择，该说的该劝的，他都开过口了，他问心无愧，也做好了应对一切磨难。
江易谦点头道，“好，那就按着你的安排去做，褚枫户头上的钱，我会找专门的经理做规划，不会被任何人挪动。你想带走白晓晓，那就把她带走，后面她是死是活，我们都不再干预。我一会儿让吴管家，准备出一部分现金给你，以备你不时之需。”
褚毅面色凝重，仿若壮士赴死。
片刻的对视之后，褚毅开了口，“江易谦，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明天下午，我就带着白晓晓离开这里。”
话毕，褚毅转身朝着房间走去，他仍旧那般落寞，像刚出现时的模样，持着手枪威胁所有人，他就没想过活命。
大厅里一时沉寂，江辰开口打破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吗？这是好事，他若真敢带着白晓晓去送死，那我真要谢谢他。”
江辰从沙发站起身，他走到江易谦的面前，说道，“你不是想让我出去工作么，我决定好了，大后天日子不错，我去daniel以前的公司拍广告去，正好打发我无聊的时间。”
江辰冷脸一笑，转身朝着楼上走去，依旧是那副天塌了都跟爷没关系的架势。
我和江易谦互相对视，也互相叹气。
江易谦没了心气儿，“褚毅不该死。”
我应声道，“他当初推下梁敏，也是受了奶奶的蛊惑，不过他也有错，杀人就是不对。”
江易谦苦涩道，“但我的确希望，他能把白晓晓带走……”
我是同样的心理动态，略有尴尬，“也只有他能治得了白晓晓……”
江易谦叹气道，“让我再想想，如何能让事情的解决办法，尽可能的完美。”
江易谦转身朝着楼上走去，刚走两步，他回身冲我说道，“明天见了冯院长，你的打算是什么？你是准备……断绝你和冯院长之间的关系，是吗？”
我点点头，“只有断绝了关系，才能杜绝后续的一切麻烦，否则，秦舒那边会一直纠缠我。”
他略有思索，点点头。
我即刻道，“那你呢，安安的去留，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江易谦仍旧是那张苦涩的面容，“明天晚上，我会和安安好好谈心，到时候你陪着我，我要和安安讲明这其中所有的关系，他也算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要跟孩子讲明所有的关系？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的关系？你都要说清楚？还有大人们的恩怨？”
江易谦已经考虑好了这一切，他认真道，“其实我之前，是没有勇气讲明这些的，可看到你和冯院长相认后的状态后，我觉得，我应该让孩子明白大人间的苦衷，而不是抻到二十年后，让孩子去怨恨敌对。”
听闻此话，我心里微微发酸，一个人的身世问题，是伴随终身的，或是痛恨或是自卑，那些奇奇怪怪不健康的情绪，会扎根在人的身上，开出邪恶的花，直至死去，都无法原谅。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楚，坦荡而活，勇敢面对，自我消解，自我突破成长。
我冲着江易谦微笑道，“明天白天，你陪我见冯院长，你陪着我，纾解我身上遗留的身世恩怨。明天晚上，我陪着你去和安安谈心，去解除你心里的纠缠和痛苦。我们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会。”
此时此刻，江易谦定在原地。
他站在原地驻留了片刻，接着，他重新走回到我面前。
他的眼里闪着光，温存柔软的光，在头顶暖光灯的照耀下，璀璨如星。
他身上的强势渐渐散落，褪去了坚硬的躯壳，他忽然泄了气，不再强撑，带着几分依赖，开了口，“我可以抱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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