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苏瓷专心出去收破烂, 打算趁暑假这段时间,能收多少收多少。
当然骑着平板车跑也跑不了太远, 能把福园公社转完, 再把附近几个公社稍微转一下,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她也不贪心,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把全中国都转了。
凭着运气和能力, 能收多少收多少就是了。
家里其他人的生活和之前没有太大改变。
眼下叶安国和叶安家还没放假, 一个大学一个小学,每天各自趴在书本里用功。
叶安军得了理发店, 近来时不时就骑车出去找各种厂子。
他在自己的店里进了籽种和肥料, 还有一些除草除虫的农药, 以及糠皮猪饲料什么的。
叶安军刚进来这些东西的时候, 根本没人买。
主要大家种地一直以来都靠大粪施肥, 除草就自己下地薅, 也就生虫没有什么办法。
叶安军突然搞这个新鲜,没人敢去试啊,就怕白花钱。
许多中国骨子里就是谨慎居多, 没有把握的事情都不敢轻易冒险尝试。
别人家不用, 但叶老二和苏华荣两人是用的。
自从土地分到户, 所有人都不用再去上工干集体活, 除去农忙, 平时也都轻松了许多。
苏华荣会跟着叶老二一起下地,累了就坐下休息, 倒也不勉强自己。
她身子不行, 稍做点重活就腰酸背疼, 以前在家照顾自留地,也都是这样慢慢磨出来的。
叶苏红和叶苏芳除了挑猪草捡柴禾, 也会下地干活。
只要家里需要,反正谁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叶安军有时也背着洒水机打药去。
因为叶老二家庄稼用了肥用了药,涨势明显比别家的好。
甭管哪行哪业,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攀比,庄稼人种地也是一样。
其他人看叶老二家庄稼长得这样好,自然都羡慕。
现在各家土地各家种,自负盈亏,要是产量搞不起来,比不过人家,心里也怪难受的。
于是没多久,叶安军店里的生意就好起来了。
赵世满看他自发卖这些东西,还特意派他出去学习,跟人家学学到底怎么提产量。
出去学完回来,到向阳小学的操场上开会,跟领头人一样,拿着话筒给大家讲怎么施肥,什么时候施多少的量,说什么肥下多了也不是好事,会把水稻小麦都给烧死。
还有什么时间打什么药,才能对庄稼最好。
诸如此类。
种地也分会种不会种,有的人脑子好记下了,有的人记不下。
记不下的就一个学一个,人家施肥他家也施肥,人家打药他家也跟着打药。
但每家地里的庄稼情况不一样,涨势也便不一样。
这其中还要碰运气,天气各方面都会影响,最后收成也就没人说得准。
而当别人还在担忧收成会不会好的时候,叶安军已经把钱赚起来了。
像苏瓷说的一样,全大队就他一个人卖这些,没有人跟着抢,而且他出去学了怎么科学种地,人来买东西都会顺便问他一些种地上的问题,钱便都到了他的口袋里。
七月初,叶安国放假从省城回来,叶安家也放暑假,苏瓷的高考结果差不多也快出来了。
也就叶安国和叶安家放暑假没两天,赵世满就在喇叭里宣布了这个消息。
苏瓷和李秋玲是向阳大队唯一在读的两位高中生。
他们下一届的学生都不行,没一个考上丰谷高中去上学的。
而她们这两个高中生,也顺利考上了大学。
苏瓷稳扎稳打成功考上了平大,李秋玲也去了平城,但她考上的是师范大学。
师范大学就很好了,李秋玲很满意,拿到通知书开心得要命。
个人能力有高低,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考平大,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上的呀。
拿到通知书,苏瓷和李秋玲和赵世满说了说话,便开开心心回家去。
苏瓷拿着通知书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只见叶老太拄着拐杖,从她家堂屋里出来了。
苏瓷刚好进院子,看到叶老太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叫了声“妈”没人应,于是看着叶老太不友好地问了句:“你来干什么?”
叶老太不慌也不忙的样子,“我自己儿子的家,我想来就来,还要向你打报告?”
苏瓷看着她往院子大门上去,刚好苏华荣从外面回来了,进门就问了句:“叫我干啥?”
问完都不用要答案,她和叶老太正碰了对面。
叶老太根本不理苏华荣,用拐杖扫开她,直接就出院子门走了。
苏华荣回回神,问苏瓷:“她来干什么?”
