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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许太医回头望望巍峨的殿堂,松了口气:“在这儿干了一辈子,是时候该走了。在宫里,保身最为重要,其次才是看病,你一定很奇怪,我这么一位老太医,怎么会连花柳病都看错。其实头一回给二皇子把脉,我便瞧出不对了,可是花柳病这东西,是皇子应该得的?思来想去,所以才隐瞒至今。你呀,还是太年轻,刚一诊断出来,就回禀皇上了,你看,皇上脸色不好看吧?”

  陆御没想过这么多。

  诊断出郭铴得了花柳,便也没替他隐瞒。

  “你说皇子得花柳病,这可是大不敬,知道太多皇家隐私,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呀,以后当心些吧。”许太医叹了口气:“明日收拾了东西我便回乡下了,以后不能指点你了,你自己上点心吧。”

  第二日陆御到太医院当差,便听见熬药的小太监在嘀咕,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许太医死了。

  说是许太医夜里失足掉进了湖里,浮到了水面上才被人发现的,从湖里捞出来的时候可吓人了,眼睛还没闭上呢,就是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怎么好端端的,失足就掉进去了。

  陆御去给皇上把脉的时候,皇上倒是不动声色的。

  脉还没把完,郭琮便急匆匆来见。

  “什么事?”皇上没抬眼。

  “听说许太医死在宫里了。”郭琮战战兢兢的。

  “死了一个太医而已,你有何意见吗?”郭正禅问。

  “没有......”

  “你有话直说吧。”

  “听说铴儿他病了,我做哥哥的,有点放心不下。想请旨去看看。”

  “你的消息倒很快。”

  “父皇.......”

  “你是觉得铴儿得了病,你的太子之位便又稳了一步了,所以来探探我的口风吗?”郭正禅凝望着郭琮。

  近来的事,本就让郭琮很小心。

  可很小心地说话,也踩了郭正禅的尾巴了一样。

  “许太医死,不在他医术不精,也不在他治不了老二的病,而是因为,他看出了问题之所在,却私心欺瞒于朕,这种奴才,揣度朕的心思,便不该活了。”

  “儿子从来不敢揣度父皇的心思。”

  “你退下吧。”

  郭琮的脚步都是虚的。

  梅贵妃出那样的事,他亲自处置了他娘,可似乎皇上仍不买账。

  “你倒是个实在人。没有什么心机,所以朕喜欢找你来。”皇上夸赞陆御。

  陆御快吓呆了好吗?

  昨儿还好好的许太医,过一夜人就凉透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

  跟皇上相处久了,大概是没什么好事的。

  “老大冷漠,哼。”皇上望着正恩殿的房梁,叹了口气。

  陆御心里明白,这冷漠指的是什么,大概指的是郭琮谋害了他的亲生母亲,亲娘都能杀,离杀亲爹还远吗?皇上自然没安全感了。

  当初皇上不过是试探郭琮,让他处置他娘梅贵妃的事,没想到他人不大,胆子却不小,那样的手段,皇上都直叹郭琮得了他的真传。

  “老二呢,花柳,呵。”皇上喃喃道:“还有一个老九,瘸子,呵,朕的这些孩子,果然是些歪瓜裂枣吗?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想当年,先帝只有一子,那孩子生得倒也可爱,粉团一样......”

  皇上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地就睡着了。

  鲁王府。

  郭铴由相嫣伺候着洗了脸,恰巧陆御来给他送药。

  陆御本不想来,奈何皇上把这差事给了他。

  或许是皇上不想外人知道这事。

  郭铴一掌拍在水盆里,溅起许多水花来。

  “开的什么药,吃了那么多,也不见好,庸医。”郭铴骂陆御。

  本来他就瞧不上陆御,何况陆御开的药又苦又难以下咽,关键也没效果。

  如今身上又痒,皮肤还溃烂。

  天还热着,离很远便能闻到郭铴身上的臭味。

  偏房里。

  相家人跟相嫣坐着说话。

  相嫣抚摸着皮球一样的肚子,有些愣神。

  “你如今的富贵,全靠肚子里的这一胎了,等生下来,宣国第一位皇孙,便是你的嫡出,这天大的荣耀,可是贵不可言。”汤小娘还在打着算盘:“王爷病了不要紧,宫里什么好药没有,等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些个小妾,谁还敢跳出来惹你生气。”

