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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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内寂静无声,唯剩钟表的指针震动着空气,光线被过滤至柔和状态,温度凉爽舒适,一切嘈杂的,炙热的都与这里无关。
这里是昂贵的孤岛。
车后的男人靠着座椅,双眼轻阖,前座的司机和助理连呼吸都小心,恐打扰到男人休息。
车子朝西城区驶去,四周的风景从繁华高楼逐渐过渡到安逸的老城区,最后驶入一幢复古花园式小白楼。
四周栽种着梧桐树,郁郁葱葱,楼前是一片花园,山茶花开的正好。
铁门左侧钉着门牌,上面刻着“宸南公馆”四个字。
门卫看见车牌立即放行,助理提醒车后的男人:“老板,到了。”
小白楼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外观有些年代了,但仍旧华丽。
厅内则更华丽精致了。采用了chinoiserie式风格,慵贵的法式情致融合了中国风的写意。
漆木嵌玉石古董屏风,宋朝青花瓷瓶,梨木雕花鸟笼,以及禅意插花。
南蛇藤,雪柳,兰草,冷白荷。
走廊铺着莫里斯图案的地毯,脚步声隐匿其中,仅有的声响是从尽头的房间里传来的。
“这天真的热死了,这个月还能忍,下个月四十度真没法呆了。”
“怎么?你黎大少还要晒太阳?”
“你是不知道,我爸天天逼我去跑工地,妈的,皮都晒蜕一层。”
笑声,吵闹声,麻将撞击声,房间里几个年轻男人正在玩牌。
“常西被家里小妖精缠住了来不了,怎么老赵也不来?”
“该不会也偷偷养了个小妖精?”
黎栎舟捧腹大笑:“老赵??怎么可能!他那万年光棍还没开光呢!”
还好没开光,黎栎舟偷偷庆幸。
他前些日子追了个电影院的女孩,没曾想,那女孩看到赵淮归后竟然痴迷了,死活不答应他的追求。
没开光都这么厉害,开光那还了得?
一旁的人配合着笑了笑,不接话。
不比黎栎舟和赵淮归从小长大的情分,有些玩笑话,他们可不敢说。
笑过之后,有人提醒:“黎三,先给淮归打个电话。”
黎栎舟摸了张牌,“你给他打。他那不接电话的祖宗,我不伺候。”
“说谁祖宗?”
沉冷的声音落下。
赵淮归进门,把外套扔在一旁,服务生上前收好,挂在衣架上。
牌桌上的人应声望去,纷纷笑着打招呼,有人主动让座,请他上场玩一局。
赵淮归坐下后连赢了一圈,最后一把还是海底捞月。黎栎舟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手没你金贵?”
赵淮归掀起眼帘,面无表情的瞥他,“谁让我是你祖宗。”
黎栎舟心底一连串脏话掠过。
祖宗又怎样?还不是万年单身狗。
之后一群人在牌桌上讨论下个月要去哪玩。
每年的八月,上京城最热的时候,他们这圈公子哥都会寻个地避暑,去年是私人海岛,前年去了冰岛看极光,今年还没定下来。
“不如玩一趟我舅舅新申请的邮轮线?去悉尼的,那儿冬天呢,去滑雪不正好?”
