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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命硬


  “如果我不答应呢?”春鱼吐出了一口鲜血。浽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主仆的情分就没了。”

  “姑娘想让我办什么事?”

  “我会给银子打点,你戴着这支簪子去牢房里,把这簪子插入相遂宁的胸口,这簪子锋利,插入胸口,她必死,即便是不死,这簪子上,我涂了乌头,乌头之毒,也会让她死。只要她死了,我便给你解药,照样可以让你远走高飞。顺便给你五百两银子,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我考虑好了。”春鱼木然答道。

  “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死有什么用,活着才好。”相嫣的笑马上浮上脸颊。

  春鱼拔下发间簪子,扑上去就要插入相嫣的胸口。

  “你做什么,你发晕了。”相嫣大惊失色:“快来人啊。”浽

  “我自小卖进相府,做什么事,都身不由已,即使是我死,对姑娘来说,也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姑娘如何对我,我都无话可说,谁让我是奴婢呢,可是姑娘不该杀了我娘,她在乡下辛苦一辈子,唯一的指望便是跟我团聚,她没有坏心,姑娘却害死了一个没有坏心的人,为人子女,此仇不能不报。”

  一是没防备,二是背靠着椅子,被春鱼一推,相嫣便跌在地上,春鱼按着她,她半分也动弹不了。

  簪子上沾有乌头。

  如果被刺,那就死定了。

  相嫣吓得花容失色:“春鱼,你不要糊涂,簪子上是乌头,你伤了我,我必死的,这东西没有解药。”

  “我就知道没有解药,临死了,姑娘还在骗我,骗我去行刺二姑娘,骗我说有解药给我,姑娘好狠的心。”春鱼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手腕握着簪子,却哆嗦得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姑娘残害自已姐妹,这样歹毒的心,当日失去孩子,岂知不是报应呢。”

  “来人啊,救命。”相嫣嚷嚷起来。浽

  越富贵,越怕死。

  很快,几个婢女并家丁就冲了进来,见春鱼胁持着相嫣,几个人围拢过来,夺下她手中簪子,踢到一旁,然后把春鱼按在地上。

  相嫣由婢女扶着起来,抖抖衣衫上的土,理了理鬓发,然后抬起红色绣鞋,直接踩在春鱼脸上:“贱婢,就凭你,也敢来害我。”

  春鱼吐出一口血来。

  “你跟你那个娘一样没用,既然没用,就应该死。你不是心疼你娘吗,你去地下陪她好了。我这就送你下去陪她。”相嫣捡起地上的沾了乌头的簪子,举起手要插入春鱼的脖子。

  春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轻风吹开了窗户。浽

  窗下卷起的芭蕉叶子沙沙地响。

  已经有些暑气了。

  暑气还不小。

  相嫣的小脸都是红的。

  “鲁王妃这是要私自用刑吗?”蓝褪带着禁军前来,只在相嫣的手腕上拍了一下,簪子便飞进了墙里。

  又是这伙禁军。

  这伙人专坏人的好事。浽

  相嫣红着脸:“这是王府,也是你们乱闯的地方?”

  “把人带走。”蓝褪叮嘱。

  两个黑衣禁军架起春鱼便走。

  “站住,这里是王府,岂容你们放肆。”相嫣扑上去。

  蓝褪没惯着她。直接一个闪身,相嫣躲闪不及,一下子撞在门上,脸上嗡嗡嗡的,半天回不过神。

  “你们......分明不把王爷看在眼里,等王爷回来,定要告到皇上那里去。你们且等着吧。”

  蓝褪直接从腰里取出个牌子在相嫣面前一亮。浽

  是宫禁的腰牌。

  “皇上有旨,让王爷去宫中一趟。等王爷回来了,便速速进宫吧。”蓝褪没跟相嫣再废话。

  春鱼已经吐了几次血,看来命不久矣。

  得抓紧时间了。

  还好他前一步去宫里请了旨,说是相家二姑娘的案子有蹊跷,证人有危险,皇上才下旨,让他护送证人。

  为此公主还发愁,说蓝褪是贸然行动,万一证人不保,那如何跟皇上交待。

  蓝褪却不听。浽

  春鱼被带到了正恩殿。

  皇上跟梅贵妃都在,合妃在下首。

  正恩殿的歌舞不错,女孩子们身着纱一般的衣裳轻轻舞动,腰肢又细又软,这种歌舞配酒再好不过了。

  梅贵妃给皇上倒了杯酒,几乎透明的杯子倒了透明的酒,香气浓郁。

  皇上歪在那儿喝了一杯,像是做梦似的,盯着人群道:“昨儿晚上朕歇在你那儿,朦朦胧胧的,好像做了个梦。”

  梅贵妃一愣,又给皇上倒了一杯酒:“皇上做了什么梦?”

