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一车煤（三）
倒灌事故！
嘉靖没想到，这种以往只有在新闻上才能看到的事情，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受他穿越前那个时代的影响，他一直觉得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会非常顺利，毕竟是一个宣传形象的好机会，所有的事情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可他转念又一想，其实也不应该感到意外。
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是经历过了多少代人，牺牲了无数矿工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在他的意识中，一座煤矿的开发，需要注意防止倒灌，防止瓦斯爆炸是基本常识，但是对李芳等人来说，这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得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于是立即下令。
“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些被困的矿工救上来！”
嘉靖的表态，暂时的安抚了那些慌乱的工人以及围观的群众。
最先反应过来的工人们，在嘉靖发出最高指示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因为那下面，有他们的亲朋好友，有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兄弟。
几百人能找到水桶的提着水桶，找不到水桶的直接跟在后面钻了进去，他们喊着号子争分夺秒的排水。
人群自觉的分成了两列，人多的那一列依次往外传递着水桶，人少的那一列将空桶再扔进洞底去，很快第一桶水就被倒了出来。
由人组成的传送机，不知疲倦地将水一桶又一桶的传出来，倒在洞外顺着山坡流下去。
这个矿洞不大，也只能容纳同时站下两排人，其他不能下去的，也只能焦急的围在周围。
更有那些矿工的家属们，已经有人开始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在他们的眼里，人被水压在几十米的地下，哪里还有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所有人都是慌乱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明明矿洞比地面高，还能有水灌进去，更不知道那些矿工还有没有去救的必要。
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本能的做着力所能及的救援。
但是，半刻钟以后，那些往外传水的人也累了，主要是他们也觉得，人不可能在水底下呆半刻钟还能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抢救的必要了。
渐渐的，从洞下往外传送出来的水桶，开始慢了下来！
这段紧张的时间里，嘉靖也没有闲着，他第一时间，就让人找来了负责矿洞挖掘工作的工头纪徐成，让他把下面矿洞的走向和形状详细地画了出来。
在纪徐成画的过程中，他则站在洞口，分析地下可能的情况。
这座矿坑修建在半山腰，矿洞是斜着往下挖的，角度并不是很大，因此就算这个矿洞有一二百米深，实际的垂直高度也并没有多少，甚至都没有能够到山脚下。
而且他也问了纪徐成，知道这座矿坑并没有挖通风口，而是通过从洞口往里鼓风风的形式来保证空气供应。
这样一分析，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这次倒灌事故，并不是因为偶然挖到了地下水系，而是极有可能偶然挖到了山体中的水腔。
这种情况与那些挖到地下河不同，水会特别急，但量不会特别多。
因为气压的存在，洞底如果存在向上的倾斜，就一定能产生可以供那些矿工暂时脱险的地方。
那些人如果有人胆大水性好的话，甚至都可能通过潜水，穿过那片被漫灌的区域。
当然，现在也不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在黑暗中，不知道水有多少的情况下，进行冒险的尝试。
最大的可能是，里面的那些人也早已经被恐惧所吞噬。
关键的是氧气，里面被隔绝的氧气还能够供给他们多久的呼吸时间？
必须要尽快营救！
不顾骆安和李芳的阻拦，嘉靖脱掉了身上的外衣，挽起袖子也加入到了传递水桶的队伍当中。
“陛下，这就是下面矿洞的形状。”
纪徐成总算画完了地下矿洞的形状，万幸的是他们为了挖煤省力气，并不是平着挖的，而是从下往上挖，也难怪会挖到山中的蓄水腔。
这样一来，在洞底就有一个巨大的空腔，就像把船倒扣在水里，里面的氧气足够他们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可是这个时间也绝对不会太长，后世的救援工作往往采取的方式是直接从上方往下打孔，先把空气和给养供上再说。
不过这种方法在这里用不上，一是无法准确的确定空腔对应的垂直位置，二是就算确定了，没有钻探设备的明朝，要想挖穿这几十米的山顶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当下，重要的是信心，是要给所有人信心！
“骆安，你带一部分去维持秩序，把不想干的人全都疏散到山口之外，同时让另外一半锦衣卫待命，随时准备替换体力不支的矿工！”
“是！”
骆安从怀中掏出两面小旗子，他从边镇军官那里，学到了这种专门用于远距离指挥的旗语。
几乎在他挥舞完旗子的一瞬间，所有隐藏在人群及工人中的锦衣卫，都脱掉了外套露出了他们标志身份的贴身黑衣。
一半的人开始疏散人群，另外一半在山洞前列队等待。
“李芳，你借着在这里排水，我亲自下去一趟！”
“主子，此事万万不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下去给他们加油鼓劲的事我去，您在这里坐镇就是对他们最大的鼓舞！”
李芳说完，转头就钻进了漆黑的山洞，他尖锐的嗓音在黑暗中一遍遍的回响着。
“兄弟们，皇上说了，底下的人还活着，皇上自己都在上面一起排水，大家加把劲，一定把我们的兄弟救出来！
谁要是体力不够慢下来了，自觉和对面扔空桶的人换位，觉得呼吸苦难就赶紧上去，还有三队锦衣卫的兄弟，和七队我们的兄弟们在上面轮换！”
李芳的一番鼓舞，那些工人再次重新拾起了信心和力量，水桶如连珠一样，带着混着的水再次传递上来。
没有人叫苦，没有人喊累，都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半炷香后，第一队替代的锦衣卫，飞快地跑下去，将下面第一队人替换了上来。
嘉靖也已经累的不行了，找了个地方坐下，同时对鲍忠吩咐道。
“你现在赶紧回城，想尽办法去找皮管子和竹筒，能找多少找多少，赶紧拉到这里来！”
“主子……”
“我不用你管，赶紧去！”
嘉靖稍事休息，再次站起来加入到了营救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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