苏瓷想了想,“家里没人,我到家的时候,她刚好从咱家堂屋里出来。”
苏华荣一脸很是无语的表情,“八成是想来偷东西的,我就上了趟厕所。”
自从苏瓷发财后,眼红惦记她家的人就没少过,时常就有人来她家附近晃悠,都想偷宝贝。
苏华荣平时出门都会锁堂屋门,刚才只是上个厕所就没锁。
谁知就这么点时间,叶老太就跑她家屋里转一圈了。
不过苏瓷那些东西都没放在家里,转也是白转。
她们不过都是想来摸苏瓷的那些宝贝,进屋转一圈没发现有,也就走人了。
其实最近这事也传出去了,人家都知道了苏瓷那些东西没放家里。
不过叶老太贪心,就想过来碰个运气来,所以才偷偷来的。
苏瓷和苏华荣正说着话,蒋云霞又过来了。
她看到苏瓷就眉眼笑眯眯的,问她:“通知书拿回来了?”
苏瓷看着蒋云霞轻笑一下,把通知书从书包里掏出来。
苏华荣和蒋云霞一起看,其实什么也看不懂。
蒋云霞感叹说:“苏大姐你好福气呀,一下子养出来两个大学生。也不知道咱家那几个有没有哪个是能有出息的,也考个大学给我和老金脸上争点光。”
苏华荣出声鼓励她,“你家燕子成绩好,让她再加把劲。”
蒋云霞点点头,“供着她,她能念到哪里就哪里。”
下午天气热,地里没什么活,蒋云霞和苏华荣坐下做针线。
一辈子就这么点事情,哪怕家里富裕到不愁吃穿了,也不可能闲下手来。
现在叶家就是富裕到不愁吃穿的。
现在布票取消了,新布想买多少买多少,没衣服穿就去做新的。
吃的么,之前大队分的粮不够,就去黑市买。
总之只要手里足够有钱,温饱问题怎么都能给解决掉。
苏瓷今天也没什么事,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一起坐到苏华荣旁边,跟她学做针线玩。
平时她很少碰这些,能针不戳到手缝出个沙包来就很不错了。
蒋云霞和苏华荣坐到一起,还是聊各家的琐碎事。
蒋云霞想到什么问什么,问苏华荣:“你家苏红没人帮说亲啊?”
叶苏红人长得漂亮,又爱打扮赶时髦,怎么没人说亲呢。
苏华荣接话说:“说亲的倒是不少,可她不看,一口就给拒了,说想帮着家里多干两三年活。我说家里没什么要你帮的,她又说要多陪我两年。她自己不着急,那就算了。”
蒋云霞笑,“你家几个丫头都懂事,苏梅嫁给了书记家里,给你家撑了多少势啊,现在谁还敢说你家孤门小姓的。苏红也孝顺,不着急嫁人,想着多帮家里干干活。”
说着看向苏瓷,“还有苏瓷,考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苏瓷笑笑,表示欣然接受夸奖。
笑完她继续搞自己的针线活,听蒋云霞和苏华荣闲聊天。
至于叶苏红的事情,既然叶苏红不让家里人知道,她当然也不会说。
孙建民回城已经快有一年半了,不知道他俩之间现在什么情况,平时也没听叶苏红说起过。
苏瓷心里在想别的事情,苏华荣也一样。
苏华荣还给说出来了,看似风轻云淡的,“也没全都懂事,苏英不是在那摆着么?”
蒋云霞抬眸往她脸上看一眼,知道这事还结在她心里。
这事要么就不提,一提起来的话,就结在叶家每个人的心里。
蒋云霞说:“苏大姐你尽管放心,苏英会回来的。”
苏华荣看起来笑得很是轻松,“无所谓,她自己能过好就行了。”
苏英的话没多说。
这话题兜兜转转的,又聊到孩子身上。
先说汪玉姗怀上了第三胎,不知道能不能生个小子。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何月香身上,蒋云霞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小声对苏华荣说:“这么多年没怀上,真就不急啊?苏大姐,你要么劝一下月香,让她先抱一个。”
乡下素来有这个说法,说是生不下来孩子先抱一个,就能生下来了。
当初刘兰花一直怀不上,就是把叶安明抱回去养,后来才怀孕生了叶安慧。
苏华荣顿了顿,半天道:“我不敢说。”
平时她从来不在何月香面前提孩子的事情,只求家和万事兴。
蒋云霞哎哟一声,“自己的儿子儿媳,有什么不敢说的?又不是为了她坏的,是为她好呢。”
说着转头看向苏瓷,“要不苏瓷你去提。”
苏瓷连忙摇头,“我也不敢。”
蒋云霞笑了,“怎么你大嫂吃人啊?”
