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监
混混沌沌。札
头疼的很。
过了许久,已经四更天的时候,相遂宁才醒过来。
醒过来揉揉额头,发觉眼前还是冒星子。
牢房里有毒酒的气味,那条白绫扔在地上,衙役也醒在地上。
相遂宁有些恍惚。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记忆里她随陆御奔跑,还没跑几步便被人拦截。札
她想或许自己是死了的,死了以后,魂不附体,所以鬼魂才在牢房里晃悠。
正好墙角有个黑影。
很高。
很瘦。
帷帽盖了整张脸。
相遂宁有些害怕。
这肯定是黑无常来索她的鬼魂了吧。札
可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那人抱怀站着,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见她醒了,反而安慰她:“你终于醒了,还好你没事。”
是蓝褪。
原来他一直守在牢房里,一直守到四更天。
他把陆御送回陆府,便来守着相遂宁了。
几乎是守了一夜。
“是你救了我们?”
“放心吧,那些人已经被打跑了。”札
“陆御他怎么样了?”相遂宁忧心。
陆御虽是玉树临风,到底不扛揍,那些人打他,下那般死手,也不知他如何了。
“陆御他还活着,伤的不轻,那些人本意是要他的命,还好他命大,加上…….陆府太医世家,各种药都有,陆太医也及时给他用了药,我看他睡了,所以来看看你。”
陆御活着就好。
“是我连累了他。”相遂宁愧疚。
“相姑娘别说这样的话了,姑娘还活着就好。”
是啊,她本该死了的。札
这晚本是她的死期。
如果那宫人端的毒药或是白绫被她用了。这时候的她,估计已经被席子给卷了吧?
相遂宁低着头:“我连累了陆御,不能再连累你,你快走吧。”
蓝褪并不离开:“既然我守在这儿,便不怕被姑娘连累,何况我知道姑娘你是无辜的。”
相遂宁叹了口气。
“如果有人再带姑娘走,姑娘千万不要跟着去。”蓝褪帮着分析:“如果是陌生人带姑娘走,那肯定会置姑娘于危险的境地,如果是熟人带姑娘走,像是陆御,姑娘也不可跟他走,因为私自逃狱,已是死罪,便是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捉拿。到时候即使姑娘无辜,也变成姑娘无理了。最后不但会死,还会白白加上逃狱的罪名,得不偿失。”
相遂宁何偿不明白这个道理。札
敢从这间牢房逃跑。
那些罪名,便扣在她头上了。
而且天下之大皆是国土,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即使她逃走了,她的家人还在青城。
即使她逃走了,帮她逃走的人,也会遭殃。
她不能逃走。
相遂宁望了望地上的酒壶跟白绫。札
如果不逃走。
也是她的死期。
蓝褪把酒壶跟白绫等物裹进了袖里:“我会把这些东西,还放在那个宫人身边,这些衙役,一会儿就会醒了,他们醒了看见你在,也不会为难你,你只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怕人追责,自然也不敢乱说话。”
只能先这样。
果然蓝褪刚离开一刻钟,几个衙役就醒了。
醒了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明明是看到有人带相遂宁离开,明明是被白绫捆了,可醒来以后,相遂宁还在,白绫没了。札
因怕上头查起来说他们办事不力,这事谁也不敢吱声。
那夜端着毒药白绫的宫人还未见到相遂宁,便被人从身后给了一棒子。
宫人倒地。
再醒来的时候,木托盘、白绫、酒壶都还在,只是酒壶里的酒不见了。
他感觉是被人打翻了。
又去牢房里看相遂宁还活着,便欲用白绫勒死她了事。
宫人是个太监,力气很大。札
勒着相遂宁的脖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相遂宁手握着白绫,死死地往下拉。
她还不想死。
衙役们看的害怕,可也不敢出来阻拦。
“这位宫宫……咳咳……据我所知,皇上让我选了两条死法……我愿意饮鸩毒,不愿意用白绫。”
太监一愣,酒都没了,还饮什么。
太监只能敷衍:“饮鸩毒十分辛苦,到时候七窍流血,死相难看,姑娘年纪轻轻,还是用白绫体面一些。”札
“公公……咳咳……据我所知,皇上让我昨晚死,如今天都亮了……公公这个时候勒死我……岂不是忤逆皇上的意思吗?”
