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局势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留下来的纤夫都已经吃过了饭，秦凯奉朱慈烺的命令，给那些选择离开的纤夫队伍每人发了一升米粮之后，就以军国机密为由，把这些人全部赶走了。

　　剩下的人，秦凯也随即下令对应的士兵协助小头领每五家选出一个伍长，两伍选出一个哨长，然后把每个纤夫队伍的头子暂时委任成把总，采取连坐制度，一旦发现有一人逃跑，对应的伍长，哨长和把总全部都会受罚，惩罚的程度也由逃跑的人数来定。

　　惩罚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扣饷”，朱慈烺为了激励他们走到南京，承诺了一到南京就会发安家费和月饷，若是伍长，哨长和把总能把人抓回来，则会获得对方的月饷，这则是另外一层激励。

　　毕竟，作为管理员的忠实粉丝，发动群众的传统技能朱慈烺还是学到了一点皮毛的。

　　而另外一部分惩罚则是军棍，如果被打得走不动道了，则会被立即丢弃在野地，任由这个犯了军纪的纤夫和他的家人自生自灭。

　　为了把这四万多人彻底管理起来，一路走到南京，朱慈烺可谓是费尽心思，除了仅有的一点善意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心慈手软的意思。

　　这样原本就已经具有一定组织度的队伍，其实管理起来并不难，但也正因为如此，要想彻底管得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不仅仅是纪律问题，米粮方面，也是由战兵和运河船只押送的，这些队伍开拔之后，每两日领一次口粮，由战兵监督，严禁任何长官克扣的行为，一旦发现，无论数额，就地格杀。

　　喝兵血，吃空饷一直都是这个时期明廷诸军的痼疾，也是士兵战斗力疲弱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朱慈烺必须在一开始的时候，采取最严厉的手段给予警告，尽可能减少这样的情况。

　　而后，在处理完了纤夫们的管理问题之后，秦凯当即让人敲响立在岸边的大鼓，召集所有的把总，他把人分成了十批，轮流上船接受朱慈烺的接见。

　　他们自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是太子，只以为是更高一阶的将军儿子。朱慈烺也没有现在就透露身份的意思，只是问过了每个人的名字，来自的地方，然后又和交上来的统计数据对了一下，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失误或者隐瞒。

　　情况倒没有什么出入，秦凯和萧家的人办事还是很牢靠的，这让朱慈烺有些欣慰。

　　这些人中有一半是来自山东的，另外的一半，山西，北直隶，河南，甚至就是当初辽东逃难来的汉人也有。

　　如果只是选择其中的五六十人，朱慈烺或许还需要谨慎考虑地域的问题，以免他们形成团伙，难以约束。

　　但现在他有朝廷的名义，又有本部兵马压制，而且那么多人，以地域结成小团体，然后再让他们自我管理和相互掣肘，也不失为一个更好的办法。

　　当然，到最后训练的时候，还是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拆分的，同乡之人抱团，在战场之上固然可以发挥强大的战斗力，但弊端也是很明显的。

　　通通接见了一遍之后，朱慈烺便让秦凯把他们再次集中了起来，这个过程颇有些繁琐和形式，但却是极好的服从性训练。

　　这些纤夫头子现在虽然一个个都老实得很，但是朱慈烺可不是什么小白，自然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他把这些人召来，一方面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通知他们，他们的家属都要扣押在船上，到了南京才会放下。

　　这道命令一下来，就有人欢喜有人愁了，既有人因为妻儿不用勤苦走路，又省了几份米粮而欢喜，反正他们也不打算中途逃跑，也有人因为担心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实际上老练阴狠的少年会在背后使什么诡计而忧愁。

　　但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别无选择，只能乖乖交出妻女，否则便是死路一条。都上船了，朱慈烺怎么可能还让他们走？

　　而扣留了人质之后，朱慈烺才终于是放心了下来，随即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秦凯和周世显处理。

　　按照朱慈烺的计划，他不会继续停留在东昌府，船队第二日傍晚便会再度出发。在此之前，他已经让周世显派出不少锦衣卫乔装打扮进入南直隶打探消息，就在两个时辰之前，第一批五个人已经回来了。

　　朱慈烺也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了南直隶北部的基本情况，得知了原本历史上的弘光帝福王，以及其他逃难而来的潞王，周王，崇王等地方藩王，如今都汇聚在了淮安府，但是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路振飞碍于礼制，并没有让他们进城。

　　据朱慈烺了解到的消息，这个路振飞还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为人刚正，在正月李自成进攻山西的时候，他就派遣大将金声桓等十七人分道防河，由徐、泗、宿迁至安东、沭阳。