  “梦到你宫里有个白衣人,像是白无常似的。朕想看清他的脸,可怎么也看不清,后来梦就醒了。”浽

  梅贵妃低着头,把酒递到皇上手里:“可能皇上最近太累了,所以......有些多梦,听说鲁王妃那案子,又有了新进展,有新证人了。”

  正说着,蓝褪便带了春鱼来。

  一路颠簸。

  又服用了过量的乌头。

  来到正恩殿的春鱼,已经有些恍惚了。

  她挣扎着伏在地上,嘴里的血不停的往外流。

  梅贵妃冷眼瞧着这一切,看了看下首的合妃。浽

  合妃有点不明所以,但看梅贵妃那眼神,又事关郭铴,估计八成是没好事。

  “怎么回事?”皇上问。

  “这个婢女是鲁王妃的婢女,从小伺候在鲁王妃的身边,当初也是她告发了相家二姑娘,现在,她有话要跟皇上说。”蓝褪看了看春鱼,示意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春鱼匍匐在地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相嫣如何陷害相遂宁,说得干干净净:“那个小人,是王妃让王府的针线婆子做的,那些做证的字迹,全是奴婢趁着明珠不在相二姑娘房中,偷了相二姑娘的字帖,王妃又请了人,把那些字分成一个一个的,再按王妃的意思,粘贴到一起,用来陷害二姑娘。王妃怕二姑娘不死,还让奴婢用沾了乌头的簪子,去索二姑娘的命。”

  都说宫中竞争的厉害。

  宫中的女人为了上位,斗得你死我活。不料鲁王妃也如此的足智多谋。

  众人听得诧异。浽

  合妃已是脸上无光:“皇上,以奴告主,本就是大罪,这个奴婢当初告发相二姑娘,如今又反咬鲁王妃,可知她的嘴里就没什么实话,实不能相信啊。”

  皇上沉吟,似乎酒也醒了不少。

  “这些个奴婢,竟然欺负到主子头上,敢攀咬鲁王妃,依本宫的意思,先打死再说。”

  “有些人是奴婢出身,竟对奴婢也这么狠。”梅贵妃瞧不起地看了看合妃。

  合妃面上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里是皇宫,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皇上问。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欺君死罪,奴婢所说,每一句都是真的。这件案子经手的人,做针线的婆子,皇上都可以询问,都是人证。”春鱼有气无力地抬了抬头:“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皆是因为王妃那晚贪吃螃蟹,吃了有三四只,又用了些冰粉,那两日肚子就疼,不多久,孩子就没了,王妃怕王爷责怪,怕没法给王爷交待,于是想法子陷害二姑娘,把孩子的事,推到二姑娘头上。奴婢本想着,若二姑娘死了,王妃肯放了我娘,我便自心给二姑娘谢罪,不料王妃容不下我娘,竟害死了她.......我害了二姑娘,也害了我娘,我活着也没意思了。王妃已经给我喂了毒,我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能在死这前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就没有遗憾了。”浽

  “贱婢,你在宫里胡说什么。”郭铴大步进殿,顾不得给皇上行礼,掏出靴子里镶嵌宝石的匕首,对着春鱼的腰就捅了一下。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那些血液喷溅到郭铴脸上,还是热乎的。

  “护驾。”郭琮自殿外进来,不由分说夺去了郭铴手中的匕首,按着郭铴的肩膀让他跪下:“父皇英明,这件案子真相如何,父皇自有决断,你怎么能在正恩殿用私刑,怎么能草菅人命,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也不怕吓着父皇。”

  “你少在这儿卖弄。”郭铴一脸不服气:“我们家的奴婢,我还做不得主了?倒是你,在这装什么装。”

  皇上铁青着脸。

  不等叫太医,春鱼便咽了气。

  合妃跟郭铴整整齐齐跪在正恩殿内。浽

  皇上交待,让这二人跪满两个时辰再起来。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直跪得合妃跟郭铴的腿都酸了。

  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直打哆嗦。

  过年拜祖宗,都跪不了这么久。

  待郭铴回家的时候,相嫣涂了脂粉,戴好了钗环在大门口迎着。

  不料郭铴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浽

  相嫣有些委屈:“奴婢的话,王爷也信?”