太监一愣。
忤逆皇上的意思,可是大罪。
他有些迟疑。
想了一会儿,手上又用了些力气:“反正皇上是让姑娘死,姑娘犯的也是死罪,如何就不肯就死呢?昨晚该死,又让你多活了一夜,姑娘应该谢我才是。”
“如果……上头问起来我什么时候怎么死的,这些衙役便会说,不是昨晚我自己选择的死法,是被公公你勒死的……咳咳……公公怕是不好交待。”
太监脸一白。札
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
衙役们虽不敢得罪公公,但也赶紧附和着:“是啊是啊。”
“你们几个敢说出去?”太监哼了一声。
“小的们在这儿当差,便要对得起皇上的俸禄,这里发生的事,若是有人问起来,小的们当然是实话实话。”
太监没了脾气,只好收了手上的神通。
“先饶你一命,等下回我再来勒死你。”太监收拾了东西便回宫去复命。
这太监是梅妃宫里的太监长寿。札
长寿回宫里,没去皇上那,先回梅妃那复命。
“娘娘,奴才没有办成事,没把相家姑娘送走。”
梅贵妃喜上眉梢:“这么说,是那个陆御把她劫走了?如此甚好,你快些去皇上那里复命,就说有人劫持了相家姑娘,让皇上赶紧下令追捕。”
相遂宁死或不死,已经不是梅家人最关注的了。
他们最关注的,是陆御怎么死。
至少给梅景报仇,还是需要的。
好不容易,梅贵妃跟梅通连夜想出来的计谋,皇上下令处死相遂宁,梅贵妃故意推荐了宫人长寿,此人自小净身入宫,心狠手辣,然后又让人散布了长寿去处死相遂宁的事,又故意让长寿在太医院等地,散布他当夜的形成,几时几刻出宫,几时几刻到牢房,路上经过哪个门,走过哪条街,都事无巨细。札
故意让陆御听了去。
故意让陆御去跟踪长寿。
长街空空荡荡。
长寿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有人拿着棒子追上来,长寿不回头都能看到。特别是陆御身上长期浸润药材的味道,还有他袍服上的熏香,那是梨花香。只有他身上有。
很熟悉。
被陆御打了一棒子,长寿昏厥。札
等醒过来的时候,他以为相遂宁已经跟陆御逃之夭夭。
这样最好,梅家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一石二鸟。
一举两得。
只可惜长寿到了牢房,发现相遂宁还在。
他虽然不明白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所以来给梅贵妃汇报的时候,他也有些没有底气。札
梅贵妃听闻长寿没把相遂宁送走,果然高兴的什么似的:“没把她送走,那是极好的,自然是陆家那个不知轻重的把她救走了,到底是年轻,不如做这件事的后果。说起来这次倒要感谢合妃那边,如果不是鲁王妃等人跟合妃来同我说,相二姑娘跟这陆御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梅家又怎能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呢?”
长寿陪着笑脸。
“你也辛苦了,去帐上领十两银子,去歇着吧。”
“娘娘……”
“怎么了?”
“那相姑娘,还活着。”
“我知道。”札
“奴才是说,她……如今还在牢房里关着呢。”
“你说什么?”梅贵妃眉头一揍,手里的剪刀一用力,一朵牡丹花就落到了地上:“她怎么还在牢房里?那个陆御没去救她?”
“救了。”
“那……”
“奴才当时只知道被陆太医打倒在地,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相二姑娘在牢房里,好端端的。”
“那陆御呢?”