　　山东的刘泽清，陕西溃败的高杰等人南下南直隶之后，也都是路振飞亲自安排人马接待的，如今也都安置在了南直隶域内。

　　而且，他还利用自己总督漕运的便利，在各地团练乡兵，给予军姿牛酒犒劳，短时间内就在两淮间训练出了近万乡勇。

　　当然，这些乡勇防贼是够的，但是指望他们来抵御李自成的大顺军，或者说清军，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别说是这两支强军了，就算是刘泽清和高杰的兵马为乱乡间，路振飞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是大明仅存的少数野战兵马了。

　　至于卢九德，马士英这些手中掌握了大量兵马，在原本历史上又是拥护福王一派的监军，大臣们的具体情况，第一批锦衣卫暂时还没打听清楚。

　　不过，手中也有一支精锐兵马的朱慈烺并不十分担心南边的局势，只要过了徐州，进入南直隶，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南直隶域内的明军，战斗力最强的应该就是以农民军和秦兵为骨干，一路裹挟了大量壮丁的高杰所部。但高杰不可能会受马士英和卢九德等人的指挥。

　　相较而言，朱慈烺更担心北面的李自成，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招贴，趁着还有时间，调集更多兵马挡住吴清联军呢？

　　否则，以顺军在北京的六万余老营兵和三万余明军降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吴三桂和满清整整十五六万大军，更何况顺军的骑兵和火器还不如清军强悍。

　　但朱慈烺也知道，因为满清的入关，顺朝原本统一全国的整体战略有着根本上的错误——近二十万老营兵过于分散，以至于在原本的历史上被清军和投清明军分别突破。

　　而这一错误的战略的根源，便是顺朝君臣的错误认知和战略眼光的缺陷，要改变一群人的认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招贴用来拖延顺军行动，延缓顺军的追击另外一个目标，却是基本上达到了，这使得朱慈烺可以从容撤离，一路上利用自己身份的优势招揽人马。

　　朱慈烺虽然不寄希望于李自成能够击败清军，但他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多消耗一些清军，甚至多拖几个月，让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练兵和整顿朝政的。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但朱慈烺依旧会按照最坏的打算来推行自己的强军计划，否则一旦北面出了什么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放下了周世显呈上来的奏章之后，朱慈烺又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上面记录了他要处理的事情和朝中军中的一些事情。

　　不过，还没打开小本本，他就想起了周皇后感染风寒的事情，王承恩中午的时候已经去东昌城内找了医生，但他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去看望，现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了。

　　就在他正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船舱外就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本宫要见太子哥哥，你们谁敢拦？”

　　朱慈烺听到声音，心中不由得一笑，这小丫头怎么来了？

　　随后，船上便响起了船舱外的侍卫轻轻敲门的声音，在得到了朱慈烺的同意之后，对方才敢轻轻推开门，然后朱慈烺便看到了小昭仁叉着腰，仰着头，瞪着一对小眼睛，十足的一个小霸王形象。

　　但一见侍卫开门，里面有她的太子哥哥，便又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跳动着小肥腿朝着朱慈烺跑来。

　　“不和母后待一起，跑了这里干什么啊？”朱慈烺坐在位置上问道。

　　小昭仁一脸笑意，身前两只小手搅在了一起，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能不能让倪元璐再进一趟城啊？”

　　“嗯？”朱慈烺有些奇怪，“为什么啊？”

　　“嗯......嗯......”小昭仁低着头，嘟着嘴，两根圆滚滚的食指不停对碰在一起：“下午那个......那个酥枣可好吃了......还想再吃......太子哥哥，你让嘛，你让倪元璐再去一次嘛......”

　　只是，过了一下会，见朱慈烺一直无动于衷，小昭仁也不装了，她决定来硬的：“哼，朱慈烺，你，你要是不让，我就和母后说上次你和萧姐姐......”

　　小昭仁还没说完，朱慈烺就直接起身，然后走过去把一身胆气的她抱了起来。

　　嗯，小小年纪还挺沉的，怪不得那么能吃。

　　“还记得上次从东安城里出来，吃糖的时候，周世显和你说过什么吗？”朱慈烺和善的问道。

　　但小昭仁咬了咬手指，却是直摇头。

　　“不记得了？”

　　“不是......上次，上次周世显给了本宫糖之后，就直接去找姐姐了，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让昭仁不要偷听......”

　　朱慈烺听罢，心中一沉，随即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周世显，怪不得小昭仁一点没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哦，太子哥哥，和你说哦，我那天偷听到他们说话啦......”小昭仁似乎忘记自己是来威胁朱慈烺的了，一脸兴奋道。

　　朱慈烺也当即眼前一亮，微微笑道：“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明天就让周世显进城买酥枣给昭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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