苏瓷清一清嗓子,没说话。
苏华荣接话道:“她本来就怀不上,咱们从来不敢提这个,这要是去说让她抱一个,怕她心里多想欸,还以为我们多嫌弃她呢,我就做不了这得罪人的事。”
蒋云霞看着苏华荣,“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家安国这么有出息,考了大学,以后国家分配工作,连个后代都不要?说真的,苏大姐你能受得了?”
说真的是受不了,可苏华荣性子软,就做不来这些事。
她老怕得罪人,但凡说出来有可能会得罪人的话,她是能不说就不说。
大哥大嫂两个人之间的事,苏瓷更不愿意掺和。
而且她对婚姻以及生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她私下里也是半句话都不说。
很多事情不是她能操心得了的。
这种事不能乱管,她就坚决不会多说半个字。
蒋云霞也是乱操心,不是她的儿子儿媳妇,她说两句也就不管了。
没有人是傻子,真闲到为别人的家事操心跑断腿,最多不过就动两下嘴。
一时间三个人都默了声,恰好谢美娥抱二宝又回来了。
谢美娥进屋坐下来,把孩子给苏华荣,自己去倒口水喝,然后坐下来打几下芭蕉扇。
她一边打芭蕉扇一边喘气说:“这鬼天热死了,比去年夏天还热,好多人都去河岸边的大树下,铺着草席睡觉去了。那河里跟下饺子似的,全都是光屁股小孩。”
说完了感觉苏华荣脸色不对,这又问:“你们刚说什么呢?”
蒋云霞接闲话道:“说你大嫂生孩子的事呢。”
谢美娥好奇,“怀上了?”
蒋云霞做着手里的活,“怀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没怀上才说的。”
谢美娥却说:“没怀上有什么好说的。”
蒋云霞抬起头看向她,“可以先抱个养嘛,自己再生。”
谢美娥反应过来了,“是吼,有这样的说法。”
蒋云霞笑一下,“你妈不敢跟你大嫂说,怕你大嫂多心。”
谢美娥大大咧咧的,“要是行的话,我觉得他们可以试试,大哥都三十了。”
苏华荣看向她,“随他们自己吧,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待会再掺和出事情来。”
谢美娥笑笑,“您是天下第一的好婆婆。”
苏华荣直接白她,“我对你不好?”
谢美娥仍是笑,“好好好。”
被谢美娥这么一打闹,气氛也就轻松起来了,叶安国和何月香的话题也就过去了。
晚上何月香下班,和叶安国一起来吃饭。
叶苏红、叶苏芳和叶安家三人端碗站着吃,谢美娥坐在何月香对面,没事就往她看一眼。
她眼神里有东西,看的频率又高,直接把何月香看不自在了。
于是吃完饭收拾完家里,何月香就立马拉了谢美娥到一边去,直截了当问她:“我又怎么你了?你吃饭时候那样盯我?”
谢美娥清清嗓子,“可是你问我的。”
何月香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她。
谢美娥又清凉下嗓子,开口说:“大哥明年都整三十了,老大不小了真的,你比大哥小三岁也没小到哪去,怎么你们真不急生孩子的事情?”
谁不急了?
可这也不是急就有用的事情啊。
何月香眸色微微暗了些,低下头来。
她不出声说话,谢美娥只好继续说:“你们先去抱一个不好嘛?抱一个养着,兴许就怀上了。”
听到这话,何月香刷地抬起头。
这话她当然也听得懂,因为叶安明和叶安慧就摆在那里呢。
谢美娥说完这话就没再多说了,只又道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转身走了,丢了何月香一个人在原地,进入沉思。
一直到晚上洗完澡上床睡觉,她还在想这个事。
晚上想得睡不着,就在叶安国旁边翻来覆去。
叶安国也被她弄得睡不着,便问了她一句:“心里有事?”
何月香又沉默一会,开口说:“咱收养个孩子吧。”
叶安国微微一愣,翘起头看她,“为什么?”
何月香深呼吸的声音很明显,“不是说,抱一个先养着,下面就能怀上了么?”
叶安国在暗色里动一下眼睛。
片刻他伸手拉开电灯,直接坐起来看着何月香说:“这是封建迷信,完全没有科学依据,你怎么突然想这个?”