“我看这个行,前几个月弄了套滑雪装备,正愁派不上用场。”
“赵老板,您说呢?”提议这人是沈常西母家的表哥,转头问了赵淮归一嘴。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提议好,但赵二公子没点头,那就做不得数。但凡接触过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能瞧得出,他们这圈人中,赵淮归的地位最高。
毕竟上京城里真正的权贵世家,赵家当属头一份。
“你们定吧。我随意。”赵淮归看着手上的牌,没抬头。
赵淮归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又玩了一圈牌,赵淮归觉得没意思,起身去隔壁房里休息,说是休息,实际上是去抄经。
抄经。
知道这事的人,都觉得荒诞。
但这是老爷子立的规矩。
赵淮归每日都得抄一遍心经,必须亲自抄,若是被发现找旁人替代,下场就是关在祠堂里不吃不喝直到抄足一百遍。
他干过一次找人替,找了一个专门模仿人字迹的老先生,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保证看不出。结果被老爷子查出端倪,关在祠堂两天两夜。
这心经一抄就是三年,老爷子嫌他年纪轻轻却做事太狠,不给他人留余地,就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经得抄到他真正学会收敛骨子里的杀伐气为止。
铺纸,醮墨,运腕,清瘦有力的手指握着红玉笔杆,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杀伐气儿敛去没有,赵淮归不知道,他只知道托老爷子的福,他练了一手好字。
黎栎舟后脚跟着进了书房。
“又抄经?你家老爷子是不打算放过你了?”黎栎舟吊儿郎当的靠着书桌,顺手折了桌上那盆海棠花。
“有事说事。别废话。”赵淮归专注着抄经,说是抄不如说默写,心经他早已倒背如流。
黎栎舟把玩着海棠花,“还能什么事,就是清水湖那块地。”
“不是松口了吗?”赵淮归依旧专注在笔尖。
“又不卖了。听说现在是季盛澜的女儿当家,一小丫头。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躲着不见面,就是不肯卖。”
提起这事,黎栎舟心里烦。
整个清水湖一带方圆百里,连着好几座山,其中有大半的地方是在黎家名下,去年动工时竟然挖出了天然温泉,黎家准备拿这块地开发一个综合性的度假温泉酒店。
专家勘测后发现,这一带的温泉水集中在清水湖北边那一带山上,而这块地恰巧是季家的。
清水湖在离城区八十多公里的小县城,这么一大块地若是不开发留在手上根本没用,以季家如今的财政状况,连新开发的楼盘都结不出工程款,更别说动这块地了。
给出四个亿的价格,他们黎家够慷慨,没仗势欺人。
“女的?”
“女的!才二十二,刚大学毕业,听说还挺漂亮,追的人多。”黎栎舟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但是没见过真人,也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现在p图的那么多,鬼知道真人什么样。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我去,她漂不漂亮关我什么事?不然我找个机会见一面?若是真漂亮,我就去把人弄到手,连地带人一锅端了!让她把地拿出来当嫁妆!”
赵淮归这才抬眼,目光淡淡扫过他,“再说废话就滚。”
“说正事说正事。你帮我拿个主意,这事该怎么办?再不行老子就用强了,就是麻烦点,多少要打点擦边球。你说季盛澜那只出不进的东西怎么就生了个貔貅女儿?这地抓手上是能造钱还是什么?”季栎舟提起季辞就咬牙切齿。
赵淮归:“季盛澜喜欢什么?”
黎栎舟想了想:“赌呗。上京城谁不知道他瞒着老婆孩子输了一个多亿。”
赵淮归神情淡然,笔尖划过宣纸,走到了那句: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心无挂碍。
脑子里很突兀的,莫名其妙地就浮现一个场景,只是倏然一瞬,又消失了。
那是欧洲的百年老教堂。
空无一人的华丽大厅,月光晕染着彩绘玻璃,昏暗的壁灯点亮了半截旋转楼梯,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隐匿在那一半黑暗里。
精巧的银色面具掉落,剥出来一张干净剔透的小脸,以及一抹天真动人的笑。
水雾濛濛的眸子里是灿烂星辰。
赵淮归维持着抬臂的姿势,笔尖久久悬在纸上,墨水不经意落了一滴,迅速晕成一团黑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黑色。
要重写了。
“那就把人请到邮轮上,陪他赌一场。”声音低冽,透着浓厚的杀伐气。
请君入瓮。
黎栎舟的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不免有心惊之感。
话落,赵淮归莫名烦躁,把抄了一半的心经揉碎在掌中。
-
一家网红风装修的brunch店,二楼。
季辞恹恹地靠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可苏皓白心情不错,吃着网红蛋糕,又自顾自的斟了杯玫瑰红茶。
抿了小口后,他眉宇间透出嫌弃,“这是红茶?也太垃圾了。”
季辞翻了个白眼,没空和他斗嘴,“别给我挑三拣四。我现在有多穷,你不知道?”
“我买单行吧,说得好像你家破产了一样。”苏皓白叫来服务生,重新点了一份葡萄乌龙。
季辞:“接近几个亿的工程款结不出,你觉得跟破产有什么区别?”
苏皓白当即痛心疾首,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都怪哥是小老婆生的,在苏家说不上话,不然哥甩手借你几个亿。”
季辞:
她又好气又好笑,小老婆小老婆,苏家严防死守的秘密就被苏皓白轻轻松松地捅到全上京城都知道了。
苏皓白也算是个奇葩,他爹让他去公司实习,他张口就是一句:别人会不会看不起我是小老婆生的?
