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5】精神抑郁
1983年阳历年到来之前，丁薇家倒座房的装修已经全部完成，从人工到材料，一共花了差不多一千块钱，毕竟木材和玻璃需要多，还做了一部分的桌椅板凳，所以更多是从旧货市场买来进行改造的，但改造也得给人家工时费不是，还是挺值的，水电都安置好了，比较理想化，她非常满意。
痛快的给人家结了账，工人们也很高兴，还说这小姑娘痛快，有啥活了，可以再联系他们。
门面房装好之后，丁薇就挂上了招租的招牌，独独留下了一间最小的门面房，只有十五个平方。
这个店她是打算租给谭悦的，“过罢年你就别跑来跑去了，年前还能再赚一笔，这几天你去村子里瞅瞅，有没有卖整头猪的，咱买上两头过来，花它个几百块钱，开始卖卤肉，我教你做卤肉，你那个店面临街有窗户，那味道一散出去啊，啧啧，食客一定循着味儿来。”
现在肉的平均价格在一块一一块二左右，若是整头猪算，那就按一块钱，一块钱一斤的猪肉再经过加工，就能卖到一块五，绝对比卖鸡蛋赚得多，赚的快，而且现在是冬天，如果卖不完，也能做成腌肉。
丁薇让谭悦将小铺子打扫干净，专门找人做了个卤肉坊的牌子，还写了价目表什么的，方便食客看得到，先做卤肉，要是能提前卖完，就再买点鱼，做其他美食。
去定猪肉的时候，她们仨一起去得，毕竟到了年根儿，担心小姑娘一个人过去镇不住场子，拿不到好的猪肉。
周边村子里就有屠宰厂，像他们预定两头猪都算得上最小的订单了，而且这两头猪中间还相隔了十天，开始他们是不愿意接的，丁薇就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写好的金字春联，愣是把人负责人给忽悠住了。
“真的，我是咱国家书法家协会的，我这幅春联你看着不值钱，但寓意好啊，你要不相信的话，下次我把国家给我发的证书给你们瞧瞧，要是有需要，我还可以给你们写几幅字。”
丁薇也知道跟这些大老粗说这些不值当，但过年嘛，谁都想图个吉利，尤其丁薇还是用金字写的春联，负责人看几位小姑娘还算面善，就同意接了她俩的订单。
人是真好，在丁薇的要求下，直接就将这头二百来斤重的猪剥皮拆骨分成他们想要的等分，就连猪血也给他们装到带来的盆里带走了。
猪杀之前一共二百一十八斤，一块钱一斤，丁薇大方的给了二百二十块钱，还挤着眼对负责人说。
“叔叔您别嫌少啊，我们也就这点能力了。”
两块钱的好处费，是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啊，他一天忙下来才两三块钱，这小丫头会办事儿，负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痛快的答应她十天后给她挑一头更壮实的猪。
这也意味着他们要在十天之内，将现有的这头猪给卖完。
二百多斤的猪，屠宰后，出肉58%，心肝肺4%，大小肠、肚6%，血4%，其它（皮、骨等）15%。
当然，这只是人家的粗略估计，每头猪最后的比例都是不同的。
但丁薇算了下，他们家的出肉130斤，心肝肺不到十斤，血八斤左右，大小肠肚子啥的十五斤不到，猪皮骨头啥的三十斤不到，当然，猪头也算到肉里面了。
拉回家之后，将适合做卤肉的部分挑出来，剩下的肥油什么直接切成丁，在院子里架起铁锅准备熬猪油。
因为这年代没有瘦肉精，自家养的猪都是膘肥体壮的，像是肥肉多的卖的会贵一点，这头猪没杀之前的确有二百来斤，杀完之后一百九左右。
将适合熬油的猪板油收集起来，猪头、猪蹄、猪尾巴、猪下水、猪血等先进行清洗，制作，浸泡到料水里，小肠用盐腌制起来。
“这个你明天用比例差不多肥瘦肉做香肠，会吧？”
“知道呢姐，上次不是跟你学了，已经学会了，放心吧，咱家还有白酒呢，我保准不会浪费一点点。”
“你看咱家的锅，火，都是现成的，今天晚上我教你将这些下水做出来，浸泡一晚上更入味儿，明天早上我们给你抬到前院儿，你试试卖着看看，可以往里面加点豆腐、鸡蛋、海带，咱晚上泡点豆，你明天早上再做点，”
丁薇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因为明天是周一，她和秀敏都要上学，所以这些可能要谭悦一个人去完成，能帮她整出来的，姊妹几个都帮忙，比如清洗海带，切海带，发面，做好之后都转移到了倒座房的门面房里面。
门面房的水电都走好了，丁薇看着窗明几净的小门面，亦是感慨万千。
“年前先这么做着，看看怎么样，可以的话就坚持做几个月，等到夏天了，你可以卖一些凉皮凉面凉粉啊什么的小吃，这个你不是跟我妈学过吗？还记得不？”
“都记着呢姐，这小铺子我很喜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还有这些桌椅板凳，谢谢姐了。”
