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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说人话的小鸟


  “你撒谎,那晚杀人的,是二皇子,不是你,我没有见过你。更没有咬你。”彩虹已经声嘶力竭,一开始她忧心忡忡,不想去指认郭铴,当她决定指认郭铴的时候,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有人竟要替郭铴顶罪?

  郭铴肩膀有牙印。

  吕婴肩膀也有。

  牙印不会说话,不能指出哪一个是彩虹咬的。

  一切得皇帝定夺。

  皇上扶额,意味深长地望着吕婴:“你是朕身边的人,自己去慎刑司吧,把这件事的原委,讲给他们,呈给朕看了,再作定夺。”

  “是,皇上。”吕婴伏地磕头。

  郭铴看看吕婴,恍惚如梦游,一切变化太快,快得他差一点儿跟不上节奏,只能也跟着磕头道:“父皇英明,儿臣冤枉。”

  “皇上——”彩虹呆呆地跪着,指着郭铴道:“明明是他,明明是他杀……”

  “彩虹。”相遂宁冲她摇了摇头。

  彩虹看在眼中,只得擦了擦眼泪,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皇上此次护国寺之行,并不顺畅。

  从前来护国寺,都是略歇一歇,品尝一些茶点,也就去了。

  这次不一样。

  这次竟然还有人命官司。

  显然皇上甚是头疼。

  走的时候,头也没回。

  相遂宁扶着彩虹走出客堂,下了台阶,去跟陆御汇合。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陆御上前道:“我看到皇上走了,彩虹可指认了凶手?”

  “指认了。”

  “那二皇子他……刚才我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二皇子跟在皇上身后,难道二皇子他没事?”

  “有人替二皇子顶罪。”

  “顶罪?竟有人替二皇子顶罪?这可是大罪,是谁不要命了?”

  “是吕婴。”

  “吕婴?”陆御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有一点儿印象,他在神机营当职,手下管着不少人,当年他正房夫人病危,还请我爹去府上看诊,可惜最终没有留住他夫人的性命,不过后来他娶了平妻,又有了儿子,仕途也颇为顺遂,日子正是美满的时候,他为何要为二皇子顶罪?难道郭铴威胁于他?”

  相遂宁摇摇头,当时事发突然,郭铴并不知道彩虹要出来指认他,加上皇上在场,所以他不可能跟吕婴串通一气,吕婴替他顶罪,恐怕是随机行为,吕婴为何要帮二皇子顶罪呢?相遂宁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毕竟之前对吕婴了解甚少,或许他跟二皇子有什么瓜葛?

  难说。

  “我听彩虹提过,他在二皇子的肩头咬了一口,这是证据,吕婴是怎么瞒天过海的?难不成他也被咬了?”

  “当然。”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相遂宁点点头。

  陆御也觉得十分稀奇。

  要说肩膀上同时有咬痕的,全青城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没几个,何况是在护国寺的客堂?

  好巧不巧,就遇见了。

  “皇上怎么看?他就相信人是吕婴杀的,一点儿也没怀疑郭铴?”

  “郭铴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若他有什么事,皇上脸上也并不好看。”相遂宁叹了口气:“据我观察,皇上不但没有责罚郭铴的意思,而且也没想重罚吕婴。”

  “哦?”

  “按惯例,出了这等事,应该有皇上的贴身侍卫当场扣住吕婴押送到慎刑司去,经慎刑司审问,事情水落石出,再呈给皇上御批。今日吕婴说他杀了人,皇上说……让他自己去慎刑司领罚,这是何等的信任,且言语之中,没有一点儿怀疑,说话的语气,平淡的像家常闲聊,一点儿都没生气。”

  陆御叹了口气:“这事就…….”

  “我思来想去,这事只有一种可能。”

  “嗯?”

  “皇上的态度,表明了一点儿。”

  “什么?”