何月香也坐起来,“可是你大伯家抱了叶安明,不就生了叶安慧么?”
叶安国倒是没什么特别情绪,只说:“没有必然联系,没有安明,大伯母照样能生下安慧。”
何月香顿时有点压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徒劳地忍了忍,微哽着声音说:“那到底怎么办?你马上都三十周岁了,我这肚子就是不争气!”
说着她要打自己的肚子,被叶安国一把接住了手。
叶安国很是有耐心,软着声音宽慰她,“我真的不急,我现在在读书,有了孩子也照顾不到家里,再等等没什么。”
何月香湿着眼眶看他,“再等也怀不上怎么办?”
叶安国深深吸口气,半晌又道:“真怀不上我也认了,说明我命里没孩子。如果你单纯想收养一个孩子,我没什么意见。但如果咱们收养他只是为了怀上孩子,我觉得这样不对。”
何月香被情绪顶着,“怎么不对?”
叶安国脸色十分认真道:“对这孩子不公平,你不是想养他,而是只想让他帮咱们带个亲生的孩子来。假如咱们真生了,你能保证对他还好?”
何月香脱口就是,“我能的。”
叶安国看着她的眼睛,没再说多余的话。
何月香看他看着看着就敛了眉。
她不是想不通这些道理的人,确实这样对抱养的孩子很不公平,他们的目的就不纯。
好半天,何月香又深深吸口气,默声躺下来。
叶安国关了灯,躺下来在她旁边,轻轻握住她的胳膊,对她说:“是我没有用,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这么焦虑。”
何月香听到这话更难过,扁扁嘴眼泪就下来了。
她也不哭出声音,抬手一把抹了眼泪,轻轻吸一下鼻子。
何月香没再想抱养孩子的事,因为她确实还没放弃自己生孩子。
兴许哪天她真的放弃了,那就安心去抱一个回来养。
虽说她不想抱养孩子的事情了,但心情却还是受到了影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看起来一直怏怏不乐。
到了七月下旬,她越发看起来蔫蔫的。
吃饭的胃口也不好,哪怕是肉,都两口就放筷子,脸色也不好看,整个人看起来没精神。
苏华荣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她是生病了。
就算心情再不好,哪能影响到这程度,八成就是身体出了毛病。
她把叶安国叫到私下里说:“带去媳妇医院看看。”
叶安国早两天前就要带何月香去,她一直说不想去,现在便是不想去也给硬拖了过去。
星期天的上午,叶安国骑车载何月香去县城医院看病。
何月香坐在车子后面,眯着眼耷着脸,手指扶在叶安国腰间。
一开始她一句话都不说,后来突然开口道:“我要是得了绝症,我就不治了,等我死了,你也不用多守,早点再娶一个。”
叶安国刷一下捏住车刹停下来。
腿落地支住,他回头看住何月香,“再说我可真的生气了。”
何月香抿抿嘴唇,不说话了。
之后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医院看医生,说了自己近来的身体状况,然后去做检查。
检查报告要等,他们便在县城逛了逛,吃了顿午饭。
何月香没心情也没胃口,也就是随便走了走,根本算不上是玩。
下午太阳偏西,两人去医院拿报告。
拿了报告再去找医生,何月香在医生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一脸颓丧。
医生看了看她的体检报告,然后看向何月香说:“怀孕了。”
何月香本来还等着医生说她得绝症了,听到这三个字,她猛地一愣。
医生把体检报告还给她,“自己的月事来没来自己不知道?”
何月香慢慢睁大眼睛,看着医生问:“您说什么?”
医生耐心还算足,“你没得病,是怀孕了。”
何月香这回听明白了,刷一下转头看向叶安国。
叶安国也早激动起来了。
她看何月香还懵着,忙拿了体检报告拉何月香起身,让别人过来看病。
何月香被叶安国拉到走廊里,整个人还懵愣愣的,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叶安国却满脸都是笑,看着何月香说:“怎么还不开心?咱们有孩子了啊!”
何月香抬起目光看着他。
只两秒,她嘴巴一扁,眼泪刷刷刷落下来了。
叶安国笑着抬手抬手给她擦眼泪。
结果何月香往他怀里一靠,瞬间就哭崩了,一点也不收着,就在医院的走廊里,呜呜哇哇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叶安国把她揽在怀里抚她的背,自己眼眶也湿了,嘴角还堆着笑。
来往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纷纷往他俩看,过去了还小声议论说——
“还这么年轻,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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