  “王爷的病到底如何?”相大英问。

  “请二姑娘跟三公子回避一下。”陆御似乎有难言之隐。

  相遂宁走到门外,坐到廊下的葡萄架下。

  王府里种了几棵奶油色葡萄,据说是宫里运出来的品种,叶子细密,结出来的葡萄又甜又饱满,如今葡萄还挂在树上,一串一串的,淡淡的黄色迎着日光,空气里都是甜味儿。

  相遂宁摘了一串葡萄,拿在手里,摘了一颗。

  就听见房间里茶盏掉地上的声音,瓷器的碎裂声,相嫣像是极力压制了哭声:“你说什么?花柳?不可能,王爷怎么会得那种脏病?”

  “你可看清楚了吗?陆太医。”相大英问。

  “看清了。”

  “这病......那不是不治吗?不行,我得去找王爷要个说法,我们嫣儿如花似玉的年纪,难不成要照顾他一辈子吗?”

  “照顾不了一辈子。”陆御道:“得这病活不了太久。”

  “那......那王爷也不能这么不自爱,他得了这样的病,以后我们嫣儿怎么办?还让我们嫣儿怎么活?传出去,岂不是被人家耻笑?不行,我要去找王爷要个说法。”

  相嫣的声音传出来:“我都快要生了,娘去要什么说法,跟王爷不能合离,难不成被王爷休回相家?”

  汤小娘听了相嫣的话,便如闷嘴的葫芦,不敢再声张了。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去找王爷闹,能闹出什么来呢。

  白白让别人看笑话罢了。

  “王爷还能活多久?”汤小娘问。

  “这个不好说,每个人身体不一样。”

  “那嫣儿以后......还能跟他同房吗?”这话问出来虽不好听,可事关相嫣的下半辈子,汤小娘也忍不住要问问。

  陆御摇摇头。

  汤小娘已经在心里把郭铴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了一遍。

  这不是要让她女儿守活寡吗?

  如今才二十来岁,这是守一辈子寡吗?

  也只能守寡了。

  毕竟现在郭铴全身溃烂的样子,相嫣也提不起兴致来。

  怪不得最近王府那些小妾一入夜就把门关得死死的。

  以前可不是这风气。

  以前不管是她们洗澡,还是睡觉,都喜欢半开着门,有时候恨不得把澡盆子端到院子里来,一边洗一面摇手帕子:“王爷,来洗澡啊。”

  这帮小妾也是人精。

  自然知道郭铴不行了,她们也怕沾了晦气。

  打道回府。

  一路上汤小娘都没好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嫣儿嫁给他,没得他什么好,反而他得了仙女不知珍惜,天天去眠花宿柳,这脏病,不是那时候得的吗?要论长相,嫣儿比遂宁强上一百倍。”

  “你说嫣儿就说嫣儿,别带累遂宁。”相大英提醒她。

  “以嫣儿的长相,她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嫁了这郭铴,以后可怎么办哪。这脏病在民间都不好听,若被人知道王爷得了这病,嫣儿以后别说进宫,都没脸见人,以后咱们相家都没脸见人。”

  “遂宁跟果心还在这儿,你少说些吧。”相大英望下车帘,叹了口气。

  突然青城里就有了流言。

  有人说,鲁王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发起病来疯疯癫癫的,可吓人了。这种病还是相嫣带过去的,因为相家的唐氏便是这种疯疯癫癫的病,跟相家的人接触,就要小心被传染上。