“都是自家姊妹，说什么两家话，给你你就拿着，好好干，其他铺子里用回收桌椅做的，咱一会儿都抬到咱家去，那些现做的桌椅就留着，他们用了用，不用咱还拿走，说不定将来能派上大用场。”
回收回来的都是好木材，说实话丁薇还是不舍得就这么给人家用的，这可是他们跑遍京城凑齐的四方桌，珍贵着呢。
对于丁薇决定的事儿，秀敏她们从来没想过要去质疑，听话的跟着她一起去搬桌子了。
丁薇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些木材是好木材，现在晾干了，咱家那么多屋子，以后都能用得上，就不便宜给这些租户了，”
“那咱这铺子能租出去吗？”秀敏的话让丁薇直接乐了：“放心吧，等咱悦悦年前试验一个月，就知道结果了，也许刚开始没那么顺利，但我们不急，慢慢来呗，谁家做生意不是摸索着来的？就是悦悦这个卤肉，也是试验阶段，只卖几个月，天热了就不行了，咱没冰箱，肉放不住。”
这一晚，姊妹几个折腾到半夜，铮铮佼佼她们几个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有了它们两只大狼狗在，家里的安全性还真的提高了不少，半夜经常听到狗子的嚎叫，无缘无故的，可不会乱叫，它们的存在正是警醒那些不安分的人。
次日一早五点多谭悦就起来了，先是给姐姐们做了早饭，之后又跑到前院把煤炉生了起来，大铁桶放到了火上，之后将盆里面的肉逐一转移到桶里面，最后才将料水加进去，炉子有排烟的通道，不会担心玻璃封的作坊里会有煤烟气。
接下来这些肉就需要小火慢炖了，只有将肉的汤汁激发了出来，才能放其他食材。
趁着这功夫，谭悦又回到后院开始磨豆子，准备做豆腐了。
这么冷的天，丁薇很心疼她，小丫头却很懂事。
“姐，没什么苦不苦的，比起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睡柴房的日子，现在不知道幸福多少，我愿意吃这份苦，至少我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你别心疼我了，赶紧吃饭吧，红薯粥熬好了呢，鸡蛋煮了一锅（还要做卤蛋），给你们烙了两张饼，我已经吃过了，你们赶紧吃，吃完了就上课去。”
小丫头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着，丁薇和秀敏听话的吃完饭，就骑车离开了，晌午她们不回来吃饭。
至于晚上，到底是第一次卖卤肉，担心她会出现问题，所以再晚也得回来问问情况，然而时间上就不一定了，毕竟临近期末，每天都需要加班加点的在图书馆学习，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丁薇也没想到她们进学校经过人工湖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在那儿围观，远远的就听到有人落水了，扑通扑通倒是跳下水了不少人，可是大家都穿得厚，下水之前连棉袄都没脱，也没有专业的救人经验，眼瞅着那个人越飘越远，同学们着急忙慌的找竹竿，先将跳水的拉了上来，然后找人找小船划船过去。
湖水浅的地方泥陷得深，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落水的，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飘到中心位置了，刚开始还挣扎，现在已经快要沉下去了。
丁薇扔掉自行车，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在秀敏激动的叫喊声下，不顾腊月的天气，毅然决然的投入到湖水里，那漂亮的入水姿势，惊呆了在场所有看客和救援人员。
陆英比秀敏晚了那么两三分钟，看到秀敏着急的样子，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薇薇下水了？她下去救人了？这么冷的天，男人都要犹豫一下，她一个女孩子不要命了！”
没有犹豫的机会，陆英也脱掉自己的衣服，鞋子等一切会沉底的穿着，一边脱一边回头看秀敏。
“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给她找保暖的衣裳，被子，一会儿上来她一定要先暖和起来，再带一杯热水，这个不省心的死丫头，真是不知道斤称，这冰水，是她能下的吗？”
嘴上唠叨着，人已经下了水，快速的朝着丁薇的方向游了过去。
秀敏的泪水都因为激动滚落下来，被陆英一通喊，这才反应过来，连带着陆英的室友也嘟囔着。
