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劫后余生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实在难以想象暴风雨的可怕。
陆炳现在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连晃带撞的，已经全都散了架。
但他还是用肩膀，顶开舱门，钻了出去。
刚探出上半身，一片海水就如同山峰一样，当头压了下来，轰的砸到身上，就如挨了一铁锤，直接砸到了舱底！
但就刚才出去的这一瞬间，陆炳看到老赵头，一动不动的立在桅杆上，身体随着海浪而晃动。
在舱底稍微缓了一口气，陆炳咬牙再次爬了上去。
趁着船再次被高高抛起的时候，一下子冲出船舱，扑向舵台，果然老赵已经奄奄一息，但双手还死死的抓住船舵。
“下去！”老赵看到陆炳，突然像回光返照一般，大声喊道。
“风浪快过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陆炳不容反驳的语气回复他，然后从地上拉起一条帆绳，将自己和桅杆也捆到了一起。
他这才发现，海浪竟然可以如此巨大。
脚下这艘大船，在这样的风浪里，就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在这种环境下，陆炳心底生出一种感觉，什么大明狼卫的队长，什么曾经的锦衣卫，什么皇帝身边的红人。
不管你是谁，统统卑微的如同蝼蚁，脆弱的就像草纸，没有人能够对抗，只能选择承受！
……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海面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老赵头虚弱的呼了一口气，被绳子捆住，斜坠在原地，才没过半刻钟，就开始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他太累了！
陆炳先解开自己的绳子，又帮着老赵解开，拖着他平躺到旁边。
风暴刚刚过去，海面上还飘着如梦似幻的烟雾，根本看不到远处的风景。
但是！
陆炳的心揪了起来，四周目之所及，“无敌宝船”号已经不见了踪迹！
陆炳扑到船舷，仔细的探寻着海面，也没有发现半片破碎的船板，更没有漂浮的尸体。
看起来“无敌宝船”号，就像被这无情的大海，悄无声息的吞没了。
“啊——”陆炳双手拢成喇叭，向着四周高喊起来，期待另外一条船上的人，能够听的到。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都是徒劳，因为海浪的声音瞬间就将他的喊声淹没了。
“那上面，可还有一百精锐的大明狼卫……”
陆炳喃喃，无力的靠着船舷滑坐到甲板上，感觉到一阵目眩，仿佛身体被掏空。
那可是他这近两年来，付出的无数心血，还有情同手足的感情。
卓钦智、武从素、李二狗、齐小三，赖伯民……每个名字和他们的样貌，都浮现在陆炳的脑海中。
感觉到风浪平息之后，“无双福船”的士兵们，也纷纷冲出了船舱，感觉暴风雨后清新的空气。
看到陆炳后，纷纷围了上来！
“队长！”
众人也很快发现了另一艘船不见了的事实，默默的低下头。
“队长，说不定他们是被吹散了，很快就能找过来！”
“对啊，不用担心，我们的船不也好好的么。”
似乎是为了反驳这句话，话音刚落，船舱里就冲出一个水手来，冲着围在陆炳身边的士兵们喊道。
“都在这里干什么，别愣着了，船舱漏水了，赶紧下去排水抢修，否则等会船沉了，大家都得玩完！”
对啊，说不定他们只是被吹散了，另外一艘船上的老大，虽然不如老赵头，但也是有着丰富出海经验的渔民。
“走，修船！”
陆炳伸手被战友拉起来，在靠近自己那几个人的屁股上，挨个踢了一脚。
在陆炳的指挥下，整条船再次有序的运转起来，有的人在修补船舱，有的人在拉起风帆，有的人在用水桶把船舱里的水排出来，还有很多人把压仓的海水搬上来倒掉。
忙碌，使人忘却痛苦。
但痛苦，却总是如影随形！
众人忙碌完了，一群人黑压压的躺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风景。
放眼望去，海天相接，一片空蒙。
要是王守仁或者杨慎在这里，说不定能悟出什么人生大哲理。
但陆炳他们不会，无论风景多美，现在肚子都饿了，船上带的面粉都已经泡了水。
鱼钩已经在海里垂了很久，连条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太阳无情的灼烤着，谁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只能等到了晚上出来星星，才能大概推测自己的位置。
现在，距离吕宋是更远了，还是更近了呢？
“无敌宝船”号，如果没有被风暴撕碎的话，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无数个问号，在陆炳的脑子里缠绕。
他从怀里掏出嘉靖给的那两张纸，这上面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要两百大明最精锐的士兵，冒着生命危险去弄来么？
“是！就是这么重要！”
陆炳抬手轻轻的拍打自己的脸颊，怎么可能会怀疑皇上的决定呢？皇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证明没有错过！
这次，必然也是正确的。
“我去看看赵老大怎么样了！”
陆炳虚弱的从甲板上站起来，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的士兵们，拖着面团一样的双腿，向船舱口走去。
老赵头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刚掀开舱门还没等下去，陆炳突然听到桅杆上的瞭望台，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哨声。
他立刻转身，飞快的扑到船首，顺着瞭望台上那个水手所指，望向远方。
只见一个小黑点，正在从海平线上出现。
“无敌宝船”号！
陆炳本能的以为是另外一艘船找过来了，兴奋的忘记了身体的疲倦，转身回到舱里，翻出了皇上亲手送给他的那个千里眼。
再回到船头，通过千里眼去看的时候。
陆炳脸上失望的表情，看在众人的眼里，十几个跟着一起趴在船边的人，光是从陆炳的脸上，就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船了。
这一片，不是自己的船，大概率就是倭寇的船了！
没等陆炳发出号令，那些士兵们就开始动了起来。
“海盗，是海盗！”
“快，去底舱把压仓的炮抬上来！”
“还有枪，都赶紧检查一下……”
“我的火药湿了，还有没有谁有干的，匀给我一点！”
……
整个“无双福船”号，顿时乱糟糟的忙碌起来。
陆炳的眼睛，始终在盯着那艘逐渐靠近的舰船，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像是海盗的。
那艘船和“无敌宝船”号差不多大小，也是三桅帆船。
而且还有一条长长的桅杆，从船头向前探出，船头的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泛着一层铜皮，泛着金光。
最让陆炳感到奇怪的，是那船头竟然还立着一尊雕塑，看起来像是个……哦，穿着有伤风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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