  有的说,鲁王是不能人道了,青楼也去不成了,喝不成花酒了,连床都爬不上去。

  还有的说,自西南一战之后,鲁王改邪归正了,如今在王府里潜心学习兵法呢,以后就是当了太子也说不定,所以才这些日子都没出来为非作歹。

  相遂宁也多日不曾出门了。

  因着郭铴的事,姓相的出门,都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相遂宁也算一个。

  在府里关了七八天,便有人登门了。

  是陆御的爹娘。

  陆展、庄氏跟相大英一起见了相老夫人。

  相遂宁是小辈,只在端茶的时候,给陆家人行了礼。

  听明珠跟她说,陆家,是来提亲的。

  陆御的母亲庄氏,眼睛看不见,已经许多年了。这日来,她也按惯例,戴着帷帽。她一向喜欢相遂宁,如今也是开门见山,希望相家把相遂宁嫁于陆御。该有的三书六礼,陆家一样不少,便是聘礼,陆家也会倾举家之力,一定不让相遂宁受委屈。

  庄氏微笑着,虽眼睛看不见,却端着茶盏静静道:“我儿陆御,跟他爹一样,是一位太医,虽职位不甚高,俸禄也有限,但若姑娘嫁过去,头疼脑热的毛病,自然不让姑娘受屈,日常生活,我是极随和的,也不会为难姑娘,我眼睛不方便,姑娘以后执掌中馈,我一概放心,最紧要的......我儿陆御,十分中意姑娘。若姑娘也愿意的话,陆家一定好生相待。”

  相遂宁端着茶盘,背靠着回廊,静静听着房中的动静。

  相老夫人自然是满意陆家这门亲事。

  这几年陆御时常来给她诊脉,针灸,相老夫人少病少灾,托的是陆御的功劳。

  在相老夫人眼中,陆御勤快又能干。不像别的公子哥那般轻浮、肤浅,且对人真诚,是个能靠得住的人。且陆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长相又是数一数二的,夫妻一场,吃饭,他也能养家糊口,摆着看,他也足够花瓶。而陆展太医在宫中也是有口碑的,是个踏实的人,陆御的母亲庄氏,跟外人打交道虽少,也极少外出,但听说话,也是识大体,见过世面的。

  这亲事很好。

  相老夫人却也没把话说透,只说:“两个孩子都很好,若真有缘分,那便更好了。”

  相大英却先应承了下来:“陆兄真是客气了,说起来你家陆御这孩子也极好,连皇上都十分信任他,我们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两个孩子年岁也相当,这事我看可以定下来。生辰八字这些也不必看了,其它的三书六礼,也按青城的规格,找个好时辰,把这件事就定下来吧。”

  陆御的父母见相大英这样表态,也是高兴的很。

  “不想遂宁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相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如此也好,难得遇见合适又稳妥的人。”

  “是啊,二姑娘嫁进我们陆家,定然不会让她受委屈。”庄氏也笑着。

  “我不同意。”相遂宁进了房。

  “遂宁。”相老夫人不禁提醒了她一声。

  素日见相遂宁跟陆御也有说有笑,这日陆府提亲,不想相遂宁直接拒绝。

  相大英也愣住了:“遂宁,我们在说......你一个女孩子,凡事可要考虑好了。”

  “我考虑好了。我不嫁人,也不会嫁给陆御。”相遂宁似乎是打定了主意。

  陆展有些尴尬。

  庄氏毕竟是有些心思的,只问:“相家女儿人颇有姿容,性子又好,外头都有传闻的,有其它人登门求娶,也在情理当中,二姑娘可是有其它合适的人选了?”

  相遂宁咬了咬嘴唇,脑海里过去的画面一点一点的浮现在眼前,她跟陆御的初识,她与陆御吵嘴,她与他一起救过人,也一起受过伤,他爱逗她,也愿意哄她,他气她,又保护她,如今他用了诚意,让父母登门求亲了,可她只能拒绝:“我......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是哪一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

  相遂宁一怔。

  她还没想好怎么答。

  汤小娘在旁喝着茶水,一直没搭上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二姑娘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也这么大的本事,若不是二姑娘亲口说,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二姑娘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合适的人选,是哪一位啊?”

  相老夫人放下茶盏,咳嗽了两声,意思很明显,让汤小娘不要瞎说。

  “二姑娘?”庄氏问:“是哪一家的公子?”

  “我......无论怎样,我有合适的人选了,陆公子请另娶他人吧。”相遂宁定了定神,才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

  有些尴尬。

  陆展跟庄氏说了些客气的话,便回去了。

  相遂宁倚在廊下,默默望着庄氏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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