“对对对，咱们赶紧去给英子找衣服去，他上来肯定冻毁了。”
丁薇凭着精湛的泳技很快就来到了落水者附近，这一幕正好被来学校做交流会的国家游泳协会教练看到，因为丁薇不仅泳技好，就连救人的方式也是正确的，从背后救人，没有被落水者攀扯住，甚至确认她已经意识不清后，才带着她往岸边游。
陆英随后赶到，和丁薇一起把人给拖上了岸，岸边是早些下水还没上去的，接着他们三个人一起上了岸。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校方还有消防也都过来了，可是救援却没有结束，丁薇和陆英作为比较专业的人士，陆英赶紧给昏迷的落水者做心肺复苏，丁薇做人工呼吸，两个人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幸好大家记得给他们披上了外套。
扒拉开落水者的头发，才看清她就是前几天找她麻烦的马小霞，丁薇先是皱眉，而后没有犹豫的赶紧救人，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好好的，她怎么会落水，该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大早上学生们和救援人员将人工湖围了一个圈，校医很快接手了救治工作，丁薇虽然披上了衣服，但还是一个喷嚏一个喷嚏的打，把陆英心疼的不行，强行拉着她去了他们医学院，女孩子是不能受冷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冷的天，一定要给她捂过来不可。
“秀敏啊，快去食堂给她要一碗热乎乎的鸡蛋汤，买过后送到医学院，我先背她过去。”
陆英的室友想帮忙，陆英却是连外套都没穿，穿上外套就不好背人了。
“你们不用帮忙，帮我把衣服给她捂好就行了，”
要不是当下的环境洗不了热水澡，真该将她扔到澡堂子里啊！
等陆英背着走，国家游泳协会的教练员这才忍不住问。
“刚刚救人的那个女生是谁啊？她是个当运动员的好苗子啊！我先认识一下，可以吗？”
校方负责人愣住了：“王教练，这孩子都大二了，现在当运动员，是不是……？”
“大二怎么了，只要是个苗子，多大都不算晚，你得让我见见，刚刚我看了她的水平，可是媲美我们专业选手的，这样的人才应该上交国家，为国效力，后年就是M国洛杉矶奥运会了，行不行我们说了算，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丁薇绝对没想到，自己只是无意中救了个人，就被游泳协会的总教练看上了。
此时此刻她正在经历水深火.热，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差，人上来之后就觉得不舒服了，被冷风一吹，就觉得体温不正常了，送到医学院人就开始发烧了，把陆英急的一直喊她的名字。
陆英的室友带着两个人的换洗衣服，到了医院，陆英就安排护士给丁薇换衣裳，他也被室友架着去换衣服了，等他过来的时候，丁薇就发烧了。
十几分钟后，秀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丁薇已经烧得迷糊了，鸡蛋汤打了两份，让陆英喝，这人死犟着就是不喝，秀敏气恼了。
“你得保证你的身体没事儿，才能照顾她吧，如果你也病倒了，谁来照顾她？赶紧的，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把热汤喝了，再去澡堂子洗个热水澡，你晚会儿再过来，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这么多人忙着呢，她不会有事的。”
陆英也知道丁薇这会儿用不上他，任凭室友把他给架走，秀敏倒是想给丁薇泡个热水澡，可是这会儿条件已经不允许了。
“傻丫头，什么都逞强，都要期末考试了，你说你弄个这事儿，救的还是那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值得吗？”因为心酸加心疼，秀敏没控制住，鼻子一酸，就哭了。
学校老师也来慰问，一听说情况，赶紧找大夫安排接下来的救治工作，事儿倒不是大事儿，但人却是见义勇为下受了连累，学校方面肯定要出面负责的，王教练也跟着过来看了一下，知道这孩子病了，暂时说不了什么，只能叹气离开，走的时候，不忘交代学校，人要是醒了，一定要通知他们。
经过医护人员的努力，丁薇昏迷了两三个小时候，体温终于得到了控制，睁开眼就看到陆英关心焦灼心疼的眼神：“醒了？”
他的嗓子有些哑，甚至眼睛都有些红，丁薇愣了一瞬，才回忆起来所有的事儿。