  “很大的可能,人是郭铴杀的,吕婴为了某种目的,站出来替郭铴顶罪,皇上心中感激吕婴,可国法当前,又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纵容吕婴,所以才让他去慎刑司,先避一避风头,堵住悠悠之口。”

  “相二,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发现你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谢谢陆大夫夸奖。”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皇上要维护吕婴,恐怕慎刑司那帮人也不会太为难他,过一阵子,慎刑司的人给个结案,就说吕婴杀的是贼人,或是暴徒,或是什么该杀的人,皇上顺坡下驴,这事不就揭过去了?郭铴不照样逍遥法外?你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跟这一伙人对抗?相二,不是我小看你,你没法帮彩虹找回孩子,也没办法为她伸冤。”

  “难道因为他是皇上的孩子,他就可以要别人的命吗?难道因为他是皇上的孩子,他就可以要我孩子的命吗?”彩虹倚着女贞树,紧紧的握着拳头,她背后有伤,可背上的伤,哪有心里的伤痛?她流着眼泪喃喃道:“就因为有人顶罪,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

  陆御叹了口气道:“彩虹,你是外地人,可能你不懂青城的行情,在青城,有些人,是真的可以逍遥法外的,何况他是皇子,那可是皇帝亲生的。”

  “可有人顶罪,衙门里也不管吗?”

  “衙门也归皇帝管,皇帝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衙门的人谁敢多事?”

  “那……我的孩子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吗?我的男人……我的同乡…….他们就白死了吗?”

  “差不多。”

  “陆御。”相遂宁打断了他。

  陆御从小看淡了生死,看问题的角度,也是很犀利。

  就好像天桥边有人摆摊卖会说话的小鸟,那人一吹口哨,小鸟就在他胳膊上说话,会说“咕咕咕……给大爷请安”,“咕咕咕…..姑娘真好看”,“咕咕咕……祝您发大财”惹得一帮人在那儿看,有小孩子见了稀罕,要买,陆御便冲出来,说那是假的,鸟根本不会说人话,小孩就懵了。

  卖鸟的不愿意啊,就把鸟掖在腰带上,扛着肚子道:“这鸟刚才还在说话,你怎么说他不会说?”

  陆御就把鸟握在手中:“那你让它再说。”

  “说吧小鸟。”卖鸟的人笑道。

  “咕咕咕……小少爷你弄疼我了,你快松手。”那鸟又说话了。

  卖鸟人得意:“你看,我这鸟果然会说话吧。”

  陆御就伸手揪出来身旁的一个穿袍子提一捆葱的人,拔出一棵葱塞在他嘴里;“你咬着葱,不要动。”又说道:“再让鸟说一句话听听。我就信它会说话。”

  卖鸟人脸一红,抢过小鸟收了摊子拉着提葱的人跑了。

  众人还云山雾绕的不明所以。

  小孩还哭呢:“我的鸟,我的鸟,我会说话的小鸟不见了。”

  “那鸟根本就不会说话,说话的是人。”陆御一针见血:“那个提葱的人,是卖鸟人的同伙,卖鸟的人让小鸟说话,提葱的人就会开口,只是他说的是唇语,嘴唇几乎是不动的,所以他说话你们瞧不出来,我刚才让他咬着葱,他就无法发出唇语,他们的伎俩就暴露了,骗不下去了,可不就跑了吗?”

  他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跟彩虹说话,也是这样。

  这样血淋淋的现实,彩虹一个受伤的,经受锥心之痛的妇人怎么经受的住呢?

  她茫然倚在那儿,手开始哆嗦。

  或许是恨,或许是无力,她眼神里的光,竟像燃尽的蜡烛,一点儿一点儿的暗淡下去。

  相遂宁不忍心。

  至少,孩子现在生死未卜,或有可能,还在人世。

  总不能放弃。

  总要争一争。

  “相二,你别不服气,这事…….你若再追究下去,没有结果不说,皇上若是生气,别说是你,你爹那二品官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还未可知。”

  “你怕了?”

  “我?”陆御呵呵一笑,一撩袍子,侧站着昂起头,摆出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架势来:“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撸掉了就撸掉了,反正没了太医的头衔,也是一样给人看病,我就更不怕了,我一没官职,二没爵位,除了长的帅气一点儿,医术高超一点儿,惹姑娘喜欢一点儿…….”