  “如果不是奴婢说,我还蒙在鼓里,竟不知你螃蟹吃多了,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又想着法子陷害给相遂宁。如今计谋败露,害得我娘跟我在正恩殿跪得腿都紫了,你可真是好王妃。我可真娶了个好女人。”

  相嫣欲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承欢殿。

  牡丹谢了。

  天一热,牡丹就谢的无影无踪。

  梅贵妃躺在贵妃榻上,宫女摇着扇子,轻轻地送风。浽

  绣牡丹的帷帐后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香炉翻了。

  宫女正要去看,梅贵妃拦住了:“可能是猫又调皮了,不用管它,你们去歇着吧。”

  宫女垂头退了出去,一并把门也给关上了。

  掌灯时分,郭琮来了,听宫女说梅贵妃在房里未出,便推门进去。

  推开门,便发觉梅贵妃房里有些黑,隐隐约约看到小几上的花瓶跟墙上的挂画,窗外竹子的影子倒映在画上,也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影,连帷帐都是影影绰绰的。

  人影晃动。

  隐隐约约看到梅贵妃的影子,又不很真切。浽

  “母亲殿里的灯怎么这么暗?”郭琮问。

  一时宁静。

  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床前的烛火猛地闪了一下,梅贵妃掀开帷帐走了出来,似乎脸色有点黄,头发有些松乱。

  “母亲睡下了么?”

  “还没,只是…….白天陪你父皇在正恩殿,有些累了。你怎么来了?”

  很快便有宫女进来,挑亮了烛火,又添了一盘子冰,拿小扇子扇着,然后端了四样小点心来,都是郭琮爱吃的,平时他来,总要用一些。浽

  料想着郭琮还未吃东西,不料他一样点心也不吃。

  “怎么了,皇上训斥了老二,你不该高兴吗?”

  “相二姑娘的案子,父皇斥责了老二,也斥责了我。”

  “哦?”

  “因为当初是让我跟周升一块审理的案子,如今案子被推翻,差点儿害了相二姑娘的性命,父皇说我如今也不小了,竟没有一点儿辨别是非的能力,被一个鲁王妃玩得团团转,以后……还如何成大事。”

  梅贵妃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相嫣如此之坏,可事到如今,她是王妃,我又能拿她怎么样呢,也是难办的很。”郭琮一脸懊恼,当初就不应该在皇上那边接了这烫手的山芋。浽

  梅贵妃捡了两样果子吃了,愣愣地望着帷帐出神。

  “母亲……母亲……”郭琮叫了两声,才把梅贵妃的魂叫回来。

  以前郭琮跟梅贵妃吐槽糟心事,梅贵妃都会耐心听着,如果事关郭铴跟合妃,梅贵妃还会说:“那个熬药奴婢的儿子能成什么事。”或者“那奴婢也就配熬个药,洗个脚,不用把他们放在眼中。”

  这一次,难得没有吐槽。

  “母亲有什么心事吗?”郭琮问。

  “没有……母亲只是在想……这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想来相二姑娘该放出来了。”

  “皇上已经下旨让府衙周升放人,这会儿相大英恐怕已经领了他女儿回家去了。”浽

  是相大英去领回的相遂宁。

  相府的马车在牢房门口等着。

  相遂宁出来,父女二人对视了一下,又似乎有些尴尬。

  相遂宁瘦了。

  相大英也瘦了。只是鬓角的胡子有点长,以前他鬓角还算干净,这么毛躁的胡须多少有点看不顺眼,也可能是汤小娘给他设计的最新造型吧。由着他吧。反正他没胡子,也不会多顺眼。

  “都没想到你能活着出来。”相大英叹了口气:“不曾想你的命这么硬。”

  “多硬,也没把爹克死。”浽

  相大英吃瘪。

  一阵冷清。

  有些日子没见了。谁也没给谁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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