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有女人的刑台
我在爹娘门外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叩响。
“爹,娘,马车备好了,我们走吧。”
爹吓得坐起来:“你大半夜发什么疯?不想睡就去拉磨!”
我说:“王相公想奸污我,被我一箭杀了,他说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所以囡囡来带爹娘一起逃命。”
爹娘不相信,去闺房看了一眼才吓得崩溃。
然后拳打脚踹合着竹棒,就跟雨点一样撒遍我全身。
最后爹死死抱住我,喊娘去报官。
“你这个天生缺根筋的祸种,当年大夫早就说孕相怪异且无阳脉,又是个没用的女胎,劝你娘打了,她非不服气啊!唉,害死我啦!”
“别说了相公,我也后悔死了呜呜!她只是个女人,怎么敢对男人动手?真是造孽啊!”
不走么?
随便,但我要走。
对着爹的胳膊使劲咬下去,他疼得松开,我乘机纵步出院上了马。
“真不走吗?会死的!”我还是犹豫。
爹叹息着说等他们拿点盘缠,我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在家里,我跟姐姐,向来和驴没太大区别。都是眼睁开就去拉磨干活,吃得还比驴少。
爹每次眼热别人家的男孩了,就会把我跟姐姐拴在磨上,用驴鞭子抽的皮开肉绽。
所谓父母之爱这种东西,自古只有男儿配得。
但就算如此,我也不希望他们死掉。
爹爬到马车上后,却突然从背后捅了我一刀。
他想杀了自己的小女儿,为那个逼死了自己的大女儿,又企图奸污小女儿的男人报仇。
“你这个**,王相公就是把你弄死在床上,那也是你的命!你怎么敢反抗?以下犯上、以女犯男,楚家十八辈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就该像打死你姐一样,把你也打死扔了!
姐姐血肉模糊被江水浸没的一幕,骤然冲入脑海。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和这个愚昧的时代!”
一瞬间,犹如冤魂附体的我感到莫大的悲愤不公,再不顾及,反手将马缰甩上了爹的脖子,使劲拍马背!
惊起扬蹄的马儿,顿时将爹拽飞了出去。
我紧抿着唇子,一手在半空中抢过马缰。
“驾!”
“孽畜,你给我回来乖乖赔命!!”
……
我不能死。
并不是因为怕,其实我还未尝过怕的滋味,连算命先生都说我天生缺两魂三破,就像个没有情感波动的泥人。
但,姐姐想让我活,为了她我也要活下去!
而且,我总觉得,姐姐死的很蹊跷。
尽管当时为了带上我,确实延误了一点时间,但她被抓住,主要还是因为黑灯瞎火的又慌不择路,就被堵在了后山上。
如果按照原计划,搭上城外鹅江上游那艘客船的话,姐姐就不会死了,说不定会跟张先生隐姓埋名一辈子幸福。
那又是为什么慌不择路呢?
会不会是因为,原本的路线出了问题?
所以,我想先去那条船上找找线索,就算没有,也能顺便坐船逃跑。
夜凉如水,树影徘徊,我纵马狂奔。
爹娘已经报官了,全城都在敲锣打鼓的搜捕我,必须尽快出城!
若被抓住,指定死得比姐更惨!
行至菜场东门时,却不由得放慢速度,边走边看大门下那片朱砂色地块。
那不是漆,是血。
沉淀了几十年、上百人的血。
南国女子十五未嫁以为耻,三十未嫁是为罪。
不为男人所喜的罪,不为国繁衍育儿的罪。
三十岁以上的孤女,会被送进军营慰劳兵卒,必须两年内产子。
产儿者,孩子归军营抚养,女子得到遣返回家苟活的机会;
产女或未孕者,新生女婴交由郎中检查体质,易孕者留,不易的当场溺死,产妇本人则被押到籍贯地的指定刑场处斩,是为了节约粮食。
生不出男丁的女人,就像下不出蛋的老公鸡一样没用,因此得名的“公鸡台”刑场,在南国遍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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