  “我有办法了。”相遂宁眼眸一跳,计上心来。

  陆御还在纳闷:“什么办法?”

  “这事得从吕婴身上下手,如果吕婴主动说出,他只是顶罪的人,那郭铴的罪不就坐实了?”

  “吕婴是自己顶的罪,他怎么会出尔反尔?”

  “凡事都有可能。事在人为。”

  “你打算怎么办?”

  “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说。”陆御抱着胳膊,很是好奇相遂宁那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问你,你相信送子观音吗?”

  “嗯?”

  “我是说,你相信菩萨能给人送子吗?”

  “现在身处护国寺,如果说不相信菩萨,显得有些……”陆御挠挠头:“可我家世代行医,我自小便知道,生子这事,需男女双方配合,有的男人不能生育,有的女人不能生育,或是两方都不能生育,如遇这种,经汤药调理又无效的,便是菩萨保佑,也是无法生子的,所以生子,得靠人,菩萨……哪里能给人送子呢,我是不信的。”

  “这便好办了。”相遂宁笑笑。

  陆御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相遂宁为什么要问这个。

  相遂宁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决定要从吕婴那里下手了。

  照例,彩虹还回去陆府,一面让陆御医治,一面调养身子。

  一行人在护国寺门口分别,彩虹拉着相遂宁的手道:“我知道姑娘好心,可是姑娘……也要保重自己才是…….我知道姑娘尽力了,若是找不到小宝,我也不会怪姑娘…….姑娘已经是菩萨了。”

  “彩虹你且放心养着,我心里有数。”

  “谢姑娘。”彩虹要给相遂宁下跪,相遂宁及时扶住了她。

  陆御坐上马车,撩起车帘笑望着相遂宁:“相二,那我把彩虹带走了,养伤的事,就交给我。”

  “多谢。”

  “谢什么,哪天你受了伤,我也一样养你。”

  “嗯?”

  陆御脸一红,赶紧看向别处,待转过脸来,他已经又恢复了往昔不不正经的模样:“我是说,你一个弱女子,管男人的这点事,多危险啊,你又不是你捕头,你说是吧?”

  “所以呢?”

  “所以什么时候你累了,不想努力了,就来兄弟这里,我给你个肩膀,让你依靠。”陆御说着,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肩膀:“软的,很温暖,不收钱,随便靠,抱一下也使得。”

  “快回去吧。”

  “得了,遵命。”陆御一甩鞭子,马车便缓缓而去。

  相遂宁走在前头,明珠跟在身后,过了正门,又过山门,相嫣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

  或许是她等着急了,左一趟又一趟的,围着马车转圈。

  相遂宁上了车,相嫣也上了车。

  车夫跳上去,待姑娘们坐好了,便摇着鞭子往相府方向而去。

  一开始的沉默,甚至相嫣都没有埋怨相遂宁回来晚了,让她等了一场,反而,她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交握,又复交握。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了:“皇上让你去客堂,说了什么?怎么二皇子从客堂出来,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去跟我告别就回宫了?”

  “那你得问郭铴。”

  “皇上说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吗?”郭嫣以为是相遂宁故意隐瞒,毕竟皇上让相遂宁去客堂,并没让相嫣去,相嫣纵然有胆子,也不敢靠近偷听,还有侍卫守着呢。

  她只能远远的望着客堂的方向,手里的一朵花,花瓣被她一下一下揪秃了,似乎是等了几年似的,相嫣的脚都酸了,皇上才带着郭铴等人走出来,相嫣踮起脚尖,想给郭铴打个招呼,奈何郭铴根本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她一眼,明明说好的,分别的时候,要在放生池见一面的,怎么如此草草了事?

  相嫣心中存疑,只能问相遂宁:“是不是因为那个和尚的事,皇上动怒呵斥了二皇子。”

  “并无大碍。也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相嫣皱眉:“发生了什么?皇上又说了把你指婚给郭铴的事对不对?所以他才不开心?毕竟他喜欢的人是我。”

  “你想多了。”

  “那是什么事?”

  “你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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