她扯了扯唇，有些尴尬的说：“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体质会这么弱。”
“不是你体质弱的问题，这么冷的天换谁都受不了的好吗？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身强力壮的啊，啊啊阿嚏，阿嚏，阿嚏……，”
连续三个喷嚏打下来，丁薇忍不住咯咯笑出声：“看，又吹牛了吧，吃药了没？”
“吃，吃了，阿嚏，我草，阿嚏……，”
因为喷嚏声不断，陆英担心传染给丁薇，赶紧去找护士要了个口罩戴上，口罩一戴，口鼻温暖了，喷嚏反而打不出来了。
“马小霞醒了没？”陆英摇头，“还没呢，不过人已经被救过来了，跟你一样高热，不过温度已经退下来了，你也是傻，这么冷的天，不要命了？闹不好会造成宫寒体质的，抗战时期下水做人桥的那些妇女最后都没办法生育，你不记得了？”
丁薇叹息一声，“那种时候，哪能想那么多嘛，好歹是一条人命不是？”
“岸边围了那么多人，就你能耐，缺了你她就死了？你呀你，下次一定要先观察周围的情况，再斟酌要不要救人，再说，那个人，值得你冒这样的险吗？”
白芷不到一刻钟也过来了，听说丁薇的事儿，也是吓得不轻，来到这儿还给她把了脉。
把完脉之后下意识的看了陆英一眼，“你号过了？愣着干啥，赶紧配药去，她这情况，不调理几期怕是不行，以后来例假能疼死，”然后扭头和丁薇说了刚刚陆英一模一样的话，把丁薇吓得不轻。
“不会吧，这么见效？”
说着就要自己去把脉，然而她的心静不下来，愣是号不出来任何的脉搏。
白芷被她这举动逗乐了。
“你干啥？你还会号脉啊？放心吧，我们俩多少懂一些妇科方面的常识，我家还有方子在，只要调理的及时，还是有救的。”
有了白芷的宽慰，丁薇松了口气。
“那你们也帮那个落水的马小霞看看，她娘刚去世，她就出了这事儿，我怀疑她是想不开，自S的。”
陆英撇了个嘴：“不看，她有医生看呢，咱医学院有的是医术高明的，跟咱啥关系，你少管。”
秀敏过来送午饭，白芷把陆英叫走。
“我们俩给你买点中药调理下，熬好了下午给你送过来，你好好休息，这次不休息好，不要急着上课，记住了？”
丁薇点头应下，秀敏要个丁薇喂饭，被她笑着推开。
“我还没那么夸张啊，哪能让你喂我吃饭？倒是你，晚上别留着，我没啥大事儿，会走会睡又能吃的，你回家去看看谭悦，她第一天卖肉，还不知道啥情况，你回家问问，看看，有啥问题你明天过来告诉我，别告诉她我的情况，就说我有兼职翻译要去忙，暂时不回去。”也省的实诚孩子来回跑了。
秀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谁你都能考虑到，为什么就自己考虑不到？不过有件事你猜对了，马小霞还真的是自S，她好像这里出现了异常，”指了指头的位置，这说明精神抑郁了？
“好不容易考上学，精神却出了问题，差点闹出人命，学校方面考虑到她的情况，打算先让她休学，身体养好了再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她是可恨，却也可怜，爹走的早，相依为命的妈妈也没了，宣泄的途径破灭了，自己封闭自己，的确很容易出现问题，帮帮她吧，你没事过去陪陪，或者要是休学了，把她接到我们家，她也没家了，回去之后只会加重病情的，我不是圣母，我只是不想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最后会因为心理疾病，而毁了一生，明明，她还可以挽救的，不是吗？把她带回家，给咱悦悦做个伴，也许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呢？”
马小霞清醒之后，知道是丁薇救了她，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直到晚上医院彻底安静下来了，她才披着学校给她准备的军大衣，缓缓的来到了丁薇的病房。
丁薇已经睡着了，半夜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睁开眼一看到床边有人，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马小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要是不欢迎，我现在就走。”
丁薇迅速起身，不能的拽住了她即将转身的衣角，“等一下，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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