“奴才不知。”札
“糊涂。这样的小事你都办不好。”
长寿吓得赶紧跪到地上。
梅贵妃散着头发在宫里徘徊。
宫女们个个垂头,谁也不敢说话。
长寿更是吓得头低到地上。
瓷盆里的冰块渐渐地化了。
梅贵妃用黄金护甲抠着那些冰块,不禁叹了口气:“本来想着,陆御去劫了她,只要二人出了牢房,威武伯那边的人便借着巡夜的名头,把二人给杀了,谁知道…..威武伯那边竟然没有得手。两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逃出生天了。”札
“娘娘,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怎么跟皇上说,难道说我们陷害陆御吗?”梅贵妃叹了口气:“你去回皇上吧,就说……昨儿夜里你被人敲了一棍子,晕了一夜,昨晚没成事,看皇上的意思吧。”
长寿腿有点儿哆嗦。
本想算计陆御,陆御没算计成,白白把他搭了进去。
不能咬出陆御,这一切只能他先承受着。
皇上在合妃那里听曲儿。
是新鲜的采莲曲。札
穿着碧色衣裳的女子翩翩起舞。
皇上眯眼瞧得正好。
合妃也看得抚掌。
二皇子郭铴坐在椅上,斜眼看着跳舞的人,手里不停捏着个龙眼。
丝竹管弦恰到好处。
见长寿去了,合妃忙挥了挥帕子,让这些人退下去。
皇上问:“办妥了?”札
长寿跪着答:“奴才该死。”
“怎么了?”
长寿只得道:“昨儿晚上…..奴才领了命,去……可是走到半路,被人给打了一棒子……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今儿早晨了,所以昨儿晚上并没能了结她,只能回来给皇上复命,奴才该死。”
长寿头都不敢抬起来。
合妃瞧瞧郭铴。
郭铴一用力没忍住就捏爆了龙眼:“狗奴才,这点子小事也办不利索,果然人家说太监不行是真的。”
皇上闭上了眼睛。札
“当时就不该派这么个东西去,那些禁军哪一个不是身手了得。这东西别说别人打一棒子了,就是别人不打,可能他自己走路都把自己拌翻了,何提做事?”郭铴生气:“没办好事还回来干什么,那酒壶里不是有毒药吗?你自己端着去喝了吧。”
合妃咳嗽了几声。
这死孩子。
别把不仁不义表现的这么明显好吗?
毕竟皇上在这儿呢。
长寿头抵着地也不敢抬起来。
皇上问他:“可看清是谁打你?”札
“没看清。”
“会是谁呢?”
“因是背后打的奴才,所以……奴才看不着。”长寿显得有些委屈:“皇上,还需要奴才去牢房里了结她吗?如果需要,奴才这就去。”
皇上又眯上了眼睛。
檀香袅袅。
冰化了有水的滴答声。
没到夏季,宫里已经用冰了。札
很凉爽。
皇上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合妃关心地在一旁摇着团扇,给皇上扇着微风。
过了一会儿,皇上睁开了眼睛,看看长寿还跪在那儿,便挥挥手道:“你且回去吧,朕也累了。”
长寿便恭恭敬敬地回了梅贵妃那里,梅贵妃已经派宫女在垂花门迎了好几次了。
“如何,没乱说吧?”梅贵妃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在铜盆里洗了洗手。
“皇上在听曲儿,似乎没怎么生气,只让我回来。”札
“皇上没说别的什么?”
“没有。”
“那还好。既然皇上没问什么,你怎么去了一个时辰?”
“皇上在合妃娘娘宫里睡着了。”
“大白天的睡什么?”
“合妃娘娘宫里唱着曲儿,用着冰,又伺候着给皇上扇风,皇上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梅贵妃脸铁青。札
这一天天的,就会些狐媚手段,毕竟是奴婢出身,就是会伺候皇上。
这一天天的,事就没顺过。
不但陷害陆御不成,去皇上那儿回个话,也能回过来一肚子气。
合妃宫里。
皇上刚走。郭铴便躺在皇上躺过的榻上,让宫女把香炉搬远点,把冰盆端近些,拿着扇子给他摇着,让碧衣女接着唱接着跳。
合妃拿团扇挡了挡窗外的日光,手指点了点郭铴的额头小声道:“你父王还没说话,你便抢着说,这是没规矩,下次不许这样了。”
“父王真是老糊涂了,一个事都办不成的奴才,直接杀了便是,还留着那太监,办事不利不需要惩罚吗?”札
“那是贵妃宫里的太监。”
“贵妃宫里的太监就更应该杀了。”郭铴吐了个枣核:“怕不是梅贵妃知道咱们跟相二不对付,姑娘不杀相二,气咱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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