话落,差点把自己爹气到进医院。
“行了,喊你出来是正事。”
苏皓白立马正色,季辞把前几天在铭达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遍。
“所以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说能搞定他?嗯?你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搞定?搞定人上面还是下面?里面还是外面?”
上面下面里面外面
季辞服气。
她叹气:“缓兵之计。”
苏皓白:“你这是饮鸩止渴,火中取栗,引狼入室,有百害而无一利。”
行吧。她说不过搞文学的。
“姓赵的我们圈里也没几家姓赵的啊?恒通电子?浩宁建设?”季辞绞尽脑汁想了一圈,“可这种极品货怎么可能不出名!你是不知道他那张脸”
一听到有帅哥,苏皓白来了兴趣,问有多帅?比宋嘉远还帅啊?
季辞恼恨地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闭嘴吧,脑中随即浮现出好大四个字,秀色可餐。
五官是恰到好处的清俊,深邃的长眸犹如工笔画勾出
季辞光想到那张脸,呼吸竟然急促几分,舔了舔唇,觉得口干了。
趁着苏皓白没注意,她连忙灌了一大口温茶。
“你快帮我想想!”季辞大学刚毕业,社交场合去的并不多,认识的人也少。
“一个赵,一个帅,就这两点,我就是搞刑侦的都查不出来。”苏皓白虽然玩遍上京大小社交场合,堪称顶级社牛,但季辞给的细节让他很是无语。
“我听见张谨华喊他赵老板。喔,对了,他坐的是一台劳斯莱斯,颜色还挺特别,是一种绿色。”季辞又补充了几个细节。
苏皓白陷入沉思,姓赵的年轻男人他还真不认识,但听到赵老板三个字时,他顿了顿。
“赵家二公子,赵淮归?”苏皓白拧着眉头,并不确定。
可张谨华喊的是赵老板。
年纪轻轻的公子哥,长一辈的人却敬他一句赵老板,而非赵公子,那大概就是那个男人了。
毕竟那人讨厌别人唤他赵公子,听上去像是讽刺他过于年轻,撑不起台面。
称人某公子,某少爷,敬的是他身后的家族,而非本人。可赵淮归不是那些纨绔的二世祖,他是真正的掌权者。
在苏皓白眼里,赵淮归这种人和他们之间是有壁的,苏家季家的生意放在这些人眼里就跟玩泥巴一样,不值一提。
难怪季辞之前猜了一圈也没猜到,因为赵淮归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这男人属于他们够不到的圈子。
最好不要是赵淮归!
苏皓白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心就突突猛跳几下。他开始随口一说果然说到了点子上,引狼入室,对,就是引狼入室!
“赵淮归?”季辞对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苏皓白:“你知道他是谁吗?就笑成这样?”
“谁啊?”季辞满不在乎。
“赵春庆的孙子。”苏皓白压低音量。
“赵赵春庆!?”季辞猛地捂上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
季辞站在云枫酒店门前,看着一台台豪车停驻,苏皓白的话还在耳边反反复复回荡。
“辞辞,赵家的人千万别招惹。尤其是赵淮归。别把他想简单了,他不是你长得好看点儿,会撒娇点儿就能任你摆布的男人。”
“余家的小女儿余熙你听过没?余熙在伦敦留学时追过赵淮归,脱得只剩内衣色/诱他,赵淮归喊人把她衣服全扒了,丢在游泳池里。从此以后,余熙见了他就躲着走。余家什么地位?家里人是上京城的二把手,可她爸知道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以为就你这点心思,别的女人会没有?我就没听过哪一个女的成功过的。”
季辞想到了赵淮归在车窗阖上时,冲她意味不明的那抹笑,不免又打了个寒颤。手下失力,就把晚宴请帖捏皱了。
请帖是她求了苏皓白好久才搞来的,他打听到今晚赵淮归会来参加这个晚宴。
给请帖时,苏皓白强调了三次,冲动是魔鬼。
再三思索后,她觉得要不还是算了?没必要招惹那种恶人。
就是可惜了她花费整整一个下午做出来的造型。她今日是认真打扮过的,一件天缥色礼裙,淡淡的绿,很素雅。轻如云烟的纱层层叠起,裙摆处绣着透明钉珠,像一颗颗晶莹的泪滴。
季辞叹了口气,这裙子她花了大价钱租的,在经济危机之下,她都咬牙花了五千块租条破裙子。
正当她转身不战而退时,一道浮夸嗲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哟,这不是咱们